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嗔見他兇惡的模樣，只好說：“被人拿走了?！?/br>
    “誰干的？”

    喻嗔心想，說了她會(huì)不會(huì)最后一套衣服都不保了？她大眼睛漾著學(xué)校微弱的光，就是不說話。

    柏正險(xiǎn)些給氣笑了。

    “媽的問個(gè)問題這么著急，你不說，老子找你們班那殺馬特說?！彼D(zhuǎn)身就要上樓。

    喻嗔反應(yīng)了好一會(huì)兒，才明白他口中的殺馬特是桑桑。

    他怎么還給人取外號！他自己難道沒有刺青么！

    她微不可查鼓了鼓臉頰，想起桑桑也怕他，喻嗔拉住他衣角。

    少女小手白皙羸弱，他感覺到寬大的外套被人拉了拉，柏正忍不住彎了彎唇。

    “說啊。”

    喻嗔抿抿唇，有幾分認(rèn)命：“監(jiān)控里看到，是崔婷婷?！?/br>
    柏正知道這個(gè)名字，他聽丁梓妍念過許多次，他眼神冷了幾分。

    喻嗔本就有點(diǎn)怕他發(fā)脾氣，忍不住后退一步。

    柏正見她這模樣，心里生出幾分火氣，又有幾分無奈：“怕什么啊你，又不兇你。”

    少女望著他，不說話。

    然而那樣清透卻不信任的目光，讓柏正猛然怔住。

    曾經(jīng)，也有個(gè)這樣的事情。當(dāng)時(shí)喻嗔明明解釋得很清楚，說不是她做的。

    可那時(shí)候，他心里空蕩蕩，什么都沒有，只帶著對她的無盡惡意，逼著她向丁梓妍道了歉。她被傷害，她的委屈，全部來自于他。

    他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微微緊縮。

    連少女身上原本搞笑的嘻哈風(fēng)衣服，也驟然讓他心疼懊悔起來。她的一切猶豫、踟躕，讓人想想心都揪了起來。媽的，都怪他行不行？

    柏正拉開拉鏈，脫下自己外套。

    深秋空氣清冷，十一月的夜晚，灰蒙夜色渡上暖黃的光暈。

    喻嗔猝不及防被寬大的外套裹住。

    她抬眼，就看見一雙三分壓抑的眼睛，濃烈而深邃，像一把越燒越旺的火。

    他看著她，心腸柔軟又疼痛，最后緩緩笑了。

    “喻嗔，帶你討回公道好不好?！?/br>
    第19章 上癮

    喻嗔微微睜大眼睛, 懷疑自己聽錯(cuò)了。

    然而身上最外面少年的外套, 將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隔絕了秋夜的冷。

    他說：“等我?guī)追昼?。?/br>
    柏正做事雷厲風(fēng)行, 喻嗔甚至來不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還給他, 他就已經(jīng)離開了。

    柏正他要做什么呀？

    喻嗔連忙脫他外套，可惜少年從外面把她整個(gè)人、包括雙臂都拉在了衣服中, 喻嗔低下頭，半晌發(fā)現(xiàn)很難解開。

    她低頭研究了一會(huì)兒，難不成用牙齒咬住拉鏈頭？

    或者就只能回教室讓桑桑幫她拉開。

    然而城里的少年少女們比鎮(zhèn)上八卦多了, 如果她穿著柏正的衣服回到班上, 估計(jì)全校都會(huì)知道這件事。

    她苦著一張小臉，沒辦法, 只能盡量把衣服往上卷起, 看看手臂能不能伸出來拉拉鏈。

    柏正騎車回來就看見她這模樣, 小臉漲得通紅，但因?yàn)樯ＩＤ峭馓滋珜挻?，她像是被裹在了衣服里? 怎么都掙脫不開。

    柏正把她往里面一裹的時(shí)候沒想那么多, 但是回來見她這樣子, 他忍不住彎唇。

    cao, 要是沒把衣服給她，估計(jì)人早就跑回教室了。

    他幾步走過去, 喻嗔連連后退。

    “我不去柏正, 我明天會(huì)告訴老師這件事。”

    柏正把她往上撩到一半的衣服拽下去, 重新裹住她，喻嗔掙扎幾分鐘的成果一瞬間恢復(fù)原樣，他眼里止不住泛出笑意。

    “傻不傻，我比老師管用多了?！?/br>
    喻嗔簡直對“慶功宴”這個(gè)地方有心理陰影，她搖搖頭：“我不想去那里?！庇行┦虑?，長過一次教訓(xùn)就可以了。

    如果依舊是柏正的惡作劇，她感冒才好，沒辦法再配合。

    柏正眼里笑意淡了淡，以前做過的事，如今都變成風(fēng)刃，一點(diǎn)一點(diǎn)刮著心。

    他沒強(qiáng)行把喻嗔抱上車，回去拿了個(gè)頭盔回來。

    喻嗔不安地看著他。

    被困在少年外套里，她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然而下一刻，柏正低頭，給她戴上他黑色的頭盔。

    一瞬隔離了校園高一教學(xué)樓的喧囂，世界安靜不少。冷風(fēng)不再觸碰她的臉頰，喻嗔透過鏡面，看見少年漆黑的眼睛。

    他似乎第一次做這樣細(xì)致的事，給別人系頭盔，瞎系了大半天，也是仗著她跑不掉。

    柏正低頭，看見鏡片后一雙清透不解、奇怪看他的眼睛。

    他臉頰突然有些發(fā)燙。

    媽的，他在干嘛啊，人家昨天才拒絕了他。

    柏正哼笑：“必須去，恩人的話都不聽啊你。知恩圖報(bào)懂不懂喻嗔，就這么個(gè)要求，上來?！?/br>
    喻嗔簡直拿他沒辦法。

    猶豫好半晌，她坐了上去。喻嗔說：“你可以幫我解開外套嗎？這樣我坐不穩(wěn)?！?/br>
    柏正又不許她拉著他，喻嗔雖然不怕他的車速，但是確實(shí)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坐穩(wěn)。

    柏正沒回頭，他反手拿起她垂落在身邊的衣袖，往自己腰上一捆。

    少女撞上他脊背，嚇了一跳：“柏正！”

    柏正彎了彎唇：“聽得見，沒聾?！彼樖执蛄藗€(gè)死結(jié)，確保她不會(huì)掉下去。

    喻嗔被他綁著，快急死了。

    早知道他這么混，他搬出救命之恩她也不該配合。

    柏正已經(jīng)啟動(dòng)了車子。

    他控制油門的手頓了頓，開得并不快。

    他第一回 ，以這樣慢的車速看這個(gè)城市的夜景。腰上帶來的淺淺壓迫感，讓他說不出心里的感覺。

    可惜少女穿的那非主流外套太厚了，他與喻嗔靠的并不近。

    喻嗔心驚膽戰(zhàn)坐了好一會(huì)兒，發(fā)現(xiàn)沒有生命危險(xiǎn)，終于松了口氣。

    她抬眼看他。

    少年沒了外套，就只有一件單薄的黑色t恤。柏正為人囂張，穿的衣服也是這樣的風(fēng)格，一只張牙舞爪的獅子，在夜里泛著點(diǎn)點(diǎn)熒光。

    喻嗔看見了他的脖子。

    她以前不敢靠近他，也不敢看，今天被他綁著，她終于看清了那個(gè)刺青，比衣服上還要張狂可怕的刺青，像個(gè)什么動(dòng)物，卻又不像。

    透過昏黃的光，她看見刺青遮蓋之下，他脖子有條淺淺的疤。

    喻嗔眨了眨眼睛。

    柏正壓根兒就不是靜得下來的人，他半晌沒見身后女孩子有動(dòng)靜，只能帶著幾分燥意催促她：“說話啊你，嚇傻了？”

    別又哭了吧？

    在他暴躁催促下，身后少女輕聲問他：“你脖子上的刺青，是什么？”

    柏正忍不住笑，逗她：“兇獸窮奇，吃人那種，怕不怕？”

    他這刺青著實(shí)算不上好看，看上去還十分駭人，半個(gè)脖子都被窮奇的身體蜿蜒，丁梓妍每次看見要么閃閃躲躲，要么目露厭惡之色。

    事實(shí)上，柏正也習(xí)慣了。

    畢竟誰看到刺青這種東西，都不會(huì)覺得他是個(gè)好人。

    他等著身后少女說怕，然后他再嚇唬她，讓她下次聽話點(diǎn)。

    她輕輕哦了一聲，然后問他：“那傷口呢？是不是很痛？”

    柏正身體僵硬了一瞬。

    從來沒人問過這個(gè)問題，傷口是不是很痛。就像那晚，她小心翼翼捧著他臉頰，給他擦藥水，眼里憐惜又崇敬。

    柏正沒對人說過，這是他母親想殺了他沒成功造成的傷口。

    柏正從來不許人問，不許人碰，后來一只窮奇盤踞在他脖子上，像他不羈又兇狠的反擊。

    所有人看到他的傷疤，都會(huì)覺得他這種惹是生非的敗類活該，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是不是很痛？

    柏正骨子里那些惡劣，那些原本拿來對付她的兇，一下顯得可笑起來。

    取而代之，是另一種陌生的情愫，狠狠撞上心臟，讓他手背青筋鼓了鼓。

    心臟帶上幾分難以想象的痛，卻又因此而起舞。

    柏正彎唇：“不痛，都好了?！?/br>
    她便輕輕放心應(yīng)一聲，像只奶貓一樣。

    恩人沒事就好。

    對極致的傷痛釋懷的人，再次說起那些過往，才能笑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