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游重約會

    從海邊回來以后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的課，林和西果然遲到了。

    教室里在上大班專業(yè)課，林和西從后門悄無聲息地進(jìn)去，在角落里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

    溫柔優(yōu)雅的女老師在講臺上語調(diào)平穩(wěn)地講授專業(yè)理論，臺下學(xué)生已經(jīng)睡倒大片。

    往常這位老師的課，林和西向來也都是直接睡過去的。

    唯有此時不同，那位老師溫婉柔和的聲音落入耳中，他卻沒有絲毫睡意，反而手抵下巴坐在課桌前，開始長時間地走神。

    他眼眸低垂，面上微微放空，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喉結(jié)上下一滾，甚至無意識地探出舌尖，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林和西還在想昨天晚上的那個吻。

    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昨天晚上那個意外到來的吻。

    早晨起床上課遲到，除了有游重在夢里遲遲不肯走的原因，還有他額外花了點時間來洗內(nèi)褲的原因。

    顯然詫異震驚于那個吻的人，不僅僅只有林和西自己，還有當(dāng)時處于主動方的游重。

    說是酒意上頭而做出的沖動行為，這樣的理由實在站不住腳根。

    收拾東西準(zhǔn)備返程時，林和西起身去丟垃圾，才注意到游重那罐酒與自己這罐酒重量相當(dāng)。

    大約是考慮到要開車和酒精在體內(nèi)代謝的時長，游重也沒有多喝。

    回去的時間里，兩人皆是一路沉默，沒有任何交流，唯有電臺里的情歌聲始終不斷。

    此刻坐在日光充足而明亮的大教室里，林和西心底模模糊糊出現(xiàn)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來。

    他想，游重是不是已經(jīng)不直了？

    那晚坐在甜品店里與方青檸說過的話猶在耳邊，不過短短數(shù)天，自己做下的定論就有被推翻的可能性，林和西非但不覺得懊惱，反而心動不已。

    中午的午休時間不短，林和西回出租房里睡了一覺。下午再出門上課時，他帶上了要送給游重的那幅畫。

    然而上樓敲門時，游重似乎并不在家。

    林和西在門外等了片刻，也只等來阿拉斯加在里面拍門回應(yīng)他的聲響。

    確信自己沒有記錯，游重說過下午在等他來送畫，他拿出手機給對方發(fā)送語音請求。

    微信語音無人接聽。

    林和西不再久留，索性先帶著那幅畫去學(xué)校里上課。

    他在學(xué)校里的廣場上遇到了趙渡。

    對方背著書包，與同班同學(xué)走在一起。兩人面對面走過時，趙渡的視線從他臉上晃過，極為明顯地頓了頓。像是在猶豫不決，該不該與他打招呼。

    林和西亦有些遲疑。

    游重宿舍里的三人中，他與楊卷的關(guān)系最好，與周煊的關(guān)系最不好，與趙渡的關(guān)系則是最陌生。

    他最后還是叫住趙渡，沖對方笑了笑，然后問：“你們下午應(yīng)該沒課吧？”

    沒料到林和西會找自己搭話，趙渡愣了愣，“沒課?！鞭D(zhuǎn)而又似想到什么般，主動開口詢問，“你是要找游重還是楊卷？”

    林和西想了想，還是道：“我找游重。”

    游重已經(jīng)不住學(xué)校寢室，對于趙渡知道游重去向這件事，林和西并未抱有多大希望。

    出乎他意料的是，趙渡答得很快：“他有事出去了。”

    林和西點點頭，垂眸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準(zhǔn)備和他道別。

    不想趙渡旁邊始終沉默的同學(xué)卻陡然開口，語氣聽上去像是與游重關(guān)系不錯，三分調(diào)侃七分八卦地問：“游重是不是和人出去約會了？”

    林和西猝然抬眸，直直看向說話的人。

    趙渡沒有否人，甚至又透露出更多的信息來：“被別人約出去了，是個美院的妹子?！?/br>
    那同學(xué)又語氣可惜地道：“該不會是去拒絕妹子的吧？認(rèn)識他三年，我就沒見他找過女朋友。”

    趙渡道：“那也說不準(zhǔn)。他mama是畫家，游重自己也說過，會畫畫在他那里是加分項?！?/br>
    對方若有所思地點頭，轉(zhuǎn)而看向仍是站在他們面前沒走的林和西，好心提醒道：“你是不是要去上課？已經(jīng)快打鈴了。”

    林和西回神，對他道了聲謝，又朝趙渡淡淡一笑，轉(zhuǎn)身朝教學(xué)樓的方向走去。

    他雖被那兩人的話攪得有些心不在焉，但也沒有過大的情緒起伏。

    只是才走到教學(xué)樓的一樓大廳里，他又收到了方青檸在微信上發(fā)來的語音和照片。

    照片加載出來的那一刻，他才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上方是游重和年輕女孩坐在大學(xué)城奶茶店窗邊的清晰畫面，方青檸在語音消息心急火燎地道：“校內(nèi)論壇有人在傳，這是他女朋友?！?/br>
    林和西放大女孩的面容輪廓，認(rèn)出來她是昨天下午在體育館內(nèi)和游重說話的人，也終于后知后覺地記起來，心中那點微妙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次在樹木園的翡翠湖邊，他還擅自借用過對方的畫筆和畫紙。

    照片拍攝的位置隔得有些遠(yuǎn)，看不清窗邊那兩人面上的神態(tài)，卻并不妨礙林和西心生惱火。

    短短十幾個小時內(nèi)，他的心情猶如過山車般高低起伏，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直直沉入谷底。

    他沒有料到，照片帶給自己的沖擊力會比旁人口中的轉(zhuǎn)述大得多。

    他不知道游重是什么意思。

    是因為一時沖動而偏離軌道，現(xiàn)在走回正軌還來得及，還是因為直男之間的摟摟抱抱稀松平常，嘴碰嘴的親吻更是一件不足為奇的小事，從頭至尾都沒有放在心上。

    上課鈴聲響了起來，林和西轉(zhuǎn)身從教學(xué)樓里出來，神色冷淡地邁下臺階。

    許是一直沒等來他的回復(fù)，方青檸的語音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

    接起語音的同時，對方的聲音從手機那頭飛快傳了過來：“你——”

    “應(yīng)該還不是女朋友?！绷趾臀髡Z氣平常地打斷她。

    極為明顯地松了口氣，方青檸問他：“你要不要現(xiàn)在過去看看？”

    林和西不答反問：“你知道美院團(tuán)委的宣傳部在哪里嗎？”

    方青檸愣了一秒，顯然是沒能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他又極有耐心地重復(fù)一遍。

    方青檸嗓音困惑地將具體地址報給他。

    林和西記下來，然后道：“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br>
    電話里的人沉默兩秒，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不去找他??？”

    林和西語氣莫名：“我為什么要去找他？”

    方青檸問：“你不喜歡他嗎？”

    良久沒有說話，林和西并未正面回答她：“直男找女朋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是嗎？”方青檸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如果你不喜歡他，那么，我去追他，”她的聲音很輕，“也是可以的嗎？”

    即便心知肚明方青檸是在試探他，她也不可能會去追游重，林和西還是有片刻的怔忪。

    許久以后，他對方青檸緩緩開口：“可以。”

    林和西掛掉語音，朝美院的方向走去。

    從校醫(yī)院的大樓前路過時，他忍不住抬眸瞥向校醫(yī)院的大門。

    然后想起了昨天下午在校醫(yī)院里，自己沒來得及問出口的那句話。

    那時他是想要問游重什么？

    沒有記錯的話大概是，那你會不會在意我？

    胸腔中忽然被nongnong的失落盛滿，那些情緒如同潮濕雨季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沒過他的心室。而那顆被沉沉浸泡在洪水中的心臟，也開始變得酸脹又難受。

    幸好沒有問出口，他想。

    第61章 確認(rèn)喜歡

    游重懷疑自己喜歡上了林和西。

    美院的那個女生不知道從哪里要到他的聯(lián)系方式，私下里約過他好幾次，甚至在他們和美院的籃球賽里，直接跑來理工院的休息區(qū)找他。

    除去意外收下對方送的畫那一次，游重不認(rèn)為自己有在任何言行舉止中，向?qū)Ψ絺鬟_(dá)過絲毫自己對她有意的想法，然而對方依舊堅持不懈。

    從海邊回來的第二天，他答應(yīng)了和對方出去見面。

    主要原因是想要和對方當(dāng)面說清楚，次要原因則是想要進(jìn)一步確認(rèn)，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喜歡上了林和西。

    事實上，游重并非是對同性戀抱有異樣眼光的那類人，從上高中開始，他的交際圈中也會頻繁出現(xiàn)性取向為同性的人。

    只是尊重旁人的性取向與接受自己的性取向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完全是兩件天差地別的事。游重雖然沒有交過女朋友，卻也始終認(rèn)為自己是直男無疑。

    青春期到來的時候，他也會看那些存放在網(wǎng)盤里的電影，手誤打開同性電影時會下意識地感到生理不適。

    翻開雜志的第一眼，目光首先會落在插頁的女人臉上，而對那些肌rou線條漂亮的男人視而不見。

    他回憶起剛剛認(rèn)識林和西的那段時間。

    從最初誤會和流言導(dǎo)致的反感與厭惡，到后來偶有生出的心軟與五味雜陳。

    從最初厭煩于林和西頻繁出現(xiàn)在自己視野內(nèi)，到后來目光時常久久停留在對方那張臉上。

    一開始分明是極度排斥林和西與自己的任何肢體接觸，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能夠做到容忍，甚至是可怕的習(xí)以為常。

    再到后來的角色互換，他反而成了主動去觸碰對方身體的那個人。

    等到他猛然驚醒時，似乎早已深陷其中，無法抽身而退。

    從小到大他都不是會逃避的人，卻需要時間來給自己一個答案，也給他與林和西的關(guān)系一個答案。

    游重帶上壓在茶幾里的畫去見那個女孩。

    幾個小時前在課上調(diào)成靜音模式的手機忘了恢復(fù)過來，直接導(dǎo)致他錯過了林和西打來的微信語音。

    他與那個女孩坐在大學(xué)城的奶茶店里，僅僅是一杯奶茶的時間，游重就清晰地意識到，對面坐的是旁人與對面坐的是林和西，二者之間帶給他的巨大落差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