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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心狂在線閱讀 - 第229節(jié)

第229節(jié)

    第167章 斗蟲(17)

    “周隊?周隊一直待在心理研究中心啊。”室內(nèi)射擊館槍聲響亮,陸雁舟一邊摘手套,一邊夾著手機往外面走,“你怎么又跑洛城去了?洛城有你的新相好,讓你忘了我這個老相好?”

    明恕“嘖”了聲,暗道現(xiàn)在的直男都不得了,嘴上跑起火車來剎都剎不住。

    “老相好話太多,煩?!?/br>
    “嘿——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陸雁舟爽朗地笑了聲,語氣漸漸嚴(yán)肅起來,“小明,你突然問起周隊,出了什么事?”

    “不好說?!泵魉≌溃骸翱赡芎臀椰F(xiàn)在查的案子有關(guān),但我不能確定?!?/br>
    “案子?”陸雁舟蹙眉,“周隊回來之后,幾乎沒有見過外人?!?/br>
    明恕點頭,“我知道。但我手上的情報來自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周隊過去執(zhí)行的任務(wù)現(xiàn)在能不能調(diào)到?”

    陸雁舟想了想,“如果不是保密任務(wù),那應(yīng)該能調(diào)?!?/br>
    “易飛等會兒會去特警總隊找你。到時候你配合他一下?!泵魉≌f:“對了,周隊的家庭情況你清楚嗎?”

    “清楚是清楚……”陸雁舟聲音沉了下去,“不過小明,周隊是我最尊敬的前輩,他現(xiàn)在變成了這樣,我不允許誰再傷害他,也不允許誰懷疑他的忠誠?!?/br>
    明恕嘆了口氣,“我明白。我當(dāng)年在特警總隊輪過崗,和你一樣尊敬周隊?,F(xiàn)有要么有人可能向他動手,要么他身上也許有重要的線索,所以我必須追下去?!?/br>
    市局,特警總隊。

    陸雁舟收起一貫的嬉皮笑臉,神色凝重地調(diào)著周平的資料。

    接到明恕的電話時,易飛也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怎么突然要查一個功勛累累的特警。

    周平,37歲,郵城盧江鎮(zhèn)人,畢業(yè)于東南特警學(xué)院,連獲優(yōu)秀學(xué)員表彰,畢業(yè)時正逢冬鄴市特警隊伍擴招,順利成為南城分局特警支隊的一員,兩年后調(diào)至市局特警總隊,執(zhí)行實戰(zhàn)任務(wù)的同時,也負(fù)責(zé)新隊員的培訓(xùn)。

    周平所執(zhí)行的任務(wù)如今已經(jīng)全部解密,易飛一通看下來,沒有找到值得懷疑的地方。從警至今,周平?jīng)]有任何污點,自始至終都是個干凈、剛正的特警。

    “我就說周隊不會有問題。”陸雁舟松了口氣,“你們最近老遇到變態(tài)案子,小明繃得太緊了?!?/br>
    易飛將冷掉的茶喝完,自言自語道:“小明一定有他的理由?!?/br>
    陸雁舟準(zhǔn)備收工,易飛突然問:“周隊以前好著的時候,有沒跟你聊過家庭?郵城在北方,東南特警學(xué)院離我們這兒也很遠(yuǎn),特警一般就近入職,他怎么會到冬鄴市來?”

    陸雁舟又坐了下來,“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周隊很少提到家人,他父母肯定不在冬鄴市,他也一直沒有成家。”

    檔案上記錄得清清楚楚,周平的父母是盧江鎮(zhèn)的農(nóng)民,周平是家中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meimei。在北方的農(nóng)村,這是很普通的家庭構(gòu)成。

    “周隊家庭情況不太好,我記得他說過,對家人感到愧疚。”陸雁舟抓了下頭發(fā),“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他從來沒有將他們接到冬鄴市來過?!?/br>
    易飛說:“因為他的臥底身份?”

    陸雁舟搖頭,“不,當(dāng)臥底是后來的事了。我們特警總隊其實不像你們刑偵局那么忙,一年中還是有閑下來的時候。我老家也不在冬鄴市,有假的話,我要么回一趟家,要么把我爸媽接過來玩幾天,隊上大部分兄弟也是這樣。但周隊從來不。”

    易飛從座位上站起來,“你的意思是,周隊既對家人感到愧疚,又從來不關(guān)心家人?!?/br>
    陸雁舟有些煩躁,拍了下桌子,“算了,我不該這么說。周隊只是將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他這樣的人,不該被質(zhì)疑?!?/br>
    易飛眼神漸深,顯然是有了別的想法。

    周隊是將精力放在工作上,從而疏忽了家人?

    還是因為某種原因無法面對家人,才強迫自己醉心于工作?

    檔案永遠(yuǎn)是冷冰冰,能顯示一些東西,卻無法顯示更深層的信息。

    徐椿來到盧江鎮(zhèn),找到了周平的家人。

    周平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母親李春霞和兒子周軍生活在一起。

    李春霞60歲,這年齡在城市里不算老,但李春霞年輕時干重活落下了病根,三年前就癱瘓了,最近半年腦子也開始不清醒,記不得人。

    得知徐椿是從冬鄴市來的,周軍便露出厭煩的神色,“我們家和周平早就沒有關(guān)系了。他當(dāng)他的警察,我們當(dāng)我們的平頭老百姓?!?/br>
    徐椿聽得出,周軍對周平從警十分不滿。

    “你meimei周天呢?”徐椿打了個迂回,沒有急著問周平的事,“怎么沒見著她?”

    “早就不在這兒了。”周軍擇菜的手頓了下,抬頭打量徐椿,“你也是警察吧?”

    徐椿干脆端個小板凳坐下,幫周軍擇小白菜,“出去打工了?”

    周軍譏笑,“是啊,出去打工,丁點兒大個姑娘時就為了他打工賺錢,可后來呢,他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br>
    在徐椿頗有技巧的提問下,周軍終于道出了周平和這個家的關(guān)系——

    周家窮,周平是老大,從小成績就好,家里的錢養(yǎng)不了那么多孩子,更沒法供所有孩子上學(xué)。周天是女孩,老早就輟學(xué)了,在家和母親一起做些手工,拿去集市上賣錢供周平讀書,周軍成績一般,比不上周平,但想讀書,將來想去城市里工作,卻被周父從學(xué)校里拽回來,讓下田種地,把錢都留給老大。

    可以說,周平是被全家人供出來的。

    周父周母希望他念完書之后能在大城市里賺大錢,讓全家過上好日子。

    然而周平不僅離鄉(xiāng)背井成為了一名警校生,還在當(dāng)上警察后,斷了和家里的聯(lián)系。

    “你說好笑不好笑?”周軍說:“如果不是我們的犧牲,他能念書嗎?他吸我們?nèi)业难缓筮h(yuǎn)走高飛。我聽說他是你們那兒的優(yōu)秀警察,領(lǐng)導(dǎo)喜歡他,被他幫助的群眾更喜歡他。但是我們這個被他拋下的家呢?”

    周軍揩了把臉,繼續(xù)說:“前些年我爸走,臨終前說特別后悔,早知道這樣,當(dāng)年還不如讓我讀書。為了他,我一輩子被拴在田里,我妹沒學(xué)歷,一輩子做苦力,最慘的是小希,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徐椿一怔,“小希是誰?”

    檔案上記錄得清清楚楚,周家一共有三個孩子,沒有人的名字里有“?!边@個字。

    “這么多年了,告訴你也沒什么。”周軍說:“我們還有個弟弟,叫‘周希’,從小就沒上戶口,沒有上過一天學(xué),養(yǎng)到7歲還是8歲,被我老爹賣給人販子了?!?/br>
    徐椿啞然,“有這種事?”

    “嘿!你們這些城里來的人,大驚小怪,這種事多了去了?!敝苘姄u搖頭,“養(yǎng)不起,家里其他人要吃飯,老大還要讀書,你說咋辦呢?賣誰?我和meimei年紀(jì)都大了,meimei還是個女娃,我媽舍不得,那不就只能賣小希嗎,正好他沒有戶口,你們警察查都沒法兒查?!!€是老大取的,說是‘希望’。嘖,我們這些窮人能有什么希望啊?我們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到頭來,他要去當(dāng)那半點油水撈不著的警察……”

    北方的農(nóng)村,春天到得很遲,徐椿坐著中巴車離開時,路邊的積雪剛剛?cè)谶M黑黃色的泥土里,又臟又濁。

    掛斷電話,明恕擰眉望著窗外的桃花。

    洛城市局內(nèi)內(nèi)外外都種了不少桃樹,花一開,看上去像一片粉色的云彩。

    他全然沒有想到,周平的家庭會是這樣。

    周軍的話帶著非常強烈的個人情緒,不能全然相信,但其中不乏事實,已在其他鎮(zhèn)民的口中得到佐證。

    最關(guān)鍵的是,周平有一個小時候被賣掉的弟弟,而這個弟弟沒有戶口。

    周軍說,周希被賣時7歲,如果還活著,今年不是27歲就是26歲。

    一個7歲的孩子,已經(jīng)有記憶了。

    他記得他的家人,以及遭遇的一切。

    明恕瞇了瞇眼。

    賀煬的秘書周杉,今年正是27歲。

    他拿起手機,將那條信息又看了一遍。

    “留意特警總隊的周平。”

    留意,僅僅是留意。

    發(fā)信息的人自己也不明白周平在整條線索鏈中會起到什么作用。

    但“他”絕對不會發(fā)一條毫無用處的信息。

    周杉,難道就是沒有戶口的周希?

    如果周平?jīng)]有被警方嚴(yán)格保護起來,周平就是周杉為賀煬選擇的下一個目標(biāo)?

    周杉想借著賀煬的手,為自己的童年復(fù)仇?

    函省北邊的洛城桃花都開了,南邊的迎城卻是連日陰雨。

    老房子的家具泛著隱隱的霉味,梁棹從外面買了一份丸子炒河粉回來,一吃完,就聽見門外有動靜。

    他也不慌張,抽出幾張紙擦了擦嘴,盯著門的鑰匙孔。

    一分鐘后,門被打開了,周杉握著一把濕漉漉的傘站在門口。

    “已經(jīng)吃過了?”周杉一邊瀝水一邊說:“我給你帶了蟹黃灌湯包?!?/br>
    “人呢?”梁棹往走廊里看了看,“還是你一個?”

    周杉面不改色道:“這段時間和你接觸的不一直都是我嗎?”

    “少廢話?!绷鸿f:“你知道我想見誰。”

    周杉終于將傘瀝好了,眼中的笑意淡去,“梁先生,賀先生現(xiàn)在有要事在身,不可能來見你?!?/br>
    梁棹翹著二郎腿,“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合作伙伴?”

    周杉嘆氣,“我認(rèn)為我們已經(jīng)給出了足夠的誠意。”

    “誠意?”梁棹站起來,逼近周杉,“連面都不愿意露,這叫誠意?既然這樣,我也懶得在這種地方待了,我退出,你們另尋高明?!?/br>
    周杉忽然伸出手,銳利的光從眼中射出,“梁先生,你可想好了?”

    梁棹冷笑,“讓開。”

    周杉并未退讓,聲音帶著一絲寒意,“你是冬鄴市局最優(yōu)秀的刑警,自從穿上警服,你就向你的職業(yè)奉獻了一切?!?/br>
    梁棹瞳孔輕微收縮,眉心的皺痕更深。

    “十幾年來,你兢兢業(yè)業(yè),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基層警察,爬到了重案組隊長的位置。”周杉繼續(xù)道:“后來,隊里來了新人,你嚴(yán)格要求他們,將你的經(jīng)驗、技巧傾囊相授。他們很出色,漸漸取代了你在重案組的位置?!?/br>
    梁棹的手不經(jīng)意間捏成拳頭。

    “抱歉,我剛才說得不對?!敝苌夹α诵?,“你并沒有被取代,你升到了更高的職位上,雖然還不是副局長,但你分管著刑偵局最重要的重案組、刑偵一隊和二隊。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只要再堅持幾年,副局長、甚至是局長的位置都非你莫屬。”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春雨很少會下到這種程度。

    雨點“噼里啪啦”地敲著漏風(fēng)的玻璃窗,像是遙遠(yuǎn)的,密集的槍聲。

    梁棹的眼神深不見底。

    “你的職業(yè)生涯很勵志啊。”周杉又道:“你沒有背景,和最優(yōu)秀的那些同屆相比,你不算特別出色。但是你付出了比他們更多的努力,你很少休息,身上有數(shù)不清的傷,連臉上都有?!?/br>
    說著,周杉甚至伸出手,虛虛碰觸梁棹臉上的疤痕。

    梁棹在片刻的愣神后,“啪”一聲將他的手打開。

    周杉并不介意,還扯出一個笑,“現(xiàn)在這個社會,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能夠堂堂正正地說——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你們當(dāng)警察的,要么靠家庭背景,要么靠派系。你卻是靠你自己,當(dāng)上了分管重案組的領(lǐng)導(dǎo)?!?/br>
    片刻,周杉語氣一轉(zhuǎn),遺憾道:“可是你終于還是輸給了那些有背景的人。”

    梁棹眉間皺得極緊,似乎已經(jīng)控制不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