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騎士長的下落

    杜爾睡了個好覺，一覺睡到天明。他做了一個甘甜的黑夢，在一片空虛中漂浮。他數(shù)年來第一次沒有夢見母神的笑追逐著他。

    很難說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的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隨手一摸床榻邊空無一人。他睜開雙眼，耀陽的晨光映入眼簾，他才發(fā)覺自己居然又一夜都沒有被什么小聲音驚醒。

    他坐起身來捂著腦袋緩了一會兒，才讓自己的意識重新回籠。

    他最后的記憶是女巫從他身上離開，他的陽具抽離她溫暖的甬道。

    “女巫的床上就得遵循女巫的規(guī)矩。”女巫在杜爾虛脫的，劫后余生的呼吸聲中撫摸著他的臉輕言，“把你們黑暗精靈的那一套給我忘了。”

    他注視著她，沒有回答。

    她卻再說：“現(xiàn)在好好睡一覺。”

    這是他們滯留在此處的第五天，杜爾的傷口好了大半，和女巫日夜廝混幾乎有些樂不思蜀了。薇拉不知為何，沒有前些日子那么急了。杜爾也樂得路程壓力稍減弱，更何況他身心都恢復(fù)的頗為不錯。

    杜爾掀開被子，穿戴好就走出房門又走下樓梯。旅館的老板為他們準(zhǔn)備了早餐。

    開在這種地方的酒店，老板早已對各種事情司空見慣。連問都沒問他們的來去關(guān)系，也不顧之前定旅館的還是一隊騎士，現(xiàn)在入住的就成了一對男女。

    老板這幾天都說話很少，總是做完事就走。不和他們多交流。

    杜爾嚼著口中的黑面包，目光落在了旁邊墻上的尋人啟事上。

    “這姑娘有點眼熟?！彼幸淮顩]一搭的說，本來也不指望老板回他。

    但沒想到不茍言笑準(zhǔn)備離開的老板停下來督了他一眼：“怎么？”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杜爾說。

    老板注視著他：“傭兵，詳細(xì)說說?！?/br>
    杜爾聽到老板識破身份也無所謂，聳了聳肩說道：“您要我詳細(xì)說我也沒辦法。記不清了，但要么是妓院要么是賣場吧，她看起來只是個普通女人。”

    老板停頓了一下說：“這是我女兒，我在打探她的下落?！?/br>
    “你的女兒？”杜爾臉色古怪。

    “我為了找她四處奔波?！崩习宀辉敢饧?xì)談，他臉上有一種飽經(jīng)失望的麻木，“我雖然也不抱希望了，但也該問問。”

    杜爾歪頭：“唔，我是該好好想想。”

    “您給我一點幫助，我也會給您一點幫助?！崩习宀煅杂^色。

    杜爾點頭，把最后一口面包咽進(jìn)肚子里：“您去塔阿修王國的北方自留地看看吧，我記得有個公爵玩得很出名。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但你去看看吧，去了應(yīng)該就知道了。”

    老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杜爾又問：“與我同行的女人去了哪里？”

    老板過來收餐具，沖某個方向努了努嘴。

    杜爾看向那個方向，道了一聲謝。

    *

    薇拉起得早，她算了算時間，來到了騎士們被綁的房間。

    沒等一會兒，領(lǐng)頭的騎士沒過一會兒便睜開了眼睛。

    “睡得怎么樣？”薇拉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下的咒劑量太狠，等你到現(xiàn)在才醒?！?/br>
    騎士咳了兩聲，似乎很驚訝自己還活著：“女巫…你在打什么主意？”

    薇拉輕笑了一聲，似乎覺得他的疑問很有意思：“我心地善良，放你們一馬?！?/br>
    騎士諷刺地笑了笑：“不讓我們死，是要我們生不如死嗎？”

    薇拉聽到這話笑得更愉悅了：“好聰明，不愧是神殿的騎士。你叫什么？讓我看看你的劍柄？羅比尼，普普通通，但我記下了。”

    叫羅比尼的騎士抬頭盯著她：“你死心吧，無論是讓我死，還是生不如死。也無論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都絕無可能?！?/br>
    薇拉說：“話沒必要說得這么絕對。別弄得像我和你們一樣，似乎是什么扭曲的虐待犯…我只是想和你提出一個共贏的法子?！?/br>
    羅比尼閉口不言，看來是從現(xiàn)在打算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都絕不配合了。

    薇拉看他這副模樣，也補(bǔ)充道：“當(dāng)然，我也能讓你很痛苦。”她擺了擺手，對著騎士施了一個咒法。

    羅比尼中咒的一瞬間雙目空洞，最初只是顫抖了一下，隨后全身就瘋狂扭曲的抖動起來。他口吐白沫，面目猙獰，瀕臨崩潰。

    污染神圣，殺戮女巫研究出來只針對神殿的一種魔法。殺戮女巫用了大量時間研究了神殿的魔法，還寫了許多的研究報告和論文放在自己的小屋里，這趟去戴洼她也很愿意去重新整理一遍。

    殺戮女巫認(rèn)為，神殿的魔法玄妙之處在于虛無。想要極致的純凈只能無限接近虛無，而虛無接受不了復(fù)雜混濁的沖擊。

    薇拉從她那里學(xué)來了這種自然魔法與深淵魔法的結(jié)合產(chǎn)物。

    她欣賞了一會兒騎士的表情，然后意識到他快瘋了，就停手了。

    “反應(yīng)這么激烈，看來你對神殿很忠誠?！鞭崩u價，“忠誠到盲目？”

    “這…這是什么？”緩過來的羅比尼抖動身軀，抬起扭曲的面部問。

    “一些…威懾吧。”薇拉說，“攆著我們要付出代價?！?/br>
    “哪怕你折磨死我，我也不會背叛我的神?！绷_比尼冷笑著說，“我什么都受的住?！?/br>
    “你受的住，他們呢？”薇拉指了指他還在昏迷中的手下，“也許你足夠堅定，但他們不一定。”

    羅比尼不言。

    “而且我也不會讓你背叛你的神，我只和你做你能做的交易?！鞭崩敬菊T導(dǎo)，“我只是想聽完你在那時候說的那句話…”

    “你說我的老熟人，你們神殿的騎士長普萊特回去以后，逐漸虛弱…直至什么？”薇拉說，“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別的我什么都不問?！?/br>
    羅比尼有些驚疑不定，似乎沒想到薇拉會提這樣的要求。

    薇拉俯下身子說：“我可以起誓，你告訴我實話，我一定會放你們走，不會殺你們?！?/br>
    羅比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合了合眼，似乎做了很大決心一樣開口：“你只要知道這個？”

    薇拉湊近他，一字一句的輕聲說：“我只要知道這個。但你也要明白，我是因為他才不殺你們，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你們都得死在這里?！?/br>
    “你說真的？”羅比尼再叁確定。

    薇拉點頭：“我確定?！?/br>
    “……”

    “大司祭大人派他庇護(hù)著預(yù)…神殿重要的大人去了一趟矮人族的幽寧礦?！绷_比尼開口。

    “幽寧礦？”薇拉挑高了眉毛。這個地點她確實有印象，印象還不淺。一來矮人族的幽寧礦是聞名大陸排名第二的墓棺生產(chǎn)地，第一是精靈族的幽深木林。可精靈的棺材只為命定之人制作，用處有能幫助英杰渡河前往阿瓦隆，也有封印不眠的魔法，鎮(zhèn)壓邪惡…

    二來嘛，她知道幽寧礦將會是塔阿修王國內(nèi)戰(zhàn)的導(dǎo)火索，北地的貴族和國家腹地為了一批礦產(chǎn)產(chǎn)生爭執(zhí)。也是未來的深淵入侵第一站……

    這個地方散發(fā)著不詳?shù)臍庀ⅰ?/br>
    “重要的人？”薇拉喃喃，她想起騎士長說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非常重要的人召喚他。

    “去幽寧礦做什么？”薇拉自問。

    “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绷_比尼沉聲說，“不過是什么都無所謂。普萊特大人沒再回來?！?/br>
    “你說什么？”薇拉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不知薇拉現(xiàn)在的表情如何，反正羅比尼看了之后心情好極了。他居然看著女巫笑了一聲，又重復(fù)道：“普萊特大人沒有回來，而且再也回不來了?！?/br>
    “你算什么東西？”薇拉扇了他一巴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起來，一股無名的恐懼和情緒脹滿了她的心，“你算什么東西？也敢這么斷言？”

    羅比尼被她打得歪過頭，但一點都沒有生氣，笑容未減，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像是生怕她聽不清一樣，“大人們都沒再過問，大司祭不久后就在選新的騎士長。你認(rèn)識的那個，再也不是神殿的騎士長了，他大概已經(jīng)成了無名尸骨吧?！?/br>
    薇拉聽到這話，簡直天旋地轉(zhuǎn)。她需要瘋狂呼吸，才不會感覺到自己快要被空氣溺死。

    “是你們，殺了他?！鞭崩蝗欢⒅_比尼開口，她幾乎控制不住的遷怒，“你們神殿是故意的。他那樣一個人，怎么會不明不白失蹤了？還無人過問？”

    “殺了他的是你！”羅比尼看到她的情緒變化到如此激烈的地步，開口嘲笑道：“普萊特本來大人未來光明，百戰(zhàn)百勝！是你這個女巫污染了他，讓他越來越虛弱，最終被神厭棄！”

    薇拉在驚怒中舉起手，醞釀起威力巨大的火焰魔法。她雙眼赤紅，不管不顧，幾乎瘋癲的態(tài)度終于嚇到了羅比尼。

    羅比尼感到害怕連忙開口：“你立誓要放我們走！你背誓要付出代價！”

    “你們神殿也配談誓約？”薇拉呵斥他。就在她幾乎要孤注一擲把魔法丟在對方臉上的時候，她的手被人抓住了。

    “不必臟了你的手?！焙诎稻`在她身后開口，他不知在門口聽了多久，“也不必因為這群人背誓，再添新傷?！?/br>
    薇拉頓了頓，最終還是平靜下來。杜爾松開握住她手腕的手，把遍布燙出來水泡的手掌背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