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不歸人 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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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再見到程寄已經(jīng)是一個星期之后的事了, 那時候景致和溫以澤趁著過春節(jié),帶著溫奶奶他?們在北京游玩。 雖說景奶奶來北京也有好幾年?了,但這樣正兒八經(jīng)?地當游客也是頭一遭, 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景向維由于腿腳不便, 就沒有參與這次活動, 于是景致一結(jié)束那邊的活動, 就來醫(yī)院看爸爸。 一推開?病房的門, 就看到景向維在下圍棋, 而他?的對?手正是程寄。 西裝革履的精致打扮, 在略顯雜亂的暖氣房里,陪著小老頭下圍棋,明?亮的光線中飄飛著灰塵,就連時間都緩慢下來。 景致一度以為是自己開?門的方式不對?, 所?以導致頭暈眼花,看到眼前這樣詭異的一幕。 還是程寄先看過來,和她打招呼。 景向維放下手中的棋子, 扭過頭來:“那邊結(jié)束了?” “嗯。”景致垂下眼眸,躲開?程寄的目光,她訥訥地應道。 看到女兒憔悴的臉, 景向維心疼地說:“那也不著急來看我,你和以澤帶三個?老人出?去玩肯定累了, 多休息幾天再來也不遲?!?/br> “沒什么的?!本爸抡f。 她這次回?來,還拿了不少東西,一走進來,就埋頭整理, 不往景向維那邊看,但還是能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追隨著自己。 “怎么還帶這么多東西。”景向維絮絮叨叨地問。 “溫奶奶給?買的補品, 說不讓買,還生氣呢?!本爸抡硗旰?,拎了拎熱水壺,“怎么都空的,我先去打點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甩開?身后的視線,走在長廊上,忽然手中一輕。 鼻子比眼睛先告訴她這個?人是誰。 淡淡的中性調(diào)木香有著雪空的凜冽。 “我來。”程寄說。 他?率先走到前面,樓道暗暗的,他?的身型卻亮著輪廓,景致問:“你知道熱水在哪里嗎?” “知道,我前兩天剛?cè)ス噙^。”他?這樣說。 無端端地讓景致心里五味雜陳。 程寄和普通人不一樣,或者?說他?這一生注定就當不了普通人,他?的家庭背景,他?的能力讓他?順其自然地坐到了金字塔的頂端。 稍微揮揮手,皺皺眉,就有無數(shù)的管家傭人為他?奉上錦衣玉食,窮奢極侈就是程寄最為普通的生活。 景致小時候家里條件也不差,也從來沒做過打熱水這種家務活,后來從“城堡”搬出?來,一家四口住在擁擠的八十平的房子里,她才意識到冬天的熱水并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 那時候她五年?級,為了不麻煩爸爸mama,自己用電水壺燒熱水,滾了之后再沖進暖水袋里。 暖水袋的口子很小,熱水一時流不進去,就漸漸溢出?來,她又不能松開?,只能承受住灼熱,她都覺得自己的拇指都要燙熟了。 白色的水霧彌漫了她水紅的眼睛,那是她的第?一次沖暖水袋。 可是程寄又沒有破產(chǎn),他?做這種事干嘛? 程寄并不覺得自己打熱水這件事很奇怪,他?淡淡地和景致描述著自己前兩天是怎么找到這個?打熱水的地方,又是怎么打的熱水。 平和的語氣中還有點好玩。 醫(yī)院只有單數(shù)樓層設(shè)有熱水裝備,景向維的樓層在四樓,也難怪程寄一開?始找不到。 景致點點頭,問他?:“你怎么和我爸一起下棋去了?!?/br> 程寄專注著熱水壺:“你不是知道嗎?過年?我沒地方去,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就看到叔叔一個?人坐在花園里下棋,我就過去看看?!?/br> 過年?的時候,醫(yī)院里的病人少了很多,像一些景向維這樣的長期患者?也被家屬接回?去,等春節(jié)結(jié)束了再回?來。 平常玩得好的棋友都回?去了,景向維在亭子下得意興闌珊,一個?人對?弈,有時候下累了就曬曬太陽,不知不覺就睡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對?面已經(jīng)?坐下了程寄。 再往棋盤上一看,程寄已經(jīng)?執(zhí)黑棋落下一子。 一來二去,那幾天景向維就和程寄下棋解悶。 景致不屑地問:“來醫(yī)院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從上往下墜空落瓶聲戛然而止。 搭在大門上白皙的手背略略浮著青筋,程寄收回?手,將瓶塞塞回?去,然后再轉(zhuǎn)過身。 一切都是漫不經(jīng)?心,又有條不紊。 那雙淺色的眼眸澄凈通透,含著笑?說:“嗯,我是來找你的,沒找到你,就和叔叔下下棋,陳管家他?們都回?家了,我也讓姚助理回?去,過年?期間反正一個?人?!?/br> 他?坦然地說了出?來,反而讓景致有些無措。 程寄的唇角微微彎起,眸中的笑?意更盛了點。他?發(fā)現(xiàn)景致似乎對?自己這樣直球的打法受不住,不知道如何反駁的樣子有些可愛。 目光繼續(xù)往下便凝住。 景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 “為什么手上還掛著紅繩手鏈?”程寄微微抿起唇。 被他?注視著,景致的右手腕有些發(fā)燙,“我為什么不能戴?這是溫以澤奶奶送的,戴就戴了。” “你沒收到我送給?你的?”程寄問。 景致明?知故問:“什么?” 她低著頭,目光慢慢渡過去,程寄垂下的手腕間果然掛著那串情侶手鏈的男款,景致心里一驚,很快收回?目光。 在那長長的靜默時間里,好像又回?到了除夕夜那一晚,程寄無言地仰頭佇立,陽光化?作雪花落滿他?的肩頭。 他?擰著眉,眸中壓抑著的情緒萬千,最后平靜地說:“沒什么?!?/br> 景致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哦,那回?去吧?!?/br> 她上前要去拿打滿水的熱水壺,又被程寄打斷,他?一手一個?率先離開?。 就這么過了幾天,程寄一直來病房陪景向維下棋,中間戴鳴霞來過一次,和景致談一下之后的工作,順便送點東西。 離開?的時候,不禁對?程寄揶揄:“程老板,怎么個?情況?知道景致這邊不好下手,現(xiàn)在開?始做未來老丈人工作了?” 程寄微微挑起眉,對?戴鳴霞的說法不置可否。雖然他?沒有戳破,但一切都被景向維看在眼里。 景致每回?進屋的時候,程寄的心思就不在圍棋上,疏漏很多。 景向維這幾天下棋的精神頭一般,他?看著棋盤上錯落有致分布的妻子,忽然問:“你和我女兒什么關(guān)系?” 程寄在景向維面前一直很注重儀態(tài)形象,坐得端正,說法也有禮客氣。 微垂的眼眸思量許久后,鄭重地說:“我在追求景致?!?/br> 景向維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盤上,他?也來不及撿出?來,抬起頭細細打量著程寄,最后冷哼一聲。 “原來你沒安好心,我就說哪個?年?輕人愿意花這么長時間陪一個?老頭子下棋呢?!?/br> 他?慢悠悠地撿起掉落的棋子,一錘定音:“小心思太多了。” 程寄緊張地手指一緊,想?要替自己扳回?兩分,又被景向維打斷。 景向維氣定神閑地詢問他?的情況,程寄不敢有所?隱瞞,斟酌著一一對?答,迎著他?的目光,心中的那份底氣早就輸光了。 最后景向維說:“好久沒有看電影了,最近電影院有什么新上映的電影嗎?” 對?于這樣突兀的轉(zhuǎn)折,程寄頓了一下,說:“我不太愛看這個?,我去了解一下再和您說?!?/br> 對?于這樣的回?答,程寄是不滿意的。自進入程家的管理團隊起,隔一兩個?月就要經(jīng)?受程老爺子的考核,而每回?考核,程寄的回?答都是最深受程老爺子喜愛的。 怎么這回?在景致父親面前就稚嫩成這樣?還偏偏是他?不太了解的電影市場。 為了挽回?幾分,程寄親自觀看了幾部春節(jié)檔期的電影,并且到了第?二天,送上了其中最適合景向維的電影票。 景向維捏著那兩張電影票,笑?得很客氣,并且留了程寄吃中飯。 那頓飯不止有程寄,還有景致和溫以澤。 溫以澤是景致帶來的,前幾天???景向維和景致問起他?,說好幾天沒見了,想?和他?一起吃個?飯。 三個?人彼此?面面相覷,顯得這頓飯有些詭異。 景向維笑?著問溫以澤最近在干嘛。 溫以澤很討老人開?心,更何況兩人認識已久,一來就替景向維捏了捏脖子,笑?著說:“在和鐘導研讀劇本,好嚴格,導演要求好高。” “好導演當然要求高,你多拍戲,我和景奶奶都會支持你的,好了好了,來吃飯?!?/br> “謝謝景叔叔?!?/br> 景致給?爸爸盛飯,想?順便也給?溫以澤和程寄盛了,程寄拿過她手中的碗,“我來?!?/br> 手指不小心碰在一起。 景向維喜歡溫以澤明?顯多于程寄,顯得程寄這邊冷清,那雙眉眼溫潤又冷漠,從景致臉上劃過,帶起冰湖表面的漣漪,說不出?的濕滑別扭。 程寄吃飯很安靜。 自從病了之后,景向維的飲食都很清淡,倒也符合他?的口味。 景向維熱情地給?溫以澤夾菜,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看著景致和溫以澤說:“你們兩個?過年?的時候就沒休息過,還帶著三個?老人出?去,現(xiàn)在工作也忙起來了?!?/br> “來,爸爸這里有兩張電影票,景致,明?天你和以澤放松放松。”景向維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電影票。 那兩張電影票,程寄再熟悉不過。 那是他?特意為景向維精心準備的,就這樣被他?送出?去,而對?象還是溫以澤。 程寄頓了頓,眼眸冷了起來,寒潭瞬間結(jié)了冰。 景致忽然感受到一股森冷的涼意從她脖子處鉆進來,下意識地往程寄那邊看去。 他?的眉眼還是溫和,從容不迫地吃著菜。只是瞳孔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景向維是有意撮合景致和溫以澤。 為了不讓程寄打擾,吃完飯的時候,景向維還問程寄明?天有沒有時間陪自己下棋,程寄淡笑?著答應。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還是天氣晴朗,吃過飯,一片云遮住了太陽,天地暗了下來。 程寄已經(jīng)?陪著景向維下了快兩個?小時的棋,局面已接近尾聲。 他?的白棋僵死了一大片,程寄凝視著局面說:“是想?將我拖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