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放下手里的茶盞，問道：“侯爺以為該當(dāng)如何？”

    “至明日起，柔姐兒除了閉門思過外，還要去祠堂跪足兩個時辰，抄寫二十遍女則與女訓(xùn)。沒有我的允準(zhǔn)，不許任何人去探視?！?/br>
    陳汝招了自己的小廝進(jìn)來，吩咐了幾句，讓他去云霞堂。

    天上的月亮如眉似弓，暈黃出淡淡的光芒。

    而此時的陳宛柔正趴在柳姨娘的懷里痛哭：“娘親，四jiejie她欺人太甚，胡亂的污蔑女兒，祖母竟然還信了她……”

    柳姨娘想起趙氏罵人的嘴臉，氣就不打一處來。在侯府里，人人都對她尊重奉承，何時受過這么大的委屈？臉面都丟盡了。她揮手讓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低頭問道：“柔姐兒，你給娘親講一句真話……‘事情’是你做的嗎？”

    “娘親，柔姐兒聽不懂?！?/br>
    陳宛柔眼神閃爍，用帕子去擦眼角的淚珠。

    “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

    柳姨娘嘆氣道：“我不為你打算還能為誰？你弟弟是男子，長大了也能自己掙功名。我的兒，娘的滿腔心血都在你身上?！彼f著話，眼淚掉了下來：“你有才情又得老夫人的歡心，娘親心里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娘親。”

    陳宛柔見娘親一哭，心里更不是滋味，嗚嗚咽咽地：“……您別說了，柔姐兒知錯了。柔姐兒什么事情都告訴您?！?/br>
    “手帕子是我指使人扔的，到底扔在哪里，被誰撿去了，我卻不知道的?！彼ь^去看柳姨娘：“娘親，四jiejie仗著嫡出的身份，三番五次的給女兒扮難看。在周師傅的課上，還支派女兒給周師傅倒茶水，像使喚丫頭一樣……女兒氣不過?！?/br>
    柳姨娘顧不上別的，伸手去捂女兒的嘴：“我的兒，當(dāng)真是你？”

    “娘親，女兒不過想教訓(xùn)一下四jiejie，她嫡出的身份又怎樣，一旦傳出和外男私相授受的消息，一輩子都別想再翻身?！?/br>
    “女兒啊，你的膽子真大……”

    柳姨娘撫著胸.口，好半天才說道：“有想過事發(fā)后要怎么辦嗎？”女兒是個聰明的，小小年紀(jì)便知道借劍殺人之法，可惜年紀(jì)太小了，顧慮的不夠周全。

    陳宛柔的大眼睛里溢滿了淚水：“女兒做過之后其實后悔了，又找人去尋那帕子，但已經(jīng)不見了……”

    “好孩子，事情過去了，別的你都不用管，只須咬緊牙關(guān)不承認(rèn)就好了?！绷棠锇参恐畠海謫柕溃骸澳阒甘拐l去送的帕子？”

    “咱們院子里做粗活的林婆子?！?/br>
    柳姨娘揚聲喊了翠綠進(jìn)來，囑咐她：“你覓個由頭把林婆子送出侯府，給她十兩紋銀，交待清楚了，要是出去了還條理不明，便割了她的舌頭。”

    翠綠答應(yīng)著退下了。

    “帕子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陳宛柔想了想，回道：“僅剩下杏香……她挨了板子都沒有吐口，想必是個可靠的?！?/br>
    柳姨娘卻不以為然：“好孩子，你要想永葆富貴榮華，杏香也留不得的。”

    “母親？”

    陳宛柔急了：“杏香是陪著女兒長大的，又替女兒受了罪過，女兒不忍心?！?/br>
    “你慌張什么？”

    柳姨娘理了理女兒凌亂的發(fā)髻：“杏香剛挨了板子，咱們就送她走？送把柄給別人的事情，娘親又不傻。我說的留不得，是等她的身子養(yǎng)好了，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了她。”最好是嫁出北直隸，離西寧侯府十萬八千里遠(yuǎn)。

    “謝謝娘親為杏香考慮?！?/br>
    陳宛柔長出一口氣。

    母女倆正說著話，外面?zhèn)鱽砹诵⊙绢^的通報，“侯爺?shù)男P過來了?！?/br>
    “進(jìn)來吧?！?/br>
    柳姨娘坐正身姿，陳宛柔也去了旁邊站著。

    小廝一五一十的轉(zhuǎn)述了陳汝的話。

    “父親好狠的心。”

    陳宛柔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流了出來，柳姨娘卻咬緊了牙關(guān)應(yīng)下。等小廝走了，才安慰女兒：“柔姐兒，千萬要沉住氣，不能違逆你的父親……等你祖母的壽誕過了，娘親會想辦法去求她放你出來的?！彼肫痍惾暧矚饪±实哪樱目谝粺?。

    嫁進(jìn)西寧侯府，想當(dāng)侯夫人是真，喜歡陳汝也是真。要不然，怎會賭上自己的命運？

    只恨王氏！

    “……女兒記下了。”

    陳宛柔去拉柳姨娘的手：“娘親，謝謝您。”

    后半夜時，天氣愈發(fā)的冷，一粒又一粒的白霜掛滿了樹枝，草地……萬事萬物。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白雪心里記掛著母親，一夜睡得就不太踏實。

    卯時一過，秋菊進(jìn)來伺候她梳洗，問道：“小姐，咱們?nèi)ソo夫人請安嗎？”

    “去?！?/br>
    白雪打了呵欠，懨懨地：“不去看看母親，我心里總是放不下?！弊婺笇δ赣H淡淡的，雖然不拿捏，卻也不給好臉子。

    過了一會兒，秋芙也進(jìn)來了，屈身行了禮，給白雪挑選出門穿的褙子。

    等白雪吃過早膳到王氏房里時，陳汝也在。夫妻二人正在吃早膳。

    “給父親、母親請安?！?/br>
    白雪屈身行了禮。

    “雪姐兒坐下一起吃吧？”

    陳汝說道：“你母親剛才還念叨你，可巧就來了。”

    “女兒吃過了?！?/br>
    白雪回了話，站在母親的下首親自布菜。

    陳汝暗自點點頭，和王氏說話：“雪姐兒的規(guī)矩我瞧著很不錯，是你教的好。柔姐兒也大了，倒不如讓她也跟著你兩年……”好好的一個孩子被柳姨娘教的不明事理，真是耽誤了。

    王氏一怔，見丈夫的樣子頗為認(rèn)真，也不好直接拒絕，笑了笑：“教養(yǎng)孩子是妾身的職責(zé)，自是愿意的?！?/br>
    她愿意了，柳姨娘和陳老夫人也不會愿意……

    陳汝陪妻子用了早膳，又說了會話才去了前院。

    “母親，您昨晚上……急匆匆被祖母喚去了，是為了何事？”

    白雪明知故問。

    對著親生的女兒，王氏沒有什么可保密的。說了陳宛霜和陳宛柔的糾葛，也說了陳老夫人和陳汝對陳宛柔的處罰。

    “……”

    白雪吃驚不已：“陳宛柔蠢嗎？霜姐兒的名聲壞了，對她能有什么好處？不僅是她，西寧侯府的女兒們也跟著遭殃?！?/br>
    “說起這個，我氣的一夜都沒有睡好?！?/br>
    王氏氣憤道：“你祖母還處處地護(hù)著她……”雪姐兒要是被陳宛柔連累了，她真敢大耳光子抽她。

    白雪想起陳宛霜逢人便笑的乖巧，忍不住說道：“霜姐兒真是可憐，她究竟是怎地得罪了陳宛柔？竟被她這樣的攻擊?！?/br>
    王氏“唉”了一聲，“誰曉得呢？”

    前院的管家進(jìn)來和王氏稟告女客入住的事情，白雪便退下了。

    十月初七一過，陳家更是熱鬧非凡，過來給陳老夫人拜壽的人絡(luò)繹不絕。白雪的外祖母王老夫人也來了。

    “老親家，您還親自跑了一趟?！?/br>
    陳老夫人穿著絳紅色繡鶴鹿同春的緞褙，發(fā)髻在腦后梳成了小攥，用赤金蓮頭簪固定。十分的喜慶。

    “老jiejie太客氣了，您的大壽，我怎能不來？”

    王老夫人笑著坐在陳老夫人的身邊，“一段日子不見，您的身子骨還是一樣的健朗?！彼聿奈⑴?，走路卻很矯健，面容和王氏有幾分相像。

    陳老夫人也笑：“托您的福?！彼惺纸衼戆籽骸翱靵戆菀娔阃庾婺?，這孩子孝順，我喜愛的緊?！?/br>
    “外祖母安好?！?/br>
    白雪屈身行禮，又和陳老夫人說話：“雪姐兒能承歡于祖母的膝下，是修來的福氣?！?/br>
    “瞧瞧這一張小嘴，抹了蜜似的?！?/br>
    陳老夫人和王老夫人客套：“哄的我呀，日日都要見一見她?！?/br>
    白雪面上笑著，眼神里卻有輕微的疏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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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22

    王老夫人拉住外孫女的手，左看右看：“好孩子，個子高了些，眉眼也長開了?！闭f著話，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三小姐天生一副好容貌，又愛笑。”

    同住帽兒胡同的鄭夫人跟著討巧：“讓人瞧一眼都覺得心里愉悅?！彼彩沁^來侯府給陳老夫人拜壽的。

    “我看鄭四小姐也美麗的很?！?/br>
    鄭四小姐是鄭夫人的嫡女，和陳宛霜并排坐在杌子上，身穿明紫色繡芍藥緞褙，聞言羞澀地低下了頭。

    屋里的眾人看到她的小女兒嬌態(tài)，都善意地打趣。

    陳宛霜也跟著笑，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二夫人趙氏見女兒不高興，心里更是不痛快，在大喜的日子里又不能夠氣惱，只得忍著。

    倒是柳姨娘像沒事人一樣，湊在陳老夫人的面前端茶倒水，一貫的獻(xiàn)殷勤。

    鄭夫人笑了一陣，揉揉女兒的頭發(fā)，和王氏說道：“三小姐的嘴真是巧?！?/br>
    “快別夸她了?！?/br>
    王氏覺得與有榮焉，讓小丫頭拿了甜橙遞給眾人：“剛從秦.嶺送來的，快嘗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