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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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淯聽到這,緩緩吸了一口氣,和顏悅色地對石義寬道:“朕知道愛卿的一片苦心,調(diào)遣淮陽王入京述職的事情,朕會斟酌著來……皇后最近又懷了龍種,常常思念自己的母親,還請國丈允許她母親入宮看看她?!?/br> 石義寬這才知道女兒有懷孕了的消息,自是面露喜色,應(yīng)承下來。 如今后宮佳麗甚多,單是那新納孫妃蕓娘,姿色也比石皇后好看些,難得圣恩隆寵,居然獨(dú)寵自己的那個胖女兒。所以石義寬自然要讓女婿的江山安穩(wěn),他才好坐享其成。 等國丈退下時,劉淯在書房里呆呆坐了一會,又站起身來抽出了書架上的一副畫卷軸。 畫上的,是一個身穿獵裝手握弓箭的女子,偏偏眉眼靈秀,如初開芙蓉。 關(guān)于眞州的風(fēng)云,他也是最近才聽聞。柳眠棠獨(dú)闖眞州救下楚太妃的事情,他安插的暗探也一五一十地向他稟報(bào)了。 眠棠就算失憶了,還是那個有勇有謀的奇女子,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第二個柳眠棠了。 可偏偏他卻將眠棠弄丟了。 劉淯這段日子失眠得厲害,除了朝廷的勾心斗角之外,對眠棠的思念也讓他夜不成眠。 將崔行舟召入京城也好,最起碼,他可以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哪怕她已經(jīng)記不得他了。 御書房的燭火搖曳,劉淯看著畫中的人像,眼神也愈加癡迷…… 京城里有人夜不能寐,不過柳眠棠這幾日的睡眠卻好極了,畢竟侯府柔軟的床鋪,可比門板子好睡多了。 眞州百廢待興,所以崔行舟得留在州里處理繁雜公務(wù)。而他也不許柳眠棠走得太遠(yuǎn),哪怕靈泉鎮(zhèn)也不行。 所以柳眠棠干脆跟太妃一起住了侯府。當(dāng)初匪兵入城時,雖然也侵?jǐn)_了侯府,但后來因?yàn)樗褜さ教映龀侨チ?,他們沒來得及砸搶,便也走了。 侯夫人想起那時的情形都心有余悸,直拉著太妃的手連說好險(xiǎn),接下來又問太妃王府修繕的事宜。 太妃聽了轉(zhuǎn)臉問眠棠:“我們府里修繕需要花費(fèi)多少?” 眠棠從懷里掏出個珍珠串成的巴掌大的金算盤,撥弄了一下道:“若是錢用得得法,大約是一巴掌的數(shù)目?!?/br> 侯夫人試探道:“五十萬兩?” 眠棠笑了笑道:“因?yàn)檫€需要撫恤死去的家丁護(hù)院,加上王爺想要趁機(jī)闊一闊府宅……大概需要五百萬兩?!?/br> 侯夫人覺得這數(shù)目甚大。若是往常,對于淮陽王府這樣的富戶,自然不算什么,畢竟淮陽王府一直秉承奢靡之風(fēng),每年的用度堪比京城王侯。 可是她也知道淮陽王府被洗劫一空的事情,就算別院還有佃銀收益,一時也接濟(jì)不上,便又問:“你們府上的錢可夠,要不要侯府也出一些幫忙度一度難關(guān)?” 太妃聽了,沒有立時回答,又眼巴巴地看著眠棠,等著她答復(fù)。 眠棠看著侯夫人微微一笑:“先謝過侯夫人的相助了,太妃與我在這里客居,已經(jīng)勞了侯夫人的心神,怎么好讓您再破費(fèi),這些錢我用自己的嫁妝墊付了,暫時不需得借調(diào)?!?/br> 侯夫人是知道這位未來王妃的出身的。 說實(shí)在的,侯夫人跟其他人一樣,原先也是有些輕看這位淮??h主,還直跟自己的兒子趙泉說,如果他學(xué)了淮陽王的樣子,抽冷子弄回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做正妻,那她立刻就躺入棺材里,做鬼都不叫他安生。 結(jié)果兒子那個不著調(diào)的性子又起了膩,竟然長吁短嘆道,若是能娶了她那般的女子,他只做一日的新郎便躺入棺材也心甘情愿。 氣得侯夫人鉗了兒子的耳朵,好一頓耳提面命。 可是現(xiàn)在看來,淮陽王還真是撿了寶貝了。這五百萬兩的墊款,這個平民出身的小縣主居然說拿就能拿出來,竟然比有些大家出來的嫡小姐都闊綽。 也難怪楚太妃現(xiàn)在全然沒有做婆婆的威嚴(yán),什么事情都眼巴巴地看著未來的兒媳婦,等著她來做主呢。 聽侯夫人說出艷羨她闊綽之詞,眠棠謙虛道:“我這也是傾其所有了。不過王爺說了日后加倍奉還,還要給我三分利錢呢!” 侯夫人聽得直笑:“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胡鬧,將來都是夫妻,什么利錢不利錢的!” 眠棠也跟著一笑,不再言語,她總不能說,自己又跟淮陽王討價還價,將利錢調(diào)成了四分吧! 沒辦法,她如今除了莫名多了忠義四兄弟外,還有流落四方暫時還沒聚齊的仰山舊部。 這一張張的嘴都要吃飯。那一聲大當(dāng)家可不是白叫的,自己造的孽,都要自己吞。她總要安頓好這些人,不能再讓他們落草為寇了。 待聽了太妃說起她那日脫險(xiǎn)的經(jīng)過,侯夫人看眠棠的眼神也變了。 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子,關(guān)鍵時刻竟然這般神勇! 這么說來,她倒還是王府的福星了,淮??h主可比淮陽王先前的未婚妻廉小姐要靠譜多了。 第94章 不過聽著聽著,侯夫人聽得就不是味道了。 雖然楚太妃言語里并沒有抱怨meimei一家的意思??墒呛罘蛉耸莻€明眼人,一下子便聽出了癥結(jié),只生氣道:“太妃仁厚,可是你那個meimei……也太不想著你了!” 楚太妃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有這一個meimei,她又是被爹嬌寵慣了的,我這個當(dāng)jiejie的總不能不管她,日后黃泉見了爹娘,被他二老埋怨吧?行舟那孩子也是的,拖拖拉拉的,就是不告知我他姨媽現(xiàn)在如何,我這心放不下,身子也沒法見好。” 說這話時,楚太妃還特意看了一眼眠棠,顯然是指望著眠棠替她給兒子帶一帶話。 眠棠則看都不看太妃,只一心一意地吃手里的那塊糕餅。最近不知為何,她的胃口好極了,一頓飯連吃兩大碗都不夠。 至于楚太妃點(diǎn)她的話,她就只當(dāng)沒有聽見。原先她覺得自己外祖父家的二舅舅就夠坑人的了,可這位廉姨媽卻是比二舅舅都坑,不光在她背后興風(fēng)作浪說人壞話,還在危急時刻拖人后腿。 不過她是楚太妃的親meimei,若是太妃不介意,她這個未來的兒媳婦自然也不好說什么,但也不至于熱心地為廉家忙前忙后就是了。 跟侯夫人閑聊了一場后,眠棠便要給淮陽王送飯去了。 他最近歇宿在了公衙里,別的還好,就是吃的不應(yīng)時。所以眠棠每天中午都給他送吃食,順便把晚飯也帶出來。 雖然李mama不在,可是眠棠也得了三分真?zhèn)?,閑來無事,親自洗手作羹湯,除了做自己拿手的幾樣菜外,還特意切了新下的甜瓜給淮陽王做飯后的水果。 裝好食盒子換衣服的功夫,太妃又喚人叫她過來說話,只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跟她提,讓她跟兒子說情,快些救下姨媽一家。 “我是看出來了,行舟那孩子能聽得進(jìn)你說的話,你且去跟他說一說,哪有這般親戚遭了難,他卻不聞不問的?” 眠棠笑了,遞過了一塊甜瓜給太妃,然后慢條斯理道:“太妃宅心仁厚,是我等晚輩要修習(xí)的。但是淮陽王的脾氣,太妃您也不是不知,他是別人對他兩份好,他能還得三分;可若別人怠慢對不住他,就能牢記一輩子的人。這些日子,我也不是沒有勸過王爺??伤麉s冷著臉說,廉姨媽遇事不聽勸,總是三番五次連累了太妃。別的事情,倒也好說,可若太妃這次被賊人擒獲,成了拿捏他的把柄,他不知現(xiàn)在該是何等被動。” 眠棠說得慢條斯理的,而太妃一心想著meimei的心里,也終于是灌入些清流湯泉了。 她原先只以為兒子是惱姨媽不懂事,差點(diǎn)連累了她,所以生氣,卻沒有想過若是此番兒子被拿捏該是什么情形。 “這……可是如今我不是無事嗎?待看見了meimei,我說她便是了……” 眠棠微微一笑,又道:“王爺說,異姓王爺說出去雖然好聽,也是世襲相傳,可承受的這份隆恩,說不得哪天就收回去了。若是一朝行差走錯,落得滿門抄斬的情形也是有的。是以像淮陽王府這等子名門右族,誰不是從小便教育子弟為人謙恭周正,萬萬不可帶累了家族??善约业暮⒆咏逃靡耍瑓s有些個遠(yuǎn)親依仗著沾親帶故,狐假虎威,犯下些作jian犯科的勾當(dāng),就此讓謹(jǐn)小慎微的正族受了牽連,背了罵名……” 眠棠說的這話,楚太妃就不愛聽了:“這是行舟的話,還是你的?我meimei雖然為人言語刻薄了些,也并非作jian犯科之人,怎么就讓王府背負(fù)了罵名?” 眠棠看太妃惱了,也不慌亂,只依舊笑道:“我今日也是多嘴了,這話,原該是王爺跟您說才對。只是廉家原先便往王爺?shù)氖值紫屡e薦了無數(shù)族中子弟。平時他們?nèi)绾无k差,我是不知,這次王府修繕,有幾個廉家的子弟主動請纓,非要承攬些活計(jì),我看在是自家親戚的情面上,就點(diǎn)頭同意了。您也知,如今修補(bǔ)王府的錢,都是從我嫁妝里出的,我也就用心了些,居然發(fā)現(xiàn)最近幾筆修繕費(fèi)用的銀兩不對。這么一細(xì)細(xì)查究,倒讓王爺知道,最后竟然查出就是廉大人的親侄子貪墨下來的。他平時管著郡中的糧庫,王爺又叫人查賬,竟然發(fā)現(xiàn)他私賣軍糧的事情。這下子王爺惱了,這才有了我方才說的那些個話……” 楚太妃這輩子活得其實(shí)糊里糊涂,太復(fù)雜的事情,都是不過腦子的?,F(xiàn)如今聽眠棠一說,也唬了一跳:“可是,這也不是我meimei貪墨……行舟何必遷怒著她呢……” 眠棠的笑意漸漸收斂了:“我聽說那個侄子并非初犯,以前也曾經(jīng)有過徇私枉法的事情,不過每次都是姨媽求到了太妃您這,您又申斥王爺,便大事化小。那個慣犯以前掌管的乃是州里的水木工程,油水更多,王爺最后也是沒法子,給他調(diào)配著去當(dāng)了糧官,可他還是做不好。若是姨媽現(xiàn)在好好的,應(yīng)該正坐在廳堂上跟您哭訴那侄子早年喪母的不容易呢。王爺至孝,有許多事情不愿意跟您頂著來,樂得花些小錢,哄您開心。畢竟您是他的母親,在大是大非上,絕不會幫著外人欺負(fù)自己的兒子??墒橇虌屓羰抢锿獠环?,總這么帶累著王爺,您能忍,我可不能忍!我的男人,憑什么讓不相干的貓狗欺負(fù)!” 眠棠說這話時,柳眉高挑,一雙眼睛里透著的都是騰騰的煞氣。 楚太妃見識過她伸手教訓(xùn)廉姨媽的樣子,知道這姑娘脾氣不好,出手就甩飛刀,嚇得控制不住的縮了縮脖子,然后一臉不自在道:“看你說的,就像我能讓外人欺負(fù)我兒子似的?” 眠棠的怒氣收放自如,轉(zhuǎn)臉又笑道:“那就好,所以廉家的確也是該整頓了。該怎么做想必王爺心里有數(shù),太妃何必催攆著他?廉姨媽受足了教訓(xùn),以后也別老給王爺塞些不著調(diào)的子弟,王爺辦事盡心順氣,我們王府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不是?” 太妃被眠棠的一番話繞了進(jìn)去,只覺得此時再跟兒子提廉家的事情的確是自討沒趣,只嘆氣道:“你們年輕人想的,比我這老人家周全,只是別叫我日后不好見九泉下的爹娘就是了?!?/br> 眠棠敲打完了太妃后,便出了屋子準(zhǔn)備給崔行舟送飯去。 沒想到,那正主兒正立在走廊里等她呢。 方才眠棠嚇唬母親的那些個話,也被崔行舟一字不漏地盡聽進(jìn)去了。 見她出來,高大的男人只伸出長指在嘴邊作了噓聲,便拉著她出來了。 眠棠不好意思地看著行舟道:“李mama教給我的那些,我都白學(xué)了,方才我跟太妃說話不客氣,你可惱了?” 崔行舟低下頭,狹長黑眸漾著淡光,薄唇微微勾起道:“方才吃人的氣勢哪里去了?母獅子怎么一轉(zhuǎn)眼就變成了貓兒?” 眠棠半咬著嘴唇不說話,大眼睛里似乎波光粼粼地望著她。 崔行舟最受不得眠棠這般可憐兮兮地望著,就算明知她跟外人跋扈飛揚(yáng)得很,卻還是忍不住心疼地抱起她,低低道:“可記住了你的話,莫要叫外人欺負(fù)了你男人……” 對于給廉家修補(bǔ)爛泥塘的活計(jì),淮陽王其實(shí)自己都做得麻木了,只是母親從來沒有想過他是否難做,一味慣性地偏幫著自家的meimei。時間久了,他自己也只能自我開解。 畢竟他不是不孝的逆子,除非萬不得已,沒有時時氣母親的習(xí)慣。 可是眠棠卻能看出他的心內(nèi)的不適,將他不方便頂撞母親的話,盡說了出去,這種有人心念著自己,替自己出氣的舒暢感,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經(jīng)歷過的。 他現(xiàn)如今也才明白,為何眠棠當(dāng)初不顧自己的阻攔,將修補(bǔ)王府的肥差都交給了那幾個窩囊廢。她是立意等著他們出把柄,來堵母親的嘴。 畢竟廉姨媽若是真回來后,估計(jì)又是死性不改,前來給廉家謀福利。有了這等子的前車之鑒,眠棠就好跟他的母親細(xì)細(xì)掰算了。 崔行舟心內(nèi)再次慶幸表妹廉苪蘭當(dāng)初的拒婚。甚至還隱隱后怕,如果他當(dāng)初跟柳眠棠就此錯過,這輩子他還會愛上別人嗎? “半日不見,便思念著卿之軟語,如饑似渴,何不許我些甘泉雨露,略解相思?”說到這,他忍不住低頭吻住了眠棠嫣紅的唇。 可是這等子纏綿熱吻還未及加深,就聽見有人重重咳嗽大煞風(fēng)景。 崔行舟不悅地抬頭一看,好友趙泉也在不悅地望著他。 他娘的,平日看著對女人木訥的淮陽王,竟然是個撩撥女子的高手。那等子不要臉的甜言蜜語竟然這般肆無忌憚地說出來,舌頭都不帶發(fā)顫的! 也難怪眠棠這等子涉世不深的女子,會被崔行舟迷得神魂顛倒。 趙泉此時深深檢討自己,以前追求佳人時,是否太過君子老實(shí)了? 崔行舟被他一聲咳嗽打斷,再次恢復(fù)清心寡欲的清冷模樣,只拉著眠棠的手問:“嘉魚來此是有事情嗎?” 鎮(zhèn)南侯沒好氣道:“沒事,我自己家的院子,順便走一走!不過一會你我不是要給參加鼎榮公的酒宴嗎?你還在這里消磨時間。” 崔行舟這才想起,自己此來原是想告知眠棠今日不必送飯,他一會有應(yīng)酬的,順便再跟趙泉一同赴宴。 不過此刻,他不愿意跟眠棠分離片刻,便低頭問她,要不要也一同去? 第95章 眠棠有些遲疑,這類崔行舟的交際,她以前從來沒有陪同過,況且他倆還未舉行成禮,這般沒有長輩相陪的場合,貿(mào)然前往恐怕不妥。 所以她笑著對崔行舟道:“你與侯爺前往飲酒豈不自在?憑得讓我跟去,反而讓你的友人言語不能自在,我給你煮好醒酒湯,等你回來飲就是了……” 崔行舟也知道眠棠顧及著什么,便不再堅(jiān)持,不過心里倒是略略遺憾王府遲遲沒有修繕好。 幸好今日工頭稟報(bào),王府外院和內(nèi)院損壞的院墻快要修補(bǔ)好了,等墻修補(bǔ)好了,她和母親也能回去住了,至于其他的地方再繼續(xù)修繕就是了。 而他成親的日子也定下來了,農(nóng)歷六月末正好有個吉日。不然待進(jìn)了七月因?yàn)橛泄砉?jié)的緣故,便不適合成禮,又要拖延一個月了。 他此番前往應(yīng)酬,其實(shí)發(fā)請柬之意,畢竟太相熟的友人,還是要親自發(fā)了請柬才算妥帖。 于是便叮囑著眠棠自己在侯府好好吃飯休息,晚上時,他會盡早趕回來,待她去靈泉鎮(zhèn)的宅院里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