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有一清癯中年男子入內(nèi)，手執(zhí)筆墨，請安后問道：“楚將軍找卑職何事？”

    楚野恭指指沈越：“替我擬一道請奏，就說我推薦沈越平定滇南，并寫清楚沈王八，哦不，沈越向我主動請戰(zhàn)?！?/br>
    沈越：“……”主簿領命退下，沈越才問，“這么著急作甚，等我走了再上書不遲?！?/br>
    “這不怕你龜孫子反悔么?！闭f著楚野恭離開主位，坐到沈越旁側，湊近了問，“你看，我自己底都不留，把家里最難念的經(jīng)向你抖了。你是不是也該和我說說，跟丘老板鬧的什么矛盾，叫你氣得要上戰(zhàn)場殺人了？”

    沈越：“……能談正事么?！?/br>
    楚野恭卻不依不撓：“兄dei，不是我說你，再過幾年，你也年至半百了，趁還能干，多干幾件功業(yè)，年邁體衰時功成身退，養(yǎng)老也風風光光！而你竟然……竟然為了丘老板一意孤行跟著他南下，還屈尊給人家當起了管家！你想想，你倆一不能成婚，二不能生孩子，連個維系都沒，說散就散。你向來老成持重，做出這般抉擇，準是鬼迷心竅。現(xiàn)在就是個教訓，提醒你該清醒了?！?/br>
    沈越閉著雙目，等楚野恭說完，才睜眼斜乜他一記，冷聲道：“如果你不想談正事，那我就此告辭?！?/br>
    “哎哎哎，好好好，行行行，你坐下來嘛！咱們繼續(xù)談，繼續(xù)談！”

    沈越被拉著坐回原位，問：“你這兒可有滇南的方志或地理志？”

    “看書多費事？這方面的折子通通經(jīng)由我手，滇南情況我最清楚了，有什么你問我便是。”

    “奏折所書，是從朝廷立場出發(fā)，多有偏見。根據(jù)他們的介紹從而摸索出的辦法，大多治標不治本。因而滇南之地，朝廷派遣的人馬前赴后繼，卻終不得平定。此外，我要看地理志，但《漢書》、《宋史》、《明史》等一概要不得，這些均為官修書目，多有隱諱扭曲。治本之策，還得從不偏不倚的文人記載中去摸索，《徐霞客游記》便不錯，你另外再找?guī)妆荆o我一個下午翻閱，亥時再和你商量對策，期間叫人不得打攪?！?/br>
    及至深夜，小丫鬟送飯進來，可沈越桌面書如山堆，正為難著，楚野恭進來，接過托盤，揶揄道：“噓！別出聲，沈大人正琢磨著家國大計呢，打攪了他，我可以軍法處置你們?！?/br>
    小丫鬟似乎習慣了楚野恭無厘頭的玩笑，捂著嘴撲哧一聲笑著退下了。

    沈越白了楚野恭一眼，將一摞書搬到地上，終于騰出彈丸之地。

    楚野恭迫不及待：“怎么樣，對付這些茹毛飲血的蠻子，可有辦法啦？”

    “有，只要滿足我兩個要求，即可穩(wěn)cao勝券?！?/br>
    楚野恭湊上前去，和沈越緊貼著，問：“快說！”

    “第一，是物。犁、鋤頭、耬車、秧馬、除蟲滑車等，高原山地適宜使用的農(nóng)具，給我各準備一萬件；”

    “你這是干嘛？永康新秀二縣耕田不過癮，率領廣大將士跑到滇南去給蠻子耕地？丟人也不是這么丟的??！”

    沈越咽下口中飯菜，才發(fā)話：“閉嘴！你只管上書叫朝廷準備。其二，我要一個人?！?/br>
    “丘老板嗎？帶上他解決生理需求？”

    “滾！我要周周?！?/br>
    “誰？沒聽過，哪根蔥？”

    沈越扶額：“就是你攻破城后仍堅持誓死效忠宣帝、最后你差點把人家剁了的徐州知府?！?/br>
    “哦哦，原來是那呆子，還在我牢里關著呢，不過他做飯挺好吃的?！?/br>
    “……”楚野恭究竟得了什么天人感應，才能憑此智力鎮(zhèn)守東部，沈越忍不住腹誹，接著道，“沒錯，周周善庖廚之事，這次打仗用得著他?！?/br>
    “??？帶他就為了給軍隊做飯？”

    沈越懶得解釋：“你甭問，自有我用他之處?！?/br>
    “行，看在你昔日用兵如神的份上，我且信你一回。”眼見沈越差不多把飯吃完，楚野恭問，“今兒你過來就是為了跟我商量這事？”

    “嗯?！?/br>
    “那現(xiàn)在事情商量完了，夜也深了，你是不是該回家了？”

    沈越一口飯噎在喉嚨。

    楚野恭會意，大驚：“我的媽呀！堂堂一國將軍，和媳婦兒拌拌嘴，竟被掃地出門，落得個無家可歸只能寄宿軍營的下場，可悲嗷！”最后一個嘆詞是被沈越揍得狠了叫出來的。

    楚野恭有令，沒有吩咐不得入內(nèi)。是故，門口的下屬聽著頂頭上司一聲慘過一聲的哀嚎，卻只能眼觀鼻鼻觀心佛系佇立。

    砰一聲，門被撞開，丟出來的楚野恭已然眼歪鼻斜，在一眾將士注目禮中狼狽離去。

    十日后，沈越接令，領兵出征。出發(fā)前日，沈越終于回了一趟仙眠渡。

    晏如眼巴巴問：“最初沒找到沈爺，丘公子可擔心了。嘿嘿，我就知道咱們爺面冷心熱，定會回來找丘公子的……”

    沈越瞥一眼低眉順眼、無甚表態(tài)的尋壑，冷冷道：“我來找銀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