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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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活該。 他心中如此想。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復(fù)仇般的快感。 然而當(dāng)快感過去,他忽然意識到,他小時候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他竟然妄想著,大哥會保護(hù)他、留下他。 大哥連父母都不管,又怎么會在意他這個多出來的弟弟? 他被女人販子帶走那天,大哥若是在場,恐怕一眼都不會多看他。 他的妄想是多么可笑? 回到冬鄴市,他密切關(guān)注著周平——他的大哥,越是了解,恨意就越深。 這個特警深受愛戴,光彩奪目,可誰又知道,這個光彩奪目的特警是靠著賣掉弟弟換來的錢一步步向上攀爬? 現(xiàn)在成功了,就足以洗刷掉過去的齷齪嗎? 明明是同一對爹媽所生,憑什么大哥就能活成這樣?而他從7歲開始就顛沛流離? 他想要?dú)У舸蟾纭?/br> 他自己不行,但是賀煬可以。 他是賀煬最忠誠的走狗,賀煬什么都聽他的。 或許是報應(yīng)來了,周平在一次任務(wù)之后心理遭受重創(chuàng),變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一個身負(fù)功勛,卻再也爬不起來的警察,難道不是游戲的最佳人選嗎? 不僅如此,還有刑偵局的梁棹。 在冬鄴市警界,這兩人怎么著也算有名氣的人物了。他們的廝殺會是什么樣子呢? 單是想一想,他就感到一陣戰(zhàn)栗,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現(xiàn)在,賀煬卻讓他停下來,因?yàn)椤鞍l(fā)現(xiàn)了更有趣的游戲”。 不甘與嫉妒如野火一般在胸口灼燒,周杉眼中透出血絲,一轟油門,向山下開去。 他才是最了解賀煬的人,賀煬一定會喜歡警察的廝殺,有什么比將警察變?yōu)橄x子更有趣的游戲呢? 他已經(jīng)籌劃到了這一步,又怎么能停下來? 迎城的陰雨終于停了,氣溫升高,可梁棹還是穿著那件半土不洋的皮衣。 “這就是你的老板需要我做的事?”梁棹睨著周杉,“想辦法將周平從市局帶出來,然后和他玩一場你死我活的對戰(zhàn)游戲?” 周杉說:“贏家必然是你。周平雖然是特警,但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可能是你梁隊(duì)的對手?!?/br> 梁棹笑了聲,瞇眼:“你們是想看警察虐殺警察?” 周杉沒有否認(rèn)。 “這惡趣味?!绷鸿皣K嘖”兩聲,“真叫我惡心?!?/br> 周杉說:“梁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已經(jīng)和我們在同一條船上。你不是想對付蕭遇安嗎?剛才那個視頻,你已經(jīng)看到了。像這樣的東西,今后你想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梁棹惡劣地點(diǎn)頭,“還是周秘書有手段?!?/br> 不久前周杉傳給梁棹的視頻里,蕭遇安正在機(jī)場和明恕擁吻。 “不過我沒有把握將周平帶出來?!绷鸿值溃骸拔也幌胱鲞@么冒險的事?!?/br> 周杉臉色陰了下去。 梁棹問:“必須是周平嗎?就不能是其他人?” 周杉張了張嘴,沒有立即作答。 當(dāng)然不是非得周平。 但是他迫切地想看到周平死! “你是覺得我對付不了其他警察嗎?”梁棹攤開手,“你想我活著,所以對手只能是周平?” 周杉別開視線,“那倒不是。” “我也不是不能將周平帶出來。”梁棹話鋒一轉(zhuǎn),“但我有兩個條件?!?/br> 周杉眼神銳利,“你提?!?/br> 梁棹說:“第一,我想看看以往游戲的片段,你知道,我曾經(jīng)是個警察,也許不能盡快進(jìn)入屠殺者的角色?!?/br> 周杉蹙眉,“另一個呢?” “你必須配合我?!绷鸿又溃骸胺駝t我會認(rèn)為,我是你們隨便丟棄的棋子,如果我出了事,你們不會管我?!?/br> 周杉不語,站起來踱了幾步。 梁棹也不催,甚至沒有看周杉,饒有興致地?fù)芘杈摺?/br> 幾分鐘后,周杉轉(zhuǎn)身,“我答應(yīng)你。但你也必須保證,漂亮地完成這場游戲!” 梁棹問:“你所謂的‘漂亮’,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靈魂的猙獰幾乎將周杉謙遜的外皮撕開一道口子,“最血腥!最殘酷!怎么慘怎么來!” “你老板喜歡這樣的?”梁棹喝了一口茶,“行,我明白了。記得將你手上最刺激的視頻找給我,我參考參考。” 冬鄴市刑偵局,明恕突然從一場會議里離開,大步跑去技偵辦公室。 “明隊(duì)!”周愿難得在工作時間吃零食,就被領(lǐng)導(dǎo)抓了現(xiàn)場,趕緊將流油的豬蹄塞進(jìn)抽屜,連嘴都沒來得及擦。 “馬上連上這個信號?!比羰瞧綍r,明恕多少會笑他幾句,此時卻全然沒有在意,關(guān)上門之后,立即將手機(jī)放在桌上。 “這是……”周愿有些驚訝,趕緊將手抹干凈,把手機(jī)接入設(shè)備。 畫面?zhèn)鱽?,圖像不太清晰。 幾分鐘之后,周愿煞白著一張臉,驚恐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聲音發(fā)抖,“這都是些什,什么???驚悚片?可,可不像??!” 明恕的神情也變得格外緊繃,他的瞳孔里,倒映著一場普通人對普通人的殘殺。 倒下的人不斷慘叫,撕心裂肺,而行兇的人亦在痛哭流涕。 游戲里,根本沒有贏家,所有的屠戮與血腥,只是為了滿足觀看者那些畸形的愛好。 “不是驚悚片,是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事。” 周愿眼淚奪眶而出,既為自己的失態(tài)感到羞恥,又為這荒唐的現(xiàn)實(shí)感到憤怒,“這個視頻是誰找到的?” 正在這時,信號中斷,畫面戛然而止。 “一個前輩?!泵魉≌f:“一位警察?!?/br> 市局,心理研究中心。 每隔一段時間,周平會接受一次康復(fù)檢查。 陸雁舟恰好有空,陪著他走完了整套流程。醫(yī)生推開窗戶看了看,建議道:“陸隊(duì),今天陽光好,你帶你師傅下樓散散步吧。” 周平坐在椅子上,沒什么反應(yīng)。 陸雁舟問:“師傅,你想不想下樓走走?” 周平看了他一會兒,輕輕點(diǎn)了個頭。 特警總隊(duì)樓下有個不小的院子,后面是cao場,旁邊還有室內(nèi)格斗館和室內(nèi)射擊館,都是周平好著的時候常去的地方。 他生理上沒有問題,走路散步不需要人扶著,陸雁舟陪他繞著cao場上走了半圈,想起明恕上次在電話里說的事,試探著道:“師傅,咱們聊聊天行嗎?” 周平點(diǎn)頭,“嗯?!?/br> “你很少給我們說家里的事?!标懷阒壅f:“你想不想見見家人啊?” 聞言,周平腳步一頓,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陸雁舟記得醫(yī)生的話——周平將自己“關(guān)”起來了,除了藥物和一定程度上的干預(yù)治療,還需要時不時和人聊天。 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里來,陸雁舟不想就此打住,“師傅,你給我講講你家里的情況把。家人的陪伴和安撫,說不定能幫到你?!?/br> 周平繼續(xù)向前走,步伐卻比剛才更慢。 興許是天氣原因,春天的明媚悄無聲息地洗滌著秋冬的蕭索,人的心門也打開了一道縫。 “我沒有走上我的家人希望我走的路。”周平聲音沙啞,語速很慢。 陸雁舟耐心地聽著,“你家人不希望你當(dāng)警察?” 周平點(diǎn)頭,“我能讀書,是靠全家人供我,弟弟meimei,都為我輟學(xué)。他們希望我能夠出人頭地,將來……他們就能倚靠我?!?/br> 陸雁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了一會兒說:“但他們也不能干涉你的人生。師傅,你是優(yōu)秀的警察!” 周平沉默了很久,就在陸雁舟以為他不愿意再說話時,他又張了下嘴,欲言又止。 陸雁舟趕緊道:“師傅?” “我沒有給任何人說過,我為什么要當(dāng)警察,當(dāng)特警?!敝芷絿@息,“是因?yàn)槲业男〉??!?/br> 陸雁舟不解,“小弟?” “當(dāng)年,冬鄴市特警隊(duì)伍擴(kuò)建,首要目的是為了營救被拐賣的兒童?!敝芷娇粗h(yuǎn)處,眼神有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所以我來了,我想找到我那被賣掉的小弟?!?/br> 陸雁舟并未參與重案組的后續(xù)偵查,對徐椿在周家調(diào)查到的情況一無所知,聞言眼中皆是驚訝。 周平說得斷斷續(xù)續(xù)。 “我以為我能夠找到他,但是十幾年過去了,我救過許多小孩,查到數(shù)不清的線索,但是都沒有我的小弟。” “我父親將他賣掉,是為了讓我讀書,給我補(bǔ)身體?!?/br> “我對不起他?!?/br> 陸雁舟靜默許久,“你和家人的隔閡,也是因?yàn)楸弧毁u掉的小弟?” 周平?jīng)]有再說話,半揚(yáng)著臉望著明亮的天空,也許是眼睛被照得發(fā)酸,當(dāng)他低下頭時,抬手擦了擦眼尾。 春雷滾滾,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之后,冬鄴市又迎來了大晴天。 擁擠的火車站,一個穿著黑色夾克,戴著黑色帽子的男人從出站口走出來,站在路邊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久,一輛車停在他面前,他毫不猶豫地拉開后座門,先將行李扔進(jìn)去,接著自己也坐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