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中，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并沒有任何進(jìn)一步的預(yù)兆…是的，比小時候好一些了，但也僅此而已了。

    這可、這可真是太荒謬了！如果不是陳嫣知道劉舜是不會和她開玩笑的，她真的要以為這是玩笑話了。

    聽到陳嫣說自己瘋了，劉舜淡淡一笑…真要說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他和陳嫣，在他意識到自己愛她之前，他都不敢想！

    “孤瘋了？”劉舜搖搖頭，因?yàn)橹巴葡渥拥膭幼鲀扇艘呀?jīng)挨的很近了，他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陳嫣的肩膀上，并沒有壓上去，所以并不重。他看著陳嫣的眼睛：“瘋了？就算瘋了又如何？”

    “不如何。”陳嫣在最開始的震驚之后，終于恢復(fù)了鎮(zhèn)定…不是說她已經(jīng)消化了這個大消息，只是這件事先不管，也沒有時間管，她得先好好應(yīng)付現(xiàn)在的劉舜。她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回望著劉舜的眼睛：“只是…我不愿意！”

    是啊，多簡單一件事，不過就是有人表白罷了！她正年輕漂亮，性格也不難相處，有個人表白不是很正常的嗎？正常的表白，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就拒絕…這確實(shí)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她對劉舜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他的求婚她直接拒絕就可以——就是有點(diǎn)兒尷尬。不過考慮到這個時代分隔兩地的人等閑沒有接觸的機(jī)會，其實(shí)也尷尬不到哪里去。

    劉舜迅速眨了一下眼睛，眼皮蓋住了眼睛，讓陳嫣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劉舜好像并不意外陳嫣會拒絕他…確實(shí)，陳嫣也實(shí)在沒有理由會答應(yīng)他的樣子——她不愛他，也對他的權(quán)勢一點(diǎn)兒興趣也沒有…這就是全部了。

    “你想清楚了…”劉舜半晌，忽然道：“你想過嗎，你這輩子要嫁什么人？”

    劉舜生的很像他母親，所以五官精致，嘴唇是殷紅色的，此時說著非常冷靜、也非常正確的話。

    “皇帝要你，你卻逃了…這也就罷了，誰讓他動了真心，也不忍責(zé)罰你，又或者因你的緣故懲處你身邊的人。但若是你有朝一日嫁別人，你猜我那皇兄會如何做？”

    陳嫣怔住了…關(guān)于這個問題，不知道是覺得太遙遠(yuǎn)了，還是逃避，她是真的沒想過?；蛟S她本能地覺得這不是一件多重要的事吧…她都逃出長安了，還能有什么事呢？真的逼急了，她流亡海外，甚至海外建國，建立一個女主國也不是不行?。?/br>
    但她卻忘了，她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做這種計劃，但她若不是一個人呢？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必然受到這個時代的約束。

    劉舜輕聲道：“除非你偷偷摸摸的，最好一輩子不要讓皇兄知道，不然到時候禍?zhǔn)戮偷搅?！只是真能偷偷摸摸一輩子？?/br>
    陳嫣不說話了…這確實(shí)很難。

    當(dāng)初她因?yàn)槌鎏拥年P(guān)系，和長安那邊的人徹底斷了聯(lián)系。只是這樣的聯(lián)系是不太可能斷一輩子的，長安那邊有她的親人朋友，割舍不掉的社會關(guān)系，一時不聯(lián)系也就罷了，一輩子？不存在的！

    比如她母親，如今年紀(jì)漸漸大了，說句不好聽的，他日有個意外，難道她不回去嗎？

    陳嫣原本離開長安的時候沒工夫想太多太遠(yuǎn)，但隨著時間推移，有些事她不得不考慮了。她考慮的結(jié)果是：時間，一切都交給時間去解決吧！沒有時間解決不了的！

    當(dāng)時過境遷，劉徹又還能記得當(dāng)初多少呢？本就是一個帝王的一時興起而已！等到將來，他的興趣淡了，陳嫣再出現(xiàn)在長安，他縱使還有心完成曾經(jīng)的遺憾，陳嫣打死不從之下，他應(yīng)該也不會強(qiáng)求。

    陳嫣的身份到底不同，是先帝臨終之前托付過的，劉徹多少要講究一些。再者說了，少年時的交情做不得假…劉徹或許起了別的心思，但這之中兩人相處愉快，經(jīng)歷的那些很棒的、很有趣的事情，可全都是真的！

    劉徹縱使是皇帝，也是有人情的，看在年少時的一點(diǎn)兒情分的面子，也該放過她了。

    似乎看穿了陳嫣的想法，劉舜眉眼彎彎，像個孩子一樣笑了起來…然而他就算是真正的孩子的時候也不會有這種笑容，反而讓陳嫣脊背生涼。

    “陳嫣…該說你是聰明好，還是愚蠢好呢？”這是劉舜的真心話，陳嫣從小到大就展現(xiàn)出了非常矛盾的特質(zhì)。

    認(rèn)識她的人都覺得她早慧、聰明、懂事，但又所有人公認(rèn)的，她并不早熟，年紀(jì)小的時候還看不出來。等到長大就很明顯了，一直一團(tuán)孩子氣，好像永遠(yuǎn)長不大！

    她總是很敏銳，很清楚地看穿前朝后宮種種，但她自己偏偏活的天真！

    他以為幾年不見，她又經(jīng)歷逃出長安、流亡在外這種事，該長大一些了。然而，現(xiàn)在他真的確定了——就算所有人都變了，她也不會變，她依舊是小時候的樣子…變化只在于外表而已。

    “你看看，明明長得聰明樣子，也確實(shí)會做事…躲過皇兄，跑出長安都幾年了，活的這樣舒服，不聰明是做不到的，怎么有些事上就蠢了呢？”劉舜搖了搖頭，臉上是笑著的，眼睛里卻冰冷一片。

    “你不是說你比孤更懂‘皇帝’？難道就不知道皇帝會如何？”劉舜毫不留情地撕開真相：“皇帝天生就是要掠奪的，哪怕是不想要的也得是自己，更何況是想要的！你不能嫁別人，一旦嫁別人，皇兄僅有的克制也會消失，到時候無論是你的身份，還是曾經(jīng)的舊情，都不好使！或者這些會成為催命符也不奇怪！”

    是啊，說出去都是現(xiàn)成的理由——先帝托付當(dāng)今好好照顧表妹的，收入后宮、好好珍愛，這還不是好好照顧？曾經(jīng)的感情就更別提了，那不是陳嫣的砝碼，而是壓倒劉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陳嫣的腦子里閃過許多歷史上的皇帝曾經(jīng)做的…他們擁有了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沒有什么能夠阻攔他們蓬勃的欲求！于是一切永無止境、永不停息。單單在女人這件事上，繼母、兒媳、嫂子、弟媳、臣妻、奶娘、煙花女子…種種不合規(guī)矩他們都任自己心意收入過后宮，又有什么能夠真正阻止他們呢？

    這個時候兩人已經(jīng)很近很近了，劉舜近乎于耳語一樣在她耳邊道：“陳嫣，你懂‘皇帝’是沒錯，只是從兄這次卻能教你一個…教你什么是‘男人’…皇兄他是男人，如果他無權(quán)無勢也就罷了，既然他有天下最大的權(quán)勢，又怎會讓自己喜歡的女子成為別人的妻子！哪怕時過境遷也不行…”

    “曾經(jīng)求之不得，這意味著什么你知道嗎？這意味著對于男人來說，并不會因?yàn)闀r光過去許久而情意淡去。應(yīng)該說，正是因?yàn)樵?jīng)求之不得，所以才會越想要…有時就是這樣犯賤來的！”

    一時安靜。

    忽然，陳嫣回過神來了，猛然推開幾乎要抱住自己的劉舜——劉舜只是虛虛環(huán)著她，所以推開是很容易的。甚至因?yàn)殁Р患胺赖年P(guān)系，劉舜一下摔倒在地。

    陳嫣深深呼了一口氣，居高臨下一樣看著劉舜道：“哦…倒是謝謝舜表兄教導(dǎo)，只是我的事就不勞煩舜表兄擔(dān)憂了?！?/br>
    陳嫣被劉舜點(diǎn)通了一個之前沒有想清楚的問題，心里有點(diǎn)亂，但只要先將這紛紛亂亂的心緒按壓下去，也就不算什么了…這些事情對于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或許是天大的事情，但對于陳嫣來說卻沒有那么要緊。

    況且總會有辦法的，說不定明日一早起來情況有變，問題就自己解決了。她現(xiàn)在根本沒到要為這件事憂慮的時候，那又何必提前愁眉苦臉？杞人憂天也不過如此了。

    想到剛剛一不小心真的差點(diǎn)兒被劉舜給繞進(jìn)去了，陳嫣還忍不住刺對方一句：“案舜表兄所說，我是嫁不了人了，不然也是害了別人…怎么舜表兄敢娶我不成？”

    劉舜坐起身，但沒有站起來，仰頭看了陳嫣一眼，笑了起來：“怎么不敢娶你？這天底下敢娶你，又能娶你的也不剩幾個了。”

    “遠(yuǎn)藩也就罷了，父皇所出的我等兄弟十?dāng)?shù)人，皆是皇兄親兄弟，只要不是謀反叛國之類的重罪，如何懲治都是有限的，不然就是苛待至親了！再者說了，我與皇兄又近了一層…”劉舜的母親和劉徹的母親是親姐妹，在劉徹沒有同胞兄弟的前提下，劉舜確實(shí)是近藩當(dāng)中的近藩。

    特別是考慮到劉徹到如今還沒有一個兒子，做個最極端的假設(shè)，將來真有個萬一，最有希望登上那個位置的也就是劉舜和他兩個哥哥這一脈了（劉乘已經(jīng)薨了，而且沒有留下子嗣）。

    這種近藩，一向是皇家拉攏的重點(diǎn)…皇帝雖然是孤家寡人，卻也不可能真的不留下一下助力做幫手。歷史上的皇族，皇子相爭固然不好，可要是皇室單薄，無人拱衛(wèi)，一樣是很要命的。

    春秋戰(zhàn)國時的晉國、后來的曹魏等，都是死在這件事上的！

    “我與你成親，先斬后奏…皇兄難道還能讓太常否了？”諸侯王的婚事是不能草率的，不是說討個老婆，辦個婚禮就算完了，是要上報朝廷，上報劉氏宗族的。但劉舜和陳嫣的婚事，如果真的有的話，是沒有理由被卡的。

    兩人年紀(jì)相當(dāng)，門戶正好，說出去正正登對！

    就算劉徹想否，也沒個拿得出手的理由…要是他為了阻止這樁婚事打擊劉舜，還要考慮政治上的影響，別的諸侯王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劉徹太刻薄，和朝廷離心？

    “就算…就算日后他遷怒于我，又能奈我何？能政治我的親朋？我的親朋便是他的親朋！…對付我就更不能了，他難不成要?dú)⒘宋?？”劉舜又不沒有謀反，殺了他這樣的諸侯王，幾乎是不可能的。

    “既不能殺了我，此事就做得！”劉舜輕描淡寫，說的仿佛不是關(guān)乎命運(yùn)的大事，而是吃飯喝水一類的小事。劉徹確實(shí)不太可能殺了他，只要他沒有失心瘋，但其他的懲罰呢？說不定逮住錯處就除國，將他貶為庶民了！

    對于此時的貴族來說，難道這不是比結(jié)束性命還可怕的事情？

    漢家有謀反的諸侯，當(dāng)初七國之亂攪進(jìn)來不少劉氏宗親！然而除了主犯吳王劉濞，其他的涉案諸侯的處理卻相當(dāng)微妙。其中不少在長安關(guān)系深厚，活動很多的，最后竟然無事（被狠狠宰一刀是不可避免的，但整體來說確實(shí)沒事）。而有一些，當(dāng)代國主被殺，卻沒有除國，而是讓兒子繼承了王位。

    除國對于他們這樣的諸侯王來說可比賜死要嚴(yán)重！大概僅次于既除國又賜死了。

    然而對于劉舜來說并不是如此，他看到了陳嫣臉上閃過的驚訝之色，似乎是因?yàn)樗脑挘?/br>
    又低低笑了起來：“陳嫣，你不知道，阿兄離世而去真教了我不少…這世上就沒有什么死后世界！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阿兄喜愛你，那么喜愛你，喜愛到了能為你死，但那又如何呢？死之前沒有抓住什么，死之后便萬事成空。”

    “這世上，除死生之外并無大事——若是能活著，抱著一絲希望等你，阿兄是寧愿從來不是什么清河王的?！?/br>
    陳嫣這下是真的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她依舊不知道劉舜為什么會喜歡她，但她已經(jīng)清楚了，對方的愛意是真的、沉重的。正是因?yàn)槿绱?，她才無話可說??！

    這個時候她倒寧肯劉舜是個玩弄她感情的人渣，只是貪圖她的新鮮，要和她玩兒罷了。至少那個樣子她可以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懟他，然后打擊、報復(fù)，最后揚(yáng)長而去…而現(xiàn)在，她似乎什么都不能做。

    不，也不是說真的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她可以離開…事實(shí)上，她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處理這件事了。

    閉了閉眼睛，穩(wěn)定了一下心緒。陳嫣覺得自己能夠好好說話了，這才開口道：“嫣在常山國打擾從兄多日了，如今該辦的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乘表兄的東西也送來了。既然是如此，這兩日嫣就告辭了?！?/br>
    陳嫣說的很快，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后面追趕她一樣。等到話說完劉舜都沒有打斷她，這讓陳嫣松了一口氣——她既然說完了，這兩天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就像是一個了斷。

    劉舜此時終于站了起來，臉上的神色變得沉靜，他凝視了陳嫣好一會兒，最終什么都沒有說，離開了。

    陳嫣直到劉舜消失在門后，這才真的放心——現(xiàn)在看起來劉舜可沒有劉徹那么瘋，當(dāng)然，也有可能和兩人身份不同有關(guān)。

    陳嫣覺得劉舜來說這些話其實(shí)也沒有抱多少期望，因?yàn)樗龑λ囊馑紡膩砻髅靼装?。如今非要說，也是因?yàn)椴幌胂袼母绺缒菢?，至死都沒有一個答案…肯定還是否定，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現(xiàn)在陳嫣這樣說了，對她自己而言是個了斷，對劉舜大概也是吧…陳嫣希望這番了斷之后，他能走出這段…就像剛剛，他已經(jīng)迅速調(diào)整好了自己。想來，完全恢復(fù)，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吧。

    陳嫣卻不知道，走出門的一瞬間，劉舜臉色蒼白，好像一個大病之后的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沒錯…

    其實(shí)陳嫣的想法是頗為一廂情愿的，看似世間所有事情的影響都可以交給時間去消弭，但果真如此嗎？總有比時間更堅(jiān)定的存在…很多時候其實(shí)時間并不能消弭什么，他們能做到的只是讓一個人習(xí)慣。

    習(xí)慣了之后就可以假裝不存在。

    但那也只是假裝而已，就像一個傷口，不去碰它的時候沒什么?？墒窍肫鹚鼇?，輕輕一碰，鮮紅色的血液便洶涌而出了。

    陳嫣和劉舜再次相見已經(jīng)是兩日之后了…陳嫣要離開石邑，往齊地而去，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劉舜來送她——這兩天陳雅能夠用各種理由躲著劉舜，不見劉舜，等到離開的時候她終于沒有理由不見他了。

    看得出來，劉舜這兩日并不太好，他不是身體虛弱的那種人，小時候就以身體康健出名…陳嫣聽劉乘說起過，他從來都很羨慕這個弟弟的身體。但這個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陳嫣恍惚之間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劉乘。

    她一直覺得劉乘和劉舜長的不太像，似乎并不比其他異母兄弟更像是同胞兄弟。但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劉乘身上的病弱氣太明顯了，影響了人的感觀?，F(xiàn)在就可以看出，他們真的是兄弟了。

    “你…”陳嫣很想說，他這又是何必呢！但到底沒有說出口。這個時候她就不該說這種話，這種關(guān)心的話語或許會引起誤會！既然她真的不喜歡對方，就不要給出任何一點(diǎn)兒希望。

    劉舜一反平常愛刺陳嫣的樣子，他很少說話，只是目光一直放在陳嫣身上。

    “下回相見不知何時了…”說到這里劉舜自嘲一笑：“說不準(zhǔn)我這輩子也沒有下回見你的時候了…讓我好好看看你?！?/br>
    劉舜從未如此溫柔過，溫柔地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他是得好好看看這個女孩子…他得記住她的樣子，往后十年、二十年、一生，他都只能依靠回憶活著了。

    婢女替陳嫣撩開了馬車的門簾子，陳嫣就要鉆進(jìn)馬車之中。劉舜原本只是站著的，忽然身體本能壓過了理智，在他想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已經(jīng)拉住了陳嫣的手。

    他握的很緊，仿佛這樣就真能握住自己想要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他說：“阿嫣…我喜愛你已很久了了。”

    他終于還是說出來了。

    第266章 七月（1）

    公元前129年, 正是大漢元光六年。

    這一年年初起，長安未央宮里一如往歲，并無什么不同。

    自六年前太皇太后崩后，大漢真正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雖然那之前少年天子劉徹已經(jīng)繼皇帝位數(shù)年, 但那屬于過渡階段, 那段時間有著太多過去執(zhí)政者的影子，文景之治的余波還持續(xù)影響著。

    太皇太后竇氏原本就是跨越文景兩朝的重要人物, 可以說是文景之治的重要參與者。而隨著這個標(biāo)志性的人物去世，天底下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年輕帝王將這個國家?guī)碌姆较颉?/br>
    新的時代正式開始。

    新時代當(dāng)然要有新的突破, 劉徹將目光首先放在了對匈奴這個問題上——這也是當(dāng)然的, 雖然經(jīng)濟(jì)民生、吏治教化等方面都很重要，而且劉徹也確確實(shí)實(shí)安排了不同程度的改革, 但最重要的還是漢匈戰(zhàn)爭！

    這倒不是因?yàn)樗且粋€戰(zhàn)爭狂人（或許真有一點(diǎn)兒這方面的特質(zhì)，但這里的原因并不只是那么簡單），而是他的少年時代經(jīng)歷深深地影響了他。

    每個人都無法避免地要被自己的少年時代影響, 對于劉徹而言，他出生在好時候。他少時就被立為太子，成長時期國家已經(jīng)擺脫了漢初時經(jīng)濟(jì)窘迫的局面，倉庫里儲存的糧食吃不完, 錢庫里串錢的繩子都爛掉了！

    也不曾經(jīng)歷過呂后亂政時的惶惶無依, 他甚至連七國之亂時皇室的動搖都沒有感受過——等到他長大了，似乎什么問題都解決了…當(dāng)然了, 天下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比如這里鬧天災(zāi), 那里有人禍，但這些屬于任何朝代、任何歷史時期都無法避免的，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連癬疥之疾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日?！?！

    所以對于劉徹來說，他沒有太多負(fù)擔(dān)，更不會焦慮，焦慮如何建設(shè)好這個龐大的國家。唯一讓他耿耿于懷，不能輕易放下的就是漢匈戰(zhàn)爭了。

    明明大漢才是天朝上國！匈奴是什么？不過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一支，北方游牧民族從古至今都是被中原王朝按著打的…這些在商周的歷史上都是明擺著的，就算到了戰(zhàn)國亂世，與游牧民族接壤的幾個大國，如秦趙，對著游牧民族，那也是絲毫不虛。

    匈奴，只是抓住了秦末農(nóng)民起義，中原王朝混戰(zhàn)成一團(tuán)的機(jī)會，這才趁勢崛起的罷了！

    當(dāng)時大漢初建，實(shí)在沒有余力教訓(xùn)北方草原上的夷狄，只能暫且忍耐罷了！于是有了和親政策，有了這些年邊關(guān)偏向防守的對匈策略。

    對于劉徹這個從小沐浴在帝國繁榮富強(qiáng)中的天子，這顯然是一種恥辱——曾經(jīng)的政策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接下來應(yīng)該換一套了才是！

    至少他是這么想的。

    不同于那些見識過匈奴強(qiáng)大戰(zhàn)斗力，又或者干脆就是不想改變、怕冒風(fēng)險的臣子，年輕的帝王野心勃勃、自信心爆棚，他可不會覺得到了自己手上，還對匈奴沒有辦法。

    他從少年時代起就不知道計劃這件事多少次了，總算到了可以動手的時候了——朝廷上對匈奴的策略有主戰(zhàn)的，也有主和的，主和占據(jù)了優(yōu)勢，但主戰(zhàn)背后是劉徹在撐腰！

    這些年隨著劉徹的皇位越來越穩(wěn)固，無論主和派如何不愿意，現(xiàn)實(shí)就是，除非他們想要換個皇帝…不然就只能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