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今日我與爾等并肩進退！”

    城下軍兵一時反應(yīng)不過，神色明滅莫名。

    “沈總兵？”

    “是沈總兵……”

    “沈總兵要跟咱們一塊兒戰(zhàn)斗??！”

    一時間，士氣震天。

    城上，守衛(wèi)頭子見形勢不妙，厲聲對身旁小兵喊道：“去承順門求援！”

    不過須臾，才跑出去的小兵就回來了，身后跟了一狼狽士卒。那士卒氣力幾盡，摔跪在守衛(wèi)頭子前，喘道：“守尉，承……承順門……獻王親自來打……我們快不行……”一語未畢就暈死在地。

    守衛(wèi)頭子瞳孔一緊，余光之外，黑云壓城，天日無光。

    奉天五年，元月初九。

    交戰(zhàn)已逾四日。獻王之軍雖來勢洶洶，但京都城墻修得堅固，再加守城將士拼死抵抗，四日惡戰(zhàn)竟只堪堪磕掉城門幾角。

    城下兵士早已疲累，此刻，即便將領(lǐng)同戰(zhàn)，也再難喚起氣力。重甲將領(lǐng)手握戰(zhàn)報，滿臉遲疑猶豫。

    恍惚中，耳邊生起一陣‘咔咔’齒輪磨合之聲，重甲將領(lǐng)抬頜，瞪大了眼

    ——城門竟緩緩開了。

    巨大的兩扇門頁間，步出一紅袍人影，重重烏煙穿過，在重甲將領(lǐng)車前跪下，舉手托起一道金黃軸卷，尖聲道：“沈?qū)④?，皇上有請入宮?！?/br>
    沈越?jīng)]接話，只問道：“李公公？”

    李公公即是御前侍奉的太監(jiān)，司禮監(jiān)中人。

    “奴婢萬幸，讓沈?qū)④娪涀?。”太監(jiān)謙恭一句，旋即又傳話，“皇上許您帶兵入城，只一句交代：切勿傷了城內(nèi)百姓生靈?！?/br>
    素聞當(dāng)今天子行事荒誕，不著邊際。經(jīng)此圣諭，沈越才算是切身體會了一番。本有所顧慮，但既然皇上允許帶兵入城，沈越遂決定冒險走一遭。

    穿過市井街巷，終于得見皇宮。而宮墻之下，黑壓壓一帶兵士，這著裝，這陣勢，沈越不由擰眉——獻王、孫辟疆、子翀所領(lǐng)之軍，都到位了。

    獻王兵分四路攻打都城，浴血鏖戰(zhàn)數(shù)日都撬不開的城門，皇上竟親下圣諭，分別把叛軍人馬請入皇宮？

    叛軍入宮能干什么？

    就是搓麻將，反賊剛好四個，夠了，皇上也坐不上桌。

    四人相視，俱是莫名茫然。

    第4章亂石穿空濤拍岸②

    齊宣帝繼位五年，怪誕荒yin，頑劣乖戾，朝政盡委于丞相鄔愜懷。鄔相雖無皇帝之名，卻行皇帝之實，借相位竊權(quán)罔利。

    有言道：俗侈起于京師，吏貪始于上官。鄔丞相在位五年，賣官鬻爵成風(fēng)，地方豪紳橫行；苛捐雜稅甚于猛虎，致使逃戶四竄，邊境抗敵不力，招致流民四起。

    最初三年，彈劾鄔相的折子足以充棟。為保權(quán)位，鄔丞相及其次子——吏部尚書鄔敬，不惜杖、逐、謫、殺異議者，對迎合討好者則大加拔擢。自此，助紂為虐日益昌，諍臣拂士日益遠(yuǎn)，舉國彌漫瘴氣烏煙。

    布衣白丁不敢反抗，卻有無知無畏之幼童編了順口溜唱道：

    千古鄔丞相，鞠躬盡瘁心。

    刀鋸信手施，金銀如山積。

    《皇明祖訓(xùn)》有曰：如朝無正臣，內(nèi)有jian惡，則親王訓(xùn)兵待命，天子密詔諸王統(tǒng)領(lǐng)鎮(zhèn)兵討平之。

    獻王遂秉承先祖訓(xùn)誥，起兵清側(cè)。

    然獻王此舉，實則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美名清側(cè)，實則謀反。但這一逆天違命之舉，卻贏得百姓叫好、官吏默然，再加鄔相所用將領(lǐng)多為酒囊飯袋，不知兵，惟自尊大，有將名無將實，因而清側(cè)軍一路勢如破竹，直抵皇城。

    近皇城容易，進皇城則難。清側(cè)軍到了城樓下，日夜兼攻，也不過只磕掉城墻幾個角，就在軍心動搖之時，城門卻開了

    ——竟是皇上下發(fā)圣旨，將四路軍馬請入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