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忽然一樣?xùn)|西向他襲來，準(zhǔn)確地砸在了他的腦門上。黏糊糊的東西糊了他一臉。

    沐沉念吃痛地伸手去摸，卻發(fā)現(xiàn)是個(gè)臭了的雞蛋。

    他正要發(fā)作，忽然間，鋪天蓋地的東西向他砸了過來。

    第111章 鬧事

    沐沉念被砸得有些懵， 再看看他曾經(jīng)的“好友”，滿臉都是疏離和冷漠。

    那些人不敢上前，便只敢拿東西砸他。隱約還聽到有人說什么“狀元”。沐沉念一臉困惑，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迅速拽走躲進(jìn)了巷子里。

    沐沉念眼睛都被糊住了， 什么也看不清，就聽到一個(gè)熟悉的聲音道：“沐二公子， 你這傻站著做什么呢？”

    “閣下是？”

    “在下凌彥?！?/br>
    “大理寺卿凌大人！”沐沉念拱手要拜， 卻被凌彥扶住了。他取了帕子替他擦掉了眼睛上的雞蛋液，沐沉念這才看清楚凌彥的臉。他比他矮了許多，六尺有余， 身形瘦削。

    以前沐沉念聽jiejie提起過這位凌大人， 言語間似乎是個(gè)頗為有趣的人。

    “方才這是怎么回事？”

    凌彥捉住了他的手腕：“我府上就在不遠(yuǎn)處， 你隨我去清理一下， 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來到凌府， 凌彥徑直帶著他進(jìn)了自己的院中沐浴更衣。

    恰巧，凌家老兩口無意中瞧見自家兒子帶著個(gè)人回來，心下好奇。這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正經(jīng)事兒。

    不過經(jīng)歷了沐沉夕之事以后， 老兩口謹(jǐn)慎了許多。于是他們也鬼鬼祟祟暗中跟了過去，扒在窗戶口下偷看。

    只見沐沉念一進(jìn)屋，凌彥便對(duì)他道：“去洗洗干凈?！?/br>
    老兩口面面相覷，又聽到一個(gè)男子的聲音：“好，不過你應(yīng)允的事情可不要反悔?！?/br>
    “放心， 我不是那等言而無信之人，一定會(huì)給你一個(gè)交代?！?/br>
    沐沉念這才脫了衣衫去沐浴，老兩口一合計(jì)。這事情不對(duì)啊！

    他們這個(gè)兒子雖說如今平步青云，可是一直不成家，著實(shí)讓他們心焦。他又跟那個(gè)郡主走得近，被郡主灌輸了那些個(gè)一定要挑自己喜歡的人娶回家方可。

    于是家中選的一概不看，老大不小拖到現(xiàn)在。

    此前那個(gè)許篤誠沒離開長安去外地做官之時(shí)，凌彥和他一唱一和成日里廝混，惹得老兩口疑竇叢生。簡直懷疑自己兒子斷了袖。

    沒想到今日，他竟直接堂而皇之帶了男人回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兩口決定今日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于是他們一起沖了進(jìn)去。

    凌彥正拿帕子擦拭自己手上沾染的污穢，忽然門被撞開了。他爹娘氣勢如虹闖了進(jìn)來，絲毫不像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尤其是她娘，上來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說！里面沐浴的那個(gè)龜孫子是何人？！”

    “夫人，不要口吐粗鄙之語，待為夫來瞧一瞧?！绷枥蠣斦f著繞過了屏風(fēng)。

    沐沉念也聽到了動(dòng)靜，正不知如何是好。聽到人闖進(jìn)來，一臉無辜地抬起頭來。

    他的模樣和沐沉夕極像，眉宇也偏秀美，唇紅齒白的。如今這水汽一蒸騰，更是俊秀。凌老爺乍一瞧，都被這出水芙蓉的美貌給驚到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這就是讓他凌家絕后的元兇！

    于是他指著沐沉念道：“你這個(gè)不知廉恥的東西！為何勾引我兒？”

    凌彥和沐沉念都懵了。沐沉念更是委屈：“今日真是撞了邪了，怎么人人都罵我？”

    凌彥吃痛地掙脫了他娘的鉗制，大步上前道：“爹，娘，你們胡說什么？”

    夫人到底是不好上前，在背后氣急敗壞：“你——你們！不要臉！”

    “我們怎么不要臉了？”凌彥走到他爹身前道，“你們可知他是誰？”

    “你說來聽聽，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生出的沒有教養(yǎng)的狗東西！”

    “他是郡主的親弟弟，沐家二公子沐沉念！”

    凌家二老兩腿一軟，凌老爺仔細(xì)一瞧，確實(shí)和郡主眉眼相似。

    沐沉念咳嗽了一聲，兩人回過神，避到屏風(fēng)后。凌家二老四目相對(duì)，心里那叫一個(gè)苦啊。他們兒子沾了誰不好，偏偏要和沐家這姐弟倆牽扯在一起。

    jiejie如今不能肖想了，可是這弟弟…

    也罷，他們凌家無后，還有沐家陪著一起無后呢。老兩口神思交接之間，已經(jīng)想到了將來要如何為兒子打算。

    沐沉念飛快換上了凌彥的衣裳，有些顯小。他大步走了出來，凌夫人也是第一次瞧見沐沉念。那一瞬間，她嘴緩緩在張開，半晌都合不攏。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gè)念頭——兒子可真有眼光！

    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出現(xiàn)，簡直是蓬蓽生輝。上一次讓她有這樣感覺的，便是沐沉夕。但郡主身上的肅殺之氣太重，壓得她當(dāng)時(shí)都不太敢抬頭。

    這位與郡主生得極為相似，但氣度儒雅許多，眉眼間也有著少年人的風(fēng)流。丞相之子，果真是非同凡響。

    沐沉念拱手道：“見過凌老爺夫人，適才來得匆忙，未來得拜會(huì)二老，造成了一些誤會(huì)，還請(qǐng)二老見諒?！?/br>
    “這…這…也不算誤會(huì)?！绷璺蛉诵χ锨埃皝碚呤强?，沐二公子來，我們也沒有準(zhǔn)備茶水招待。不知二公子喜歡喝什么茶？”

    “清茶即可。”

    凌夫人露出了一臉看兒媳的神情，忙不迭就出去了。凌老爺卻憂心忡忡。

    凌彥一看便知，爹娘又胡思亂想了，連忙解釋道：“爹，娘，不似你們想的那般。我與二公子是街上偶遇，二公子摔了一跤，弄臟了衣裳，我便帶他回來換一件。”

    凌老爺將信將疑，凌彥嗔怪道：“爹，我還有要事要與二公子說?！?/br>
    “好好好，你們聊?！绷枥蠣斁退阈闹杏幸苫?，也只能先行一步了。

    兩人落座，凌彥這才不疾不徐對(duì)沐沉念道：“二公子或許不知，近來長安城里有一流言甚囂塵上?！?/br>
    “什么流言？”

    “有人說，二公子因?yàn)榭ぶ鞯木壒?，不但破格參加了科考，還有望拔得頭籌，成為金科狀元?！?/br>
    沐沉念嗤笑道：“我即便是得了金科狀元又如何？他們寒窗苦讀十年，抵不上我頭懸梁錐刺股半年，難道怪我過于有天分？”

    凌彥干笑道：“二公子這般有信心？”

    “當(dāng)然?！便宄聊铑D了頓，“只不過旁人覺得我玩世不恭，一向也不用心，覺得我不過是個(gè)草包。加之謝云訣珠玉在前，與他相比，我確實(shí)不如?？晌耶吘故倾寮易訉O，我jiejie是何等聰明才智，我又豈能遜色？”

    “凌某佩服二公子的自信，只是二公子不當(dāng)狀元還好，若是當(dāng)了狀元，只怕這徇私舞弊的罪責(zé)，便要落在首輔大人和郡主頭上了。”

    “我jiejie與謝云訣正鬧和離，天下人都知道。謝云訣怎會(huì)幫我？”

    凌彥頓了頓，抬眼瞧了沐沉念一眼：“即便…即便如此，旁人或許還會(huì)覺得其中有蹊蹺。總之十年寒窗苦的寒門子弟唯一的一條獨(dú)木橋，在別人眼里卻是一條康莊大道，如此火上澆油，群情激奮。只怕榜單公布那一日，沸反盈天，一切就難以挽回了。”

    “可是…我若是憑本事得的狀元，憑什么要受他人非議？”

    凌彥頓了頓，嘆了口氣：“那沐丞相為唐國嘔心瀝血，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他不會(huì)叛國通敵？說什么公道自在人心，我督查的案子少說也有百十來件，樁樁件件都是人心叵測。人為財(cái)死，為利殺至親，為權(quán)互相傾軋。你要求一個(gè)公道，可主持公道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br>
    沐沉念的手一緊，良久咬牙切齒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么？”

    “二公子姑且平心靜氣，靜觀其變。我相信，郡主不會(huì)坐視不理。”

    沐沉念垂下了眼眸，指甲扎進(jìn)了rou里，手上青筋暴露：“我真沒用，到最后也只能靠我jiejie?！?/br>
    凌彥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shí)我同你一樣，也很無用。以前也是為了趨炎附勢找個(gè)靠山接近郡主，可是直到郡主出事，我也什么忙都幫不上。可如今不同了，我是大理寺卿，但凡是郡主需要，我即便是為她犧牲性命都可以。二公子，你不必著急。若是能度過此次難關(guān)，二公子前程似錦，早晚有一天能幫到郡主?！?/br>
    沐沉念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他沉默良久，忽然道：“凌大人，你一直未曾娶妻，可是因?yàn)樾闹杏腥耍俊?/br>
    凌彥一怔，慌忙擺手。

    屋外，凌夫人帶著丫鬟準(zhǔn)備進(jìn)來奉茶。聽到這一句，頓時(shí)停下了腳步，側(cè)耳傾聽。

    “二公子不要取笑我…我…我只是一心立業(yè)，也沒遇到心上人罷了?！?/br>
    “難道你不喜歡我jiejie？”

    凌彥干笑：“怎么可能…郡主…郡主那般人物，我…我高攀不起?！?/br>
    沐沉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倒是覺得挺不錯(cuò)的。凌大人如此癡情，比那謝云訣好上百倍。若是我jiejie和離了，我心中更愿意你是我的姐夫?！?/br>
    凌彥頓住了，小心翼翼問道：“真…真是如此？”

    外面凌夫人聽到這句話，心一沉，轉(zhuǎn)頭帶著丫鬟離去了。

    沐沉念點(diǎn)了點(diǎn)頭：“要什么榮華富貴，我只想要我jiejie能一世安穩(wěn)，有人疼愛。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孕，將來還會(huì)有個(gè)孩子。凌大人可介意？”

    “不——”凌彥克制了一下，“怎敢介意。我只怕郡主瞧不上我…”

    “我jiejie一向口硬心軟，若是她定要有個(gè)人托付終身，一定會(huì)尋一位一心一意待她好的?！?/br>
    凌彥眼中燃起了一些希望：“那要如何待她好？”

    “其實(shí)也簡單，只需要比謝云訣待她好便可…”

    凌彥心如死灰，聲音也有些干巴巴的：“二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護(hù)送你回府吧……”

    趁著夜色，凌彥將沐沉念自后門送入了府中。沐府前方已經(jīng)被圍，有膽大之人在門前張貼字條，上用朱漆寫著“叛國賊之子居于此處”等不堪入耳的話。

    第112章 兄弟

    沐沉夕得知消息來到沐府門口時(shí)， 不少考生正圍在此處鬧事。

    風(fēng)裳瞧了一眼，低聲道：“師父，這情形不妙， 我們從后門走吧？”

    沐沉夕瞇起了眼睛：“我沐家的大門，我便要堂堂正正走進(jìn)去！”她說著下了馬車， 飛身落在正門口。

    眾人乍見一素衣女子飛身落下，眼若星辰， 眉黛遠(yuǎn)山， 膚如凝脂，剎那間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忽然有人叫道：“這便是郡主！”

    一瞬間，所有人回過神， 紛紛怒罵了起來。

    沐沉夕掃了眼那些朱漆， 負(fù)手面向眾人：“這些字是誰寫的？！”

    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話， 卻讓眾人瞬間噤若寒蟬。沐沉夕眼眸中透著殺意：“叛國賊？若是十年前我爹與金國交戰(zhàn)， 被困雍關(guān)城十?dāng)?shù)日， 斷水?dāng)嗉Z，要拼盡最后一口氣和金國人同歸于盡之時(shí)。知道今天會(huì)有人這樣咒罵他，還會(huì)不會(huì)覺得戰(zhàn)死沙場是值得？！”

    她抽出了腰間的劍：“今晚，擦掉我沐府門口所有的朱漆！否則我會(huì)剁掉今日在場每一個(gè)人的雙手！我沐沉夕言而有信！”她說罷用力將劍插在地上， 那劍竟然破開了石頭，穩(wěn)穩(wěn)立住。

    書生們何曾講過這樣的陣仗，嚇得魂都飛了，回過神來的時(shí)候，趕忙緊鑼密鼓跪在地上還是擦那朱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