店長聞聲趕來，忙不迭跟客人道歉，伍彤站在一旁，可憐巴巴地抹眼淚。

    店長瞪了伍彤一眼，讓伍彤馬上回店里去，到吧臺后幫忙準(zhǔn)備茶飲。

    伍彤向客人鞠了一躬，一路小跑，背影看著天真無害。

    “不開除嗎？”一位女郎說：“伍彤笨手笨腳也不是一天了，今天把客人鞋都弄臟了，還不開除？王哥怎么想的？”

    “你還不懂??？王哥惜香憐玉唄，還不是看伍彤是個漂亮的傻白甜?！绷硪晃慌烧f：“伍彤這種長相和性格就是容易讓人心軟，傻不溜秋的，一雙大眼睛看著你，還別說，我都不忍對她生氣?！?/br>
    “但她蠢?。　?/br>
    “蠢的人那么多，甜的沒幾個。”

    “這都行？”

    “算啦算啦，王哥要留她，我們有什么辦法。別嚼舌根子，省得別人說我們嫉妒。人家長得傻白甜，我們可沒長得傻白甜，一計較起來，別人一看就是我們有心機(jī)?！?/br>
    伍彤被攆到吧臺后打下手，其實也沒做什么事，后來又被叫去發(fā)宣傳單，好些男性顧客被她甜美的笑容吸引到蛇形隊伍里。

    下午換班，伍彤穿上自己的衣服，還未走到店門口，就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明恕拿著一杯粉紅色的草莓桃桃，“伍彤?！?/br>
    看到明恕的一刻，伍彤的表情倏地一緊。

    從早上進(jìn)店開始工作到剛才，她臉上始終帶著一種傻乎乎的呆萌表情，笑起來讓人感嘆好美好甜，委屈起來讓人不忍責(zé)備。

    可與明恕四目相對的剎那，呆萌消失了，浮現(xiàn)在伍彤眼中的是平鋪直敘的震驚。

    這個細(xì)微的改變逃不過明恕的眼睛。

    “現(xiàn)在在這里工作？”明恕上前兩步，微笑著看伍彤。

    “啊……你是來找我的嗎？”伍彤眼睛睜得很大，眸底干凈澄澈。

    人們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可眼睛其實不一定能反應(yīng)心靈——只要你擅長偽裝。

    像“蒹葭白露”這種小工作室，招聘很少走正規(guī)流程，教師等崗位施寒山還得親自考察一下，前臺接待就懶得花心思了，漂亮就行。

    施寒山自己都忘了伍彤是怎么招來的，后來一問才知，是合伙人梁露的遠(yuǎn)房親戚。

    名義上雖是親戚，梁露對伍彤卻幾乎不了解。

    “他們家在縣城里，很多年沒往來過來了。”梁露說：“今年春節(jié)后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小妹要來冬鄴市，方便的話幫忙找個工作，都是親戚，一點(diǎn)兒不幫也不好。我上次見伍彤時她才念小學(xué)，實在是沒什么印象，一見發(fā)現(xiàn)是個漂亮的姑娘，正好當(dāng)時和寒山籌備公司，就讓伍彤當(dāng)了接待。不過她的工作都是寒山在安排，我只管出資，不管運(yùn)營?！?/br>
    施寒山給伍彤開了三千來塊的工資，對前臺接待來說，這工資不算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冬鄴市消費(fèi)水平較高，房租更是不便宜，伍彤和一個發(fā)廊小妹、一個美甲店副店長合租在一個老小區(qū)里。失去“蒹葭白露”的工作后，伍彤領(lǐng)了筆補(bǔ)償金，靠天真漂亮的臉蛋，很快找到奶茶店的工作。

    明恕發(fā)現(xiàn)，她或許就是“蒹葭白露”的“盲區(qū)”。

    早期摸排時，外勤不是沒有查過伍彤，但查得并不深入，當(dāng)時兇手的動機(jī)尚未探清，伍彤這個傻乎乎的姑娘，任誰來看，也不會認(rèn)為她與沙春的死有關(guān)。

    即便是現(xiàn)在，明恕也不知道她的動機(jī)是什么。

    可剛才那一眼不得不讓明恕懷疑，天真傻氣或許只是伍彤的偽裝。

    “你們還沒有破案嗎？”伍彤說，“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br>
    “介意我去你家里坐坐嗎？”明恕說。

    “啊……”伍彤忽然臉紅，嬌俏地說：“你是男的誒。”

    明恕瞇了瞇眼，態(tài)度嚴(yán)厲幾分，“查案不分性別。”

    伍彤露出受驚的模樣，不情不愿道：“那，那……好吧。”

    伍彤租住的地方離“蒹葭白露”很近，只隔著兩條路，步行僅需一刻鐘。

    老房子沒有電梯，樓道里有些陰暗，明恕跟在伍彤后面，注意到一點(diǎn)異常。

    不管是在“蒹葭白露”眾人的描述里，還是他頭一次到“蒹葭白露”親眼所見，伍彤都是個話多愛笑的女生，可這一路下來，伍彤很少主動說話，數(shù)次走神，笑容也有些僵硬。

    像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正在思考該如何應(yīng)對。

    開門時，伍彤的動作有些遲疑，明恕說：“怎么？”

    伍彤趕緊搖頭，“家里挺亂的，等會兒我先進(jìn)臥室換換衣服，你在客廳等我好嗎？”

    明恕說：“你一回家就要換睡衣？”

    “睡衣舒服一點(diǎn)嘛?！?/br>
    正說著，門開了，里面?zhèn)鱽沓臣艿穆曇?，仔?xì)一聽，是有人在用手機(jī)看苦情電視劇。

    孟雪從沙發(fā)上起來，本想跟伍彤打招呼，看到明恕時驚訝地捂住了嘴，“彤彤，你男朋友？”

    “不是啦！”伍彤快步跑進(jìn)左手邊的一間臥室，關(guān)門之前說：“你坐一會兒吧?！?/br>
    明恕不便跟進(jìn)去，在客廳里環(huán)視了一圈。

    孟雪就是伍彤那位做美甲的室友，輪休在家，另一位在發(fā)廊工作的室友李天月正在上班。

    明恕沒有落座，而是踱步到陽臺上。

    這是一套帶開放式陽臺的三室一廳，陽臺上沒有植物，擺著一些雜物。

    明恕在墻角蹲下，手指在墻邊的一塊污跡上拂過。

    那塊污跡，看上去像從低處噴濺的血液。

    第66章 無休（26）

    伍彤從臥室出來時，已經(jīng)換上了在家里穿的棉質(zhì)t恤與長褲。明恕站起來，聽見孟雪說：“彤彤，你還沒洗澡呢！你以前不是說不洗澡不能換睡衣的嗎？”

    明恕回到客廳，饒有興致地看著伍彤。

    “不是我，是李天月說的，你記錯了。”伍彤朝孟雪扔了個抱枕。

    “是嗎？”孟雪抱著抱枕，“難道是我記錯了？”

    “當(dāng)然是你記錯了?！蔽橥喙馔魉〉姆较驋吡讼拢拔覜]那么講究。”

    明恕走到伍彤臥室門口，沒有立即進(jìn)去，倒是注意到了門邊的長方形小地毯。

    伍彤趕緊跟上來，歪著頭，長長卷卷的頭發(fā)垂在胸口，“你想問我什么就問吧，不過我之前也說了，我在‘蒹葭白露’就是個前臺接待，大部分事情我都不清楚?！?/br>
    孟雪疑惑地看著兩人，大概是覺得勢頭不對，拿著手機(jī)繞了個圈，回到自己的臥室里，還把門給鎖上了。

    明恕走到沙發(fā)前，坐下，“你平時下班就回家？”

    “嗯。”伍彤點(diǎn)頭，“‘蒹葭白露’不是朝九晚五，我和施總的助理輪班，老是被排到早班，下班后也沒什么地方去，就回家了?！?/br>
    “她們呢？”明恕問。

    伍彤不解：“哪個她們？上課的老師？”

    明恕說：“你的兩位室友?！?/br>
    “不一定。我們這種做服務(wù)業(yè)的，基本都是輪班。不過她們晚上都挺忙的就是了，美甲店和發(fā)廊工作日都是晚上生意最好?！?/br>
    “也就是說，你晚上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

    伍彤眨眼，頓了幾秒，“是的。這和你們查的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明恕笑了下，沒解釋，又問：“你是前臺接待，有沒注意到沙春和誰關(guān)系最親密？”

    “我想想呢?！蔽橥暰€朝上，嘴唇微嘟，“劉美吧，她經(jīng)常和劉美一同離開。”

    “男性呢？”

    “男的？那……就是令栩之吧，聞先生與她也挺好的。”

    明恕聲線一挑，“你確定？”

    伍彤將一縷頭發(fā)別在耳后，“我確定呀。”

    “巫震呢？”明恕問：‘沙春和巫震關(guān)系不好？’

    伍彤茫然道：“這我就記不得了。”

    明恕又道：“對了，還有于孝誠?！?/br>
    “我沒怎么看到沙春和于孝誠一起誒?！蔽橥f。

    沙春是巫震的“目標(biāo)”，而于孝誠是沙春的“目標(biāo)”，他們在“蒹葭白露”的接觸絕對不會少，可在伍彤眼中，和沙春走得近的卻成了令栩之、聞鶴。

    伍彤必然在隱瞞什么。

    明恕腦中過著線索，轉(zhuǎn)移話題，“你回家之后一般都做些什么？”

    “追劇，追動漫，玩手游?！蔽橥f：“要不就做做家務(wù)，洗點(diǎn)衣服什么的?！?/br>
    明恕冷不丁問：“沙春和你關(guān)系好嗎？”

    伍彤的瞳孔輕微一縮，“我和所有老師關(guān)系都挺好的?！?/br>
    “哦？”

    “因為我要通知他們哪天上課嘛?！蔽橥@回特別主動，將自己與沙春的對話框點(diǎn)開，“有時課程安排有調(diào)整，我負(fù)責(zé)通知各位老師。”

    明恕接過看了看，里面的對話很單調(diào)，都是工作安排。

    沙春的用詞很簡練，而伍彤卻時常發(fā)表情包。

    明恕將手機(jī)還給伍彤，“你都看什么劇，什么動漫？”

    伍彤神情漸漸變得委屈，“先生，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明恕并不否認(rèn)，“‘蒹葭白露’的每一位相關(guān)者都有作案可能?！?/br>
    伍彤更加委屈，微低下頭，雙手輕輕抓在一起，“可是，可是你們懷疑錯人了啊。我一個女生，怎么做得出那種事?！?/br>
    明恕站起，給肖滿撥去電話，當(dāng)著伍彤的面，讓技偵帶著勘察箱過來。

    伍彤驚訝地望著明恕，像是沒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

    “你害怕？”明恕問。

    伍彤聞言立即搖頭，過了會兒又怯怯地點(diǎn)頭，“你到底要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