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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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半個月,時斷時續(xù)。一顆顆豆大的雨滴像是天穹上有人掀翻棋盤,于是漫天棋子嘩啦啦砸落下來。 一座破敗神廟安靜佇立于暴雨之中,屋檐上、廟門外,盡被雨水覆蓋。廟宇大門打開,正正能看見一尊破舊神像端坐神臺之上。神像表面布滿灰塵,本該盛放祭品處亦是空空如也,下方是幾張稻草墊代替的蒲團(tuán)??雌饋韺嵲诤?。 暴風(fēng)雨吹動神廟大門,發(fā)出“哐當(dāng)”聲響。淅淅瀝瀝的雨簾中,先后有趕路的行人狼狽地沖進(jìn)廟中,在此躲雨。 當(dāng)先進(jìn)來的是一名穿著破舊青衫、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青年書生,一進(jìn)門便躲到了神廟最里面的角落,在一蓬干草堆上坐下。 后面陸陸續(xù)續(xù)又進(jìn)來了幾名僧道打扮的人,身上衣著都是尋常,看上去全然不像是有法力修為在身的高人,更像是江湖騙子之流。 緊接著則是一位抱著二胡的說書人。 說書人剛進(jìn)來不久,破廟門口便響起馬車轱轆滾動的聲音,很快又是一行十多人來到破廟中。這些人大都是江湖武者打扮,身上自有一股肅殺之氣,將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保護(hù)在中間。甫一進(jìn)入神廟中,這樣的陣勢引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將目光投了過去。 只見那被圍在中間的兩人看上去都不過十七八歲,容貌有幾分相似,應(yīng)該是一對兄妹。身上衣著打扮極其樸素,卻有種難以掩飾的貴氣。少女清麗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慮,一邊行走,一邊穩(wěn)穩(wěn)扶著身邊的少年。那少年低垂著頭,走路姿勢有些奇怪,像是發(fā)了燒一樣暈暈乎乎的。 這伙人從頭到尾沉默著,直接占據(jù)了神廟中的另一處角落,沒有與其他人打交道的意思。 一時間,這間不大的廟宇竟是變得有幾分擁擠。 寒風(fēng)刺骨,身上被水浸透的衣服也是又潮又濕。其他人一時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一看就非富即貴的一行人,而是合力升起了一捧篝火,頓時整間神廟中都亮堂起來,眾人只覺身體多了一份暖意。 但這份暖意卻難以驅(qū)散籠罩在每個人眉間的愁緒與心頭的茫然。 ……皇朝覆滅,末代帝王身死。三十六路反王反目成仇,互相攻伐不斷。當(dāng)今天下,還有何安穩(wěn)之處? 暖融融的篝火“嗶剝”燃燒著,眼看天色將晚,雨勢半點不見消停,一群同樣的失意人很快聊在了一起。 只道是亂世已至,世事艱難。 那書生打扮的青年掉了幾句書袋之后,便搖頭晃腦感嘆,語調(diào)極為頹喪:“如今這世道,實在是難難難!不如效仿先賢,尋仙問道去也!” 話題轉(zhuǎn)到仙神之說、妖魔鬼怪之流,倒是引得眾人談性大起。一時紛紛說起曾經(jīng)聽說過的種種神仙逸聞,暢想著那飛天遁地、御劍乘云的景象,不由大感羨慕憧憬。 “話說天地分三界,人間共九州……”懷抱二胡與笏板的說書人也興致勃勃參與進(jìn)來,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三界神人鬼,九州盡諸侯……” 他輕捻胡須,語調(diào)節(jié)奏分明,伴隨著那雨點的旋律,亦別有一番感覺,引得諸多目光投射過去。 “自那上古神魔紀(jì)元過去,人間靈氣日漸稀薄,上古神話已經(jīng)成為傳說。人族精研文字、廣傳詩書禮儀,建國立邦。千年前,九州曾有三百諸侯國,其中超逸之才不知何幾……仙神之說便是自那時起開始流傳?!?/br> 門外暴雨越來越大,說書人的聲音被雨聲覆蓋,變得不太清晰。 “彼輩先賢中,有人感悟天地大道,著百家之學(xué)說,襄助諸國崛起。亦有人聽聞那仙神故事,便拋卻紅塵,一心求仙問道,訪遍名山大川……” “神仙者,修行圓滿,便可飛升成仙。于天地有功,死后自會封神。享人間香火祭祀。” 說到這里,說書人忍不住抬起頭來望了一眼端坐于神臺之上的神像,這泥塑木雕的神像面容慈悲又冷漠,似乎包容一切,又像是對世間之事都不在意。 “當(dāng)然,還有一類神祇則是生前有大功德,死后被人間天子冊封為神。此可謂一朝天子一朝神?!?/br> 這間廟宇所供奉的神祇多半便是此類。 “無趣!這等事天下人有誰不知?”坐在旁邊偏僻一角的老道士不以為然地一掃拂塵,也起了興致,“不如讓老道來說幾樁天下少有流傳的仙門隱秘?!?/br> 他神神秘秘朝天指了指,一副“快來問我”的表情:“不知你們是否聽聞過‘紫微帝君一劍分三界’的傳說?” 紫微帝君,上應(yīng)群星之首,乃天界之主。在人間神話傳說中,據(jù)說這世間原本只有人間界,是祂一劍劈出,劃分天界、人間界與冥界三重界面。 “事實自然并非如此,冥界乃生死輪回之地,自古有之。至于天界,嘿,說來諸位恐怕不信,天界誕生至今不過千年之久……”說到這里,老道士又習(xí)慣性揚了揚拂塵,看著廟中其他人驚訝的眼神,大感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便長長感嘆一聲,“正所謂:帝君一劍開天界,從此仙凡兩相隔!” “這位紫微帝君的真實身份,正是千年前百家學(xué)說興盛之時,一位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他曾師承古之圣賢,本被寄予厚望,將會成為第二位圣賢人物,后來卻主動離開師門,一心癡迷仙神之術(shù),最終竟然真的功成,不僅修得仙法,更是辟開天人兩界,領(lǐng)袖群仙……” “竟然是他?!”旁邊聚精會神聆聽的書生驚駭不已,不由脫口而出,“史書上所載的圣賢棄徒……” “噓!”沒等他說完,老道士直接打斷,神情嚴(yán)肅,“不可說,不可說!神祇之名不可妄念。” 身為修道人,他對什么棄徒之說不以為然,對于百家先賢也不像普通人那樣畢恭畢敬。 若真能飛升成仙,便是給他個皇帝寶座也不換!如今紫微帝君高居天界,逍遙千年。而祂那位授業(yè)恩師呢?縱使學(xué)說流芳百世,被后人視作圣賢,不也照樣英年早逝,如今都不知走了幾遍輪回! 隨著老道士隨口拋出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神仙逸聞,破廟之內(nèi)氣氛愈發(fā)熱烈。 在這些人談性大發(fā)之際,破廟一角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h……兄、兄長,你還好嗎?” 容顏清麗絕倫的少女此時臉上滿滿都是擔(dān)憂之色,她扶著身邊的少年坐在地上,一邊伸出一只手探了探少年guntang的額頭,一邊從袖中取出裝有常備藥的小瓷瓶,聲音極輕極輕。 少年半靠在墻壁上,身上是一襲沒有半點花紋的玄色外袍,此時衣袍發(fā)絲都有些凌亂。他臉色雪白如瓷,因為淋雨發(fā)燒浮起了一層紅暈,聽見少女的聲音,那纖長的睫毛抖了一抖,現(xiàn)出一雙空洞無神的瞳孔。 他定定看了看面前的少女,沉默了好幾息,這才慢吞吞伸出了一只手,接過對方遞來的藥瓶,然后取出藥丸,吞下。每一個動作都比常人慢了八拍。 做完這一切,他又閉上眼睛,往墻上一靠,一副懶得動彈的樣子。 見此,名叫容音的少女只微微嘆了口氣,對此習(xí)以為常。畢竟她這位兄長自出生以來就是如此狀況,做什么事情都是慢吞吞的,最喜歡做的就是發(fā)呆。沒人打擾的話可以在獨自某個角落里呆上一天。曾經(jīng)天下最負(fù)盛名的九黎道長進(jìn)口論斷,他這是失魂之癥。 想到這里,容音頓時對未來更感絕望。以兄妹兩人的身份,一旦落到那些反王手中,下場可想而知,偏偏兄長又是這副情況……繼續(xù)逃亡下去,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身邊這些護(hù)衛(wèi)會不會在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選擇背叛。 積郁在心頭的種種憂愁困惑無人能說,少女清麗的臉上愁容滿面。 思緒飄飛的她并未注意到,懶洋洋靠在旁邊的少年突然間顫動了一下睫毛,似乎有某種莫名的變化在他身上生出。 恰在此時,神廟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這整齊劃一的聲響聽上去便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刀劍碰撞聲在嘩啦啦的暴雨聲中響起,轉(zhuǎn)眼間大片身著玄色鐵甲的軍士便將整間廟宇包圍。 一股凝而不發(fā)的氣勢在空氣中聚集起來。原本正在舌燦蓮花的老道士緊緊閉上了嘴,其他人也同時打了個激靈,破廟中為之一靜。 在他們茫然又緊張的目光中,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門被重重踹翻在地。一名全身包裹在盔甲中的將軍自高頭大馬上翻身躍下,隨即闊步走了進(jìn)來。 “鏘!” 角落中的十多名護(hù)衛(wèi)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起,同一時間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锃亮的刀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二位殿下,別來無恙?!毙讓④娬驹陂T口處,并未繼續(xù)往前,也沒有看那些警惕的護(hù)衛(wèi)一眼,只是輕輕行了一個禮,語氣看似恭敬,“我家主公魏侯有請二位前往做客?!?/br> 頓了一頓,他適時亮出身后殺氣騰騰的大軍:“希望兩位殿下不要讓我為難?!?/br> “……殿下?!” 這稱呼讓原本還不明就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唰”一下轉(zhuǎn)過頭,看向那邊的角落。確切的說是那對兄妹。 如果說少女的身份還難以分辨,那么少年的身份卻是一清二楚。因為當(dāng)今皇帝、或者說已經(jīng)去世的先帝總共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容遇。只是傳聞他天生失魂,與常人有異——這一點也被后來發(fā)動叛變的許多反王拿來作為攻擊皇帝失德的一個重要借口。若非帝王無德,獨子怎么會有此殘缺? 這么明顯的借口居然還有不少愚民相信。因此這位太子的事跡也在民間廣為流傳。讓他們第一時間聯(lián)想了起來。 頓時,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極為古怪。 ……哪怕政治敏感度再低的人也知道,牽扯進(jìn)這樣的事件中,簡直是要命! 令人難捱的寂靜中,容音顫顫巍巍從地上站起,努力保持自己公主的風(fēng)范。她仰起頭,神情一片冰冷:“如果我拒絕呢?” “拒絕?”玄甲將軍冷冷重復(fù)了一遍。 一股龐大的殺氣夾雜著血腥煞氣突兀降臨,容音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身體哆嗦著晃了晃,眸光卻堅定了三分。 她只是個公主,或許還有存活的機會。但是皇兄就不一樣了…… 她忍不住低下頭,看了一眼還靠坐在墻邊的少年。 ……哪怕她再天真也知道,若是讓他落入諸侯們手中,絕不會有好下場。即便一時僥幸存活成為傀儡,日后也多半沒命。與其如此,倒不如兄妹倆死在一起,至少還能保全尊嚴(yán)。 “那么……恕末將無禮了?!辈恢朗遣皇强闯隽怂南敕?,玄甲將軍立時沉下臉,直接向這邊探出了手。 分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抓,他的手卻仿佛一瞬間遮天蔽日,一下子遮蓋了所有人的視線,仿佛白日突然變?yōu)楹谝埂?/br> “砰砰砰……” 只是一擊,就廢掉了近乎大半的護(hù)衛(wèi)。這些人連悶哼聲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軟軟倒下,鮮血流淌一地。 容音驚叫一聲,一下癱軟在地。 “這是最后一次警告,希望殿下識趣一些。”他冰冷的聲音直接撕破原先的偽裝,充斥著滿滿的譏諷,“如今天下大勢究竟如何,殿下心知肚明。大廈已傾,非人力可挽?!?/br> 玄甲將軍刀鋒一樣的目光從破廟中掠過,看到那落滿灰塵的神像,他冷冷一笑,帶著點貓戲老鼠的味道:“倘若殿下以為躲在這種地方,求神拜佛就能有用,倒不妨一試?!?/br> 一邊說著,他再度向著兩人所在逼近。 “不必了?!?/br> 不知何時,靠坐在墻壁上的少年睜開了眼睛,露出一雙幽深莫測的眸子。像是許久未曾開口說過話,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 這位素來以失魂聞名的皇子居然莫名其妙開了口,如此驚變讓在場幾方人都是一怔。未等他們回過神來,視線已然被無窮白光充斥。 似乎茫茫天地都變成了無盡的光,他們的身體也淹沒在了這光輝里。視覺,聽覺,嗅覺……一切感知能力都喪失了,就像是化作了一抹幽靈。 不知過去多久,這光輝才一點一點消失,眾人身上消失的感知又重新回歸。而眼前的景象已然大變。 倒塌的大門不遠(yuǎn)處,原先還不可一世的玄甲將軍,正以一種扭曲的姿態(tài)躺在地上,臉上帶著無窮的茫然與驚駭。 大門外,冰冷的暴雨依舊沖刷不斷,原本兵圍神廟的大批軍士同樣齊刷刷倒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還能看見他們臉上恬靜滿足的微笑,猶如陷入了一場美夢。 少年正負(fù)手站在神廟正中央,背對著玄甲將軍冰冷的尸體。 “果然……仙道神道已然開始大行其道了么……” 他低聲吐出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好奇地打量著神臺之上的神像。那奇異的目光像是要一寸一寸將神像剖開。 “……求神拜佛?”他輕笑,似乎覺得有趣。 神臺上的神像突然發(fā)出劇烈的搖晃,那厚厚的灰塵被抖落下來,露出了塵灰覆蓋之下泥胎木雕的冰冷神像。 在所有人驚駭不解的注視中,神情悲憫又淡漠的神像緩緩向著前方的少年彎下了腰。 “咔嚓咔嚓……” 隨著彎曲弧度變大,神像上出現(xiàn)一道又一道裂痕。隨即徹底崩裂開來。 “這是……”老道士一揮拂塵,驚得變了臉色,“神像有靈!” 神廟之外,暴雨滾滾而下,將天地淹沒。 神廟之內(nèi),少年依舊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理所當(dāng)然接受了神像的大禮。他俊美的臉上掛著一抹淺淡微笑,非但不讓人覺得狂妄,反而有種天經(jīng)地義的味道。 這一幕場景,讓在場之人久久難以忘懷。 直到許多年后,隨著某人光輝照耀天下,說書人將這一段初遇之時的傳奇經(jīng)歷改編成為了膾炙人口的評書和戲曲,引來無數(shù)人追捧。 萬千期盼目光中,說書人輕敲笏板,用最后一句話作為收尾:“……正可謂:我不拜神神拜我,群仙見我須低眉!” 第155章 時間旅行者16 當(dāng)楚肆從破廟中走出,風(fēng)停雨歇,連綿半月的暴雨不知何時散去,漆黑深沉的夜空幽邃如洗。 明月高懸,顆顆星辰在其上閃爍,如同鑲嵌于黑色綢緞上的各色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