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諾一把搡開林婆子，嘶聲道：“你家小賤人嫁不出去了，偷別人的漢子！我還沒死呢，她就天天纏著沈晏賣sao！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白日做夢！”

    林萍萍羞恥得嚎啕大哭，劉敏冷笑道：“你先照照你自己！就你這模樣兒，村里二狗子也看不上你！真是奇怪，人家程遙遙長成那模樣，你怎么就長成了這樣兒？”

    劉敏笑里藏刀，刀刀都往要害上戳。程諾諾嗷地一聲就掀翻了林婆子，沖過來撕扯劉敏。

    劉敏往后一躲，誰知程諾諾虛晃一槍，直接扯住了林萍萍的頭發(fā)，另只手狠狠撓在她臉上。

    林萍萍慘叫一聲，臉頰上出現(xiàn)血淋淋的三道抓痕，皮rou翻卷：“啊！放開我……我的臉！”

    劉敏像被激怒的母狼一樣，撲向程諾諾。林婆子和劉敏一人掰一只手，也沒能讓程諾諾放開林萍萍。

    幾個(gè)女人一邊嚎叫一邊在地上打滾，那場面別提多駭人了。

    沈晏呆看著這一幕，好像陷在一個(gè)可怕的噩夢里，有繩索套住他的腳一路往下墜，往下墜……

    一聲威嚴(yán)的吼聲響起：“都住手！”

    ……

    這一出精彩的好戲，程遙遙是后來聽韓茵轉(zhuǎn)述的。據(jù)說魏淑英也加入了戰(zhàn)爭里，跟程諾諾母女聯(lián)手，以二敵四。沈晏那個(gè)貴婦做派的母親，則抱著沈晏哭得天昏地暗，一口上海腔罵起人來跟唱戲似的。

    程遙遙今天只是乖乖待在家里，并沒有出去看熱鬧。

    端午前后的竹葉長得肥大，浸過水后越發(fā)翠得滴出水來。一張張擦洗干凈，斜放在竹筐里瀝干水分。

    院門被敲響了，慫慫顛著小短腿跑去門口，汪嗚汪嗚叫。程遙遙笑道：“肯定是謝昭拿稻草回來了?！?/br>
    她擦擦手，快步跑到院門口把門栓拿下，打開門笑道：“謝昭，你回……”

    程遙遙的笑容僵在臉上。

    程征手里提著一個(gè)行李袋，風(fēng)塵仆仆地站在門口。

    數(shù)月不見，程征和程遙遙父女倆再次見面，氣氛都有些尷尬。

    好在他身邊還有一個(gè)小秋。

    小秋冒出頭來，道：“遙遙姐，這個(gè)伯伯說要找你，我jiejie讓我?guī)贰！?/br>
    “謝謝你。”程遙遙笑著掏顆糖給她，“這是我爸爸。”

    小秋謝過程遙遙就跑了。

    程遙遙看了眼程征，有些別扭地移開眼。而程遙遙剛才那句“這是我爸爸”，讓程征心里熱熱的，他道：“遙遙，你過得好嗎？”

    程遙遙道：“您剛從上海趕過來嗎？您一個(gè)人來的？”

    程征避開她的眼神：“你……你阿姨她也來了，還有你沈伯母?！?/br>
    這個(gè)答案程遙遙并不意外。她往程征身后看了眼，并沒有別人跟著。

    程征搓搓手，一臉為難。

    程遙遙也沒多問，道：“您路上累了吧？進(jìn)來歇歇，我倒杯茶給您?！?/br>
    程征猶豫了下，邁過門檻走進(jìn)了院子里。

    這件宅子古色古香，處處細(xì)節(jié)都透著講究。院子收拾得一塵不染，菜園子郁郁蔥蔥，廚房的窗臺(tái)下掛著一串串辣椒和干菌子，擺著幾個(gè)小巧可愛的南瓜。

    院子一角的雞圈里有十幾只母雞，柴垛整整齊齊堆在一起。橘白色小貓趴在天井前曬太陽，小肥狗昂著頭，好奇地圍著程征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簡直是個(gè)桃花源。

    程遙遙在廚房里忙活了一會(huì)兒，端出一盤子酒釀小米糕和一杯熱茶來，招呼程征在廳堂里坐下。

    程征心里五味雜陳，打量著女兒。程遙遙一頭烏黑長發(fā)編成麻花辮垂在身后，穿著一身家常衣裳，腰上還系著小圍裙。她袖子挽起，手被水浸得泛著粉。

    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如今事事做得井井有條，看得程征一陣心痛。

    可程遙遙瓷白臉頰上泛著緋色，眉眼間凈是愉悅天真。程征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rèn)，程遙遙在這兒過得比上海更快活。

    程遙遙道：“這是大麥茶，您喝一口潤潤嗓子吧?！?/br>
    “哎，哎！”程征忙端起茶水喝了口，水蒸氣熏得他眼鏡鏡片模糊，他趁機(jī)摘下眼鏡擦了擦。

    程遙遙看著他，不無心酸地想，爸爸這一向老了許多。

    上回去上海時(shí)，程征尚可稱得上清癯斯文。這一回，竟是兩鬢斑白，眼角的皺紋也深了。身上的襯衫和外套領(lǐng)子皺巴巴，這是過去程征絕不會(huì)允許的事。

    程征一路車馬勞頓，幾口熱茶喝下去，才覺出渴和餓來。又一口氣喝了大半杯茶水，吃了幾塊點(diǎn)心，才緩過氣來。

    程遙遙見他這樣，又提起熱水壺，續(xù)了一杯熱茶，道：“爸爸，你餓了嗎？廚房有rou餅，我去熱兩個(gè)給你吃?！?/br>
    “不用了，乖?！背陶鞫酥杷袊@道：“遙遙，我從前還擔(dān)心你在鄉(xiāng)下會(huì)吃苦受罪。今天看見謝家這環(huán)境，爸爸才算安心了點(diǎn)。爸爸知道，謝昭把你照顧得很好?！?/br>
    程遙遙露出點(diǎn)笑模樣，與有榮焉道：“我說過的，謝昭對(duì)我很好，他們一家人都對(duì)我很好?！?/br>
    程征看著大女兒毫無陰霾的眉眼，她臉頰嬌滴得像盛開的薔薇。小女兒枯槁如骷髏的臉閃過眼前，叫程征心中一痛。

    程征道：“遙遙，我這次來，是為諾諾的事。多虧了你的那封信，不然我還不知道諾諾在鄉(xiāng)下鬧出這樣荒唐的事?！?/br>
    程遙遙興致缺缺地道：“她跟沈晏的事，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見程遙遙態(tài)度這樣冷淡，程征不由得道：“我剛才去看了諾諾，她這回病著，當(dāng)真是受了很多苦?！?/br>
    程遙遙桃花眼微微挑起，看著程征，等他說下去。

    程征手指下意識(shí)摩挲著杯壁：“她跟沈晏的事，是她自作自受?？赡愀怯H姐妹，同住在一個(gè)村子里，再怎么也不該不管她……”

    程遙遙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打斷他的話：“那您想要我怎么管她？”

    程征頭疼道：“遙遙，你別誤會(huì)爸爸的意思。我知道諾諾跟你之間有許多齟齬?？蛇@回諾諾病成那樣，沈晏薄情，把她撂下不管就罷了?？赡闶撬挠Hjiejie，諾諾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豈不是對(duì)你的名聲也有損害？”

    程遙遙定定地看著程征：“您到底想說什么？”

    程征不知為何心里一虛，原本打好的腹稿竟有些說不出口。

    可思來想去，他還是道：“諾諾跟她住的人家鬧翻了。她身子虛弱得很，你能不能跟謝家商議一下，今晚讓我們一家，都借住在這兒？”

    程遙遙險(xiǎn)些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你們一家，是指誰？”

    程征有些無奈：“遙遙，就暫住一夜。你沒瞧見諾諾的傷勢……”

    程遙遙冷笑道：“這是魏淑英的意思吧？”

    程父驚訝的表情，讓程遙遙知道自己猜中了。她斷然道：“她受傷就去住院，這兒又不是醫(yī)院！她休想踏進(jìn)謝家一步！”

    程征有些失望：“遙遙，諾諾是你親meimei，她如今已經(jīng)病成這樣，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第185章 謝奶奶罵人

    程遙遙臉頰上泛起憤怒的薄紅：“你又怎么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程諾諾她卑鄙無恥，她對(duì)我做的那些壞事，你都不知道……”

    “諾諾她是搶了沈晏，可如今她受到了教訓(xùn)！”程征失望地看著程遙遙：“遙遙，爸爸一直覺得你只是任性嬌氣一些，卻是個(gè)善良的好孩子?！?/br>
    程征嘆了口氣：“你太讓爸爸失望了。爸爸只有你和諾諾兩個(gè)女兒，將來爸爸走了，你在這個(gè)世界上只有一個(gè)血脈相連的親人……”

    程遙遙俏臉?biāo)瑩P(yáng)聲道：“她是魏淑英生的，跟我不是同一個(gè)mama。她不是我的親人！”

    聽程遙遙提起生母，程征不由得顫了一下，輕聲道：“你母親她……她是很溫柔很善良的。要是她知道你如今變成這樣，一定很失望?！?/br>
    程遙遙氣得笑出聲來，冷冷看著他：“我mama要是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她才會(huì)失望呢。你知不知道程諾諾她……”

    “你……”程征的臉猛然變得鐵青：“你住口！”

    程遙遙烏黑睫毛輕顫，不可置信地看著程征。

    程征也愣住了，程遙遙長到這么大，除了她非要下鄉(xiāng)的那一次，自己從未對(duì)她疾言厲色過半句。

    看著女兒嚇得小臉蒼白，程征心里不由得后悔，可程遙遙剛才的話著實(shí)觸到了他的逆鱗。正躑躅間，外頭傳來一陣喧鬧。

    魏淑英大呼小叫的聲音格外刺耳：“你們看什么熱鬧，快來搭把手！都小心！別把我女兒摔了！”

    程征忙走向門口。

    小胖狗慫慫扒拉著程遙遙的腳，烏溜溜小眼睛望著她。程遙遙終于回過神來，手腳發(fā)抖，被氣的。

    程遙遙彎下腰把慫慫抱起來，慫慫立刻貼著程遙遙的臉蹭個(gè)不停，發(fā)出嚶嚶汪汪的叫聲，小尾巴都夾起來了。

    程遙遙抱緊了暖呼呼的rou團(tuán)子，低聲道：“別怕?！?/br>
    她冷冷看向院門口。

    程諾諾被兩個(gè)人扶著，滿臉血道道，頭發(fā)蓬亂，滿身的泥土也不知道在地上滾過多少回。

    身后跟著一串看熱鬧的村里人和孩子。

    魏淑英比程諾諾好不到哪里去，正指揮著人把程諾諾攙進(jìn)謝家：“趕緊進(jìn)去！老程，你愣著干什么，快把諾諾扶進(jìn)去啊!”

    程征臉色尷尬，低聲對(duì)魏淑英道：“你怎么就過來了？”

    魏淑英被撓得滿臉花，一說話就齜牙咧嘴：“你看諾諾現(xiàn)在這樣，還能讓她回那林婆子家？趕緊讓她進(jìn)屋躺下，快?。　?/br>
    兩個(gè)村民架著程諾諾，邁上臺(tái)階。

    “誰準(zhǔn)你進(jìn)來？滾出去！”

    一聲嬌叱。程遙遙抱著小狗走到門口，堪堪踩住門檻，好一尊尊俏煞冷煞的觀音像。橘白色小肥貓蹲在她身前，弓起脊背，琥珀眼不善地瞪著眾人。

    她天生地高高在上，艷光逼人。兩個(gè)村民連連倒退，不小心踏空，連著程諾諾摔成了滾地葫蘆。

    程諾諾登時(shí)慘叫起來，伏在地上狼狽不堪。

    程征和魏淑英忙撲上去，一左一右扶起她，一家三口好生齊整。

    程諾諾底子本就虧了，剛才又跟林家女人們大打出手，此時(shí)摔得不輕，抽著氣對(duì)程征道：“爸爸，我……我身上冷……”

    魏淑英忙道：“乖女兒，你別怕，咱們馬上進(jìn)屋里躺著！”

    魏淑英這么大嗓門地嚷嚷，讓程征頭疼道：“我不是讓你先別過來嗎？遙遙還沒答應(yīng)?！?/br>
    魏淑英尖聲道：“諾諾，諾諾！”

    程遙遙一看，只見程諾諾臉色比鬼還難看，褲腿下緩緩淌出黑紅色的血液。

    村民們嘩然：“又流產(chǎn)了？”

    “這是落下病了，血山崩吧！”

    “媽，她怎么流血了？”

    “呸呸呸！小孩子家不準(zhǔn)看，這是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