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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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過天來,孟府長房請人到逢家說項。 逢家如今這情形,哪里敢拿架子矜持,當(dāng)即答應(yīng)。 五月十三,孟文暉與逢三小姐的親事落定。 孟府但凡有個能為外人知曉的事情,便會成為官宦門庭矚目的焦點(diǎn),并反復(fù)揣摩。 逢舟身在詔獄,孟文暉在此時求娶逢三小姐,這情形,與當(dāng)初孟觀潮娶徐幼微的情形相仿。 于是,所有局外人都認(rèn)為:逢舟有救了,走出詔獄是三五日之內(nèi)的事。 可孟觀潮如果真這樣做了,便有徇私的嫌疑,等于是主動送給西北兩位總兵一個把柄。 認(rèn)可、敬重他的官員,暗暗心焦??蛇@種事若是當(dāng)面提醒,絕對得不到好臉色,要被噎得倆月都緩不過那口氣——太傅娶徐氏女的時候,已經(jīng)見識過。 恨他、盼著他倒臺的官員,則是翹首盼望逢舟盡快走出詔獄,彈劾的折子都準(zhǔn)備好了。 但是,連續(xù)幾日,孟觀潮若無其事。 五月十七,傍晚,他與皇帝循例到練功場。今日習(xí)練拳腳功夫,指點(diǎn)之后,他站到一旁,觀望皇帝與小侍衛(wèi)用過招的方式反復(fù)習(xí)練。 天氣熱,沒多久,皇帝與幾名小侍衛(wèi)便揮汗如雨,卻無一個叫苦,神色專注。 太后尋過來。是身量纖纖,明艷照人的女子。今年二十六歲,看起來只有二十上下,而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孩子氣,又要減三兩歲。 這一段,她對星象有了興趣,夏日天晴又最適宜觀星,便有了日夜顛倒的情形。 孟觀潮躬身行禮。 太后抬手示意免禮,站到他兩步之外的距離,示意宮人退后一段,如實告知近期的喜好,十分歉意地道:“我大抵要到秋日才能見太夫人和幼微??偛缓貌簧尾灰沟刈屗齻儊?。” 她在閨中時,便與孟觀潮相熟,一向只當(dāng)他是友人,一絲太后的架子也無。 孟觀潮失笑,“怎么都好。”他對太后,除了見面行禮,也只當(dāng)友人一般。 太后望向皇帝那邊,過了一會兒,道:“寒兒近來清減不少?!?/br> 皇帝名字是蕭寒。 孟觀潮頷首,“給他換了分量重一些的兵器,其余功課也加快了進(jìn)度。這一陣比較辛苦?!被实凼乔鍦p了不少,但是比起同齡人,還是胖嘟嘟的。 “怪不得?!碧笮Φ?,“有兩日,從練功場回去給我請安,小氣包子似的,說只是換了一張弓而已,怎么就不能適應(yīng)呢。近來晚間做完你布置的功課,就帶著侍衛(wèi)去練習(xí)騎射?!?/br> 孟觀潮微笑。 太后想了想,笑問:“你是看不得他長胖吧?” “橫著長怎么行?” 太后輕笑出聲,“也是?!庇挚粗嫌^潮犯愁,“特別愛吃糖,這可怎么辦?” 孟觀潮眉梢微動,“這也歸我管?” “我沒法子的事,可不就要你管。”太后底氣十足,“先帝可是私下與你說過,把寒兒當(dāng)自己的親侄子來教導(dǎo),也一再告訴寒兒,把你當(dāng)親叔父一般敬著?!?/br> 她是真好意思,這些話,一年起碼跟他念百八十回。孟觀潮想了想,“我只能用文武功課做文章?!笨偛荒茏屝』实鄢詨难馈?/br> 太后欣然點(diǎn)頭,“隨你,管得住他就好。”她放下心來,看看天色,“這兩日不會鬧天氣吧?” 孟觀潮慢悠悠地看她一眼,反問:“我去欽天監(jiān)當(dāng)差吧?”一個一個,都是這樣,動不動就問他天氣。 太后笑出聲來,“那怎么成。屈才。” “這兩日沒事。”孟觀潮說。 太后關(guān)切地問:“跟寧先生恢復(fù)來往了,有沒有請寧夫人給你好生調(diào)理?” “有?!泵嫌^潮說道,“這毛病年月久了,三五年能好就不錯。放心,還能幫你們測幾年天氣?!?/br> 太后又笑了一陣,“夏日真少不了要問你,晚間我要看星象,就怕突然變天?!?/br> “有個消遣的事由也好?!泵嫌^潮微笑,“幾時要鬧天氣,我讓宮人告訴你?!?/br> “那太好了?!?/br> “宮里的事情,沒撒手不管吧?”官宦門庭有主持中饋的主母,太后在宮里的情形相仿,只是管的人和事更多。她要是甩手不管了,宮人興許會鬧出是非。 “沒。晚間看完星象看賬冊,早間臨睡前把事情交代下去。放心吧?!碧笥檬聦嵄砻髯约簺]偷懶,“比起去年,宮里今年春季的開銷少了九萬三千七百余兩?!?/br> “國庫空虛,宮里的日子就清苦些。緩幾年吧。緩過勁兒來,由著你們享享福?!?/br> “不礙的?!碧笮Φ溃把巯碌墓饩熬秃芎?。只要你好生在帝京待著,守著太夫人和幼微,帶著寒兒,便什么都有了?!?/br> 孟觀潮一笑置之。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吩咐宮人告訴皇帝今日到此為止。 皇帝本來不大情愿,還想再習(xí)練一陣,但是望見了母親,便作罷,笑著跑過來行禮,“娘親,您怎么來啦?” “找你四叔商量些事情?!碧笕〕雠磷樱┥斫o兒子擦汗。 母子兩個,私下里并不肯遵照相應(yīng)的稱謂。這不關(guān)孟觀潮的事,且覺著是人之常情。 皇帝望向孟觀潮,“四叔,我們回南書房吧?功課上我還有不懂之處?!?/br> 孟觀潮頷首,“行啊?!?/br> 太后則笑道:“那我就回慈寧宮了?!?/br> 君臣兩個行禮,目送她離開。 回南書房,自來是走回去,今日亦然。不論習(xí)練騎射還是拳腳功夫,消耗的體力太大,若是當(dāng)即坐轎輦一動不動,偶爾,皇帝的腿會抽筋兒。 君臣兩個一面走,一面閑閑地說話。 走出去好一段,皇帝紅撲撲的小臉兒恢復(fù)如常,體力緩過來了,卻停下腳步,張著手臂對孟觀潮道:“四叔,抱。” “……”孟觀潮嘴角一抽,轉(zhuǎn)頭要喚宮人給皇帝擺駕。九歲了,怎么好意思的? 皇帝卻在他出聲之前改口,“算了,我們繼續(xù)走吧?!?/br> 孟觀潮嗯了一聲,舉步前行。 皇帝起先好好兒的,過了一會兒,便開始踢踢踏踏地走路。 孟觀潮側(cè)頭看他一次,皇帝就收斂一次,不消片刻就又用鞋底蹭著路面走。 孟觀潮索性不再理會。 又過了一陣,皇帝開始?xì)獯跤醯模@得很累的樣子。 孟觀潮抿了抿唇,轉(zhuǎn)頭尋宮人,皇帝卻再一次阻止,小胖手握住他手指,“不要。” “……”孟觀潮睨著他。 “四叔?!被实垩郯桶偷乜粗?/br> 孟觀潮嘆氣,俯身撈起這小胖孩兒。 皇帝立時笑起來,猴到他身上,“四叔最好了?!?/br> 孟觀潮卻說:“做戲的工夫太差?!?/br> 皇帝摟住他頸子,開心地笑,“我知道,就等著四叔看不下去?!?/br> “……”孟觀潮到底是沒忍住,手掌輕輕在他背部一拍,輕聲道,“下不為例。多大了?” “嗯!”皇帝笑嘻嘻的,把下巴頦兒安置在四叔肩頭,眼神狡黠。 下不為例?到時再說。 記事起就黏著四叔,最喜歡他抱著自己。 所以,他討厭長大。 . 這晚,孟觀潮要遲一些回府,派人傳話回來。 常有的事,太夫人與徐幼微自是不在意。 徐幼微陪著太夫人用膳,飯后等旁人散盡,婆媳兩個閑話家常。 近亥時,幼微回到卿云齋。 走到正屋廊間,看到孟觀潮站在棋桌前,緩緩落子。 離近了,見他手里一把黑子,棋盤上錯落著的亦只有黑子。 自然不是下棋,而是在梳理什么事情的脈絡(luò)。 徐幼微見他神色冷凝,便沒打擾,徑自回了正屋,照常洗漱歇下。 到他歇在身邊,被他攬入懷里的時候,她隨口問道:“在籌劃什么事情么?” “嗯。坑挖好了,就等著那三個往里跳?!彼f。 徐幼微哦了一聲,之后開始認(rèn)真斟酌那件事,“從哪方面著手的?” “在官場的,泯滅于官場;在家中的,落魄于庶務(wù)。”孟觀潮語氣至為平靜。 “他們的兒女——” “順理成章的罪名,疑心再重,對我也只是存疑而已。除了文暉,沒秉承其父的偏激固執(zhí),不難安撫。文暉,大抵要陪著老大,不能留。” “哦?!毙煊孜底蚤L長地透了一口氣。他給予的答復(fù),已是最好。隨后就想通了一事,“其實,你是心腸最柔軟的人?!泵衔臅煟啦蛔阆?,她說的是他對其余侄子侄女的照拂——他何嘗不是為了那些人,才費(fèi)盡心思地布局? 孟觀潮訝然,片刻后,勾過她索吻。 他一直在忍著尋常人不能忍的事,一直在對打著親友之名肆無忌憚利用算計他的人給予寬和。 沒有人愿意明白,只有人愿意看到他忍無可忍之后的狠辣。百般詬病。 可是,小妻子懂得他。 這份懂得,彌足珍貴。 是他從不曾奢望過的。 纏綿悱惻的親吻,加深,再加深,讓彼此偶爾不可控制地輕輕顫栗,讓他無法克制,有了要她的欲念。 可那怎么成? 他與她拉開一點(diǎn)距離,晃了晃頸子,放開她。 她卻在此時纏住他,不顧發(fā)燒的面頰,吞吞吐吐地道:“其實,我們……可以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