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問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問題？程初怎么可能不相信冉汀的話？

    就這樣吧，放下吧。

    你眼前的這個人，從頭到尾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失望到頂點的時候，時辰反而冷靜得可怕。

    她莫名覺得有點可笑。

    在她苦苦掙扎想要逃離的時候，在她連續(xù)好幾次在程初面前一點尊嚴(yán)都沒有之后，她喜歡了這么多年的人就用這種冷冰冰甚至帶了些質(zhì)問的口氣，問她是不是又去追了別的男生。

    是覺得她看既然追不上他，就更換了目標(biāo)，然后終于把另一個男生給追到手了？

    她在程初心里，到底是個什么胡七八糟、三心二意又恬不知恥的形象。

    時辰啊時辰，你再怎么喜歡他，有什么意義啊。

    時辰的雙手在看不見的地方緊握成了拳頭，稍長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來一個個印記，時辰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樣。

    真的是最后一次為程初難過了，她還想做回那個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時辰。

    “程初，”時辰驀地抬頭，叫他的名字，“我曾經(jīng)真的很喜歡你。”

    程初似乎壓根沒想到時辰會突然說這個，他喉頭咽動，好半天才從喉嚨間悶出來一聲：“嗯?！?/br>
    時辰點頭笑：“我知道你知道，但是我還是想認(rèn)真地告訴你一聲，那是曾經(jīng)，我現(xiàn)在不喜歡你了。你不用那么擔(dān)心。”

    難得說謊，時辰語氣稍稍有些不自然，但幸好似乎情緒也很不對勁的程初并沒有聽出來她的語氣波動。

    程初扯了扯嘴角，微微諷刺：“我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桌上的手機(jī)屏幕亮起，是謝云持打來的電話。

    時辰站起身，朝著程初點了點頭，良好的教養(yǎng)和禮數(shù)在這個時候盡展無疑：“那就好。還有，也麻煩你告訴冉汀，當(dāng)年的事情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讓她別這么耿耿于懷，更不要再來煩我了。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出現(xiàn)在我眼前?！?/br>
    家境優(yōu)渥，父母寵愛，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吃得了委屈的人。

    以前只不過是真的太喜歡程初了，所以才一次次卑微到塵埃里。

    喜歡有什么用啊。

    她不再看程初臉上的表情，接通電話，拿起手機(jī)，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值班室。

    手機(jī)里瞬間傳來謝云持溫柔又帶著笑意的聲音：“喂，辰辰？起床了嗎？”

    時辰強(qiáng)忍著所有的情緒，語帶撒嬌：“早就起啦，今天要代我?guī)熜种蛋唷?/br>
    直到走到外面，保證程初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時辰才卸下了一身的驕傲，癱坐在樓梯拐角處的臺階上，渾身發(fā)軟。

    她全身都在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邊的謝云持被時辰給嚇得聲音都滿是驚慌：“辰辰？辰辰你還在嗎？沒事吧？辰辰你說句話呢？”

    “……哥。”

    憋了半天，時辰才從喉間悶出來了一個字。

    女孩子的聲音已經(jīng)帶了點哭腔，她卻眨著眼，拼命地不讓淚水滑落。

    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為程初哭了。

    時辰這一出聲，謝云持才松了口氣：“你嚇?biāo)牢伊?，怎么了呀？?/br>
    時辰不說話。

    謝云持猜測：“你是不是又見到程初了？”

    時辰拼命緩了緩情緒，才憋著淚意開口：“嗯……”

    沒等謝云持說話，時辰就又一顫一顫地繼續(xù)說道：“哥，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我再也不想因為他哭了?！?/br>
    謝云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低聲安慰她：“乖，別難受了，別哭了啊?！?/br>
    “我沒哭！”時辰聲音的哭腔越來越重，卻硬是一滴淚都不肯落，“我真的沒哭！”

    她為程初哭過很多次，大學(xué)時代的眼淚幾乎全都是因為他。

    就算那個時候根本見不到程初，可她就是太喜歡太喜歡他了，一點都放不下，所以稍微觸及到都難過得要死。

    時辰想起來，自己大二的時候被室友拉去看一部電影，叫《擺渡人》。

    電影的豆瓣評分奇低，一水兒的網(wǎng)友都在吐槽這部電影毫無主題假文藝。

    電影院里的人都在搖頭，她還能聽到隔壁那對情侶里面的女孩子低聲抱怨：“這電影簡直是在浪費我錢，是我已經(jīng)過了那個階段，理解不了這么細(xì)膩的感情了嗎？也就主題曲好聽一點了?！?/br>
    時辰那天卻在電影院哭得直打嗝，鄰座那個抱怨的女孩子看著她，又驚又疑。

    室友也被嚇得不輕，不停地給她遞紙巾，時辰卻哭得連接紙巾都接不住。

    只是那之后，室友不管怎么問，時辰都對真正的原因閉口不提，只說是自己的淚點太低了。

    她聽到電影里的臺詞——

    “你有沒有為一個人拼過命？”

    時辰越發(fā)哭得崩潰。

    拼過。

    可那個人，他不稀罕。

    有多喜歡有什么用，程初他從來都不稀罕。

    “哥，”時辰眨去淚意，張了張嘴，“原來放下一個人也這么難受啊?！?/br>
    就好像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塊，你哭過笑過的那些記憶都跟著那個人的位置強(qiáng)行從你身體里剝離一樣。

    她長這么大，所有的義無反顧都是為了程初。

    她喜歡上程初的時候，是真的很快樂的，程初多給她一個眼神她都能興奮一整天。

    現(xiàn)在，她要全都扔掉了。

    一點不剩。

    謝云持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時辰悶著聲音講話。

    “謝云持，謝云持?！彼B喚了兩聲謝云持的名字。

    謝云持應(yīng)聲。

    那邊的女孩子卻又不說話了，謝云持也不催促，只是聽她的呼吸聲。

    “……我好想我mama啊?！?/br>
    謝云持一愣。

    時辰這幾年愈發(fā)獨立聰慧，青春期的時候還會因為父親一年不到就另娶而鬧著不學(xué)習(xí)，高考完還會因為喜歡的男孩子有了女朋友而厭食，這幾年卻好像越來越懂事了。

    成績優(yōu)秀、聽話懂事、吃苦耐勞、學(xué)習(xí)認(rèn)真。

    他有時候甚至都忘了，這個女孩子只是一個初三時親生母親就病逝、再也沒有mama的小女生而已。

    他又聽見電話里的時辰呢喃：“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吃過我mama給我做的湯圓了，我好想吃。我也不敢哭，我怕我mama覺得我不懂事，怕我爸爸就真的不喜歡我了。我也不敢任性，我特別特別努力地學(xué)習(xí)，可我拿了第一都沒人夸我了。我很想做個乖女兒，但是我現(xiàn)在真的好想我mama啊，特別想跟她說，有個男生不喜歡我。然后我mama會安慰我，說，沒事的，起碼她還在?！?/br>
    “我真的太不爭氣了，明明早就知道程初不喜歡我，結(jié)果我還巴巴地湊上去讓人家討厭。我知道別人都怎么看我的，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可我就是很喜歡他，我就是這樣的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把心都捧到人家面前?！?/br>
    電話里再次沉默。

    謝云持驀地就很想抱抱這個女孩子，然后告訴她，她真的很棒，他從來沒有看不起她。

    一個二十歲的、比任何人都勇敢真摯的女孩子。

    “哥，這是我喜歡程初的最后一小會兒了。”

    程初是她當(dāng)時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現(xiàn)在親手拔下來的心頭刺。

    “就這樣吧?！睍r辰抬頭看著墻角的似有若無的蜘蛛網(wǎng)。

    人總要學(xué)會放下一些東西，才能繼續(xù)往前走。

    她再也不想困在十六歲了。

    她已經(jīng)在原地等了太久太久，她不想等了。

    是她自己畫地為牢，也是她自己想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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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時辰掛斷電話回到值班室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tài)也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了。

    她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只像是出去接了通電話一樣。

    程初抬頭看了她一眼。

    根本說不清楚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時辰有男朋友了，也早就知道時辰和自己一點都不可能，甚至?xí)r辰今天的反應(yīng)和往日里并沒有什么不同，但程初卻有一種莫名其妙但又很強(qiáng)烈的感覺——

    就好像，他在今天，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她一樣。

    這種感覺甚至讓程初有點透不過氣。

    他沒來由地心慌。

    程初抿了抿唇：“打完電話了嗎？”

    時辰頭都沒抬，看著電腦屏幕點了點頭。

    “我……”程初試探著開了口，卻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向來不是一個擅長解釋的人，也從來不喜歡解釋。

    何況，他也沒什么可解釋的。

    時辰在心底嘆了口氣。

    “程初，我們到底曾經(jīng)也是同學(xué)?！彼ь^看他，“雖然我們也的確沒有什么再見到的可能了，但是，如果真的要再見……盡量還是少說話吧。”

    程初頓了頓，壓抑著神色。

    “你可真夠心狠。”

    “心狠？”

    時辰本來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的心情，因為程初的這個詞而又不平了起來。

    她怒極反笑：“程初，你真沒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