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謝昀眼底閃過厭煩,薄唇輕動,“直接殺了?!?/br> “是?!?/br> 從陽又問:“尸身如何處理?” 謝昀手指撥弄著刀柄,唇角勾了一抹瘆人輕笑:“砍下的腦袋千里快馬送回古羅,掛在陳鏡床頭,一天晚上掛一顆,務(wù)必保證血液新鮮?!?/br> “是?!睆年枒?yīng)聲。 …… 肅國公府。 謝昀剛?cè)氪箝T,陵石匆匆前來:“二爺,國公爺有請?!?/br> “父親可有說何事?”謝昀問。 陵石道:“國公爺準(zhǔn)備三日后與夫人離京,前往霧枝山拜訪陸神醫(yī)?!?/br> 謝昀聞言,眸光忽地飄遠(yuǎn),頓了許久沒說話,自重生以來,他還沒有去見過母親。 只是有些選擇,即便重來一遭,他依舊不會改變想法。 比如陳文遇,他還是要再殺一遍,即便神佛也攔不住。 半響,謝昀頷首:“知道了。” 他解下腰間長劍,拋給陵石,大步朝木桃居走去,走了沒幾步,他又折返上善院,腳尖輕點(diǎn),縱身輕飛如燕。 等再出來,謝昀已經(jīng)脫了肅殺黑衣,換了一身霧青色長袍,斂了幾分煞氣,襯得君子俊美如玉。 木桃居。 這是肅國公與其夫人陳氏居住的院落。 謝昀到的時候,一位約莫四十四五歲的男人正坐在小桌旁煮茶,眼角眉頭依稀可見皺紋,但容貌依然俊朗,脊背挺拔,不顯老態(tài),正是肅國公謝山如。 下首坐著一位二十二三歲的男子,身著霜白色織錦春衫,容貌與謝昀像了五六成。 年輕男子溫潤一笑:“二弟。” 說話之人是肅國公世子謝時,他雖與謝昀雙生,但容貌差了許多,謝時更似其母陳氏,而謝昀則更似其父謝山如,就連二人的脾性,都天差地別。 人人皆知,肅國公世子謝時,玉樹臨風(fēng),謙謙君子若孤松,有逸群之才。 謝昀喊人:“父親,大哥?!?/br> 謝山如頷首:“坐?!?/br> 等兩人坐好,謝山如沉靜著開口:“可知為父叫你們二人前來何事?” 謝時點(diǎn)頭。 謝昀嗓音淡淡:“聽陵石說了?!?/br> 謝山如嘆了口氣:“為父打算帶你們母親去霧枝山一帶住一段時間,請陸神醫(yī)為其調(diào)養(yǎng)身體?!?/br> 謝昀沉默,母親這是心病,身病易治,心病難醫(yī)。 謝時皺眉:“母親身體怎么了?” “無礙?!?nbsp;謝山如搖頭,解釋道:“你們母親近來憂思甚重,夜間噩夢纏身,為父聽聞霧枝山一帶風(fēng)景秀美,想來去哪里開闊開闊心神也好?!?/br> 謝時:“兒子知道了?!?/br> 謝山如道:“陛下身體每況愈下,為父觀其心思,怕是對太子嬴啟心有不滿,近來燕京形勢恐怕有變,為父不再燕京,你們二人可要萬事小心,切記莽撞?!?/br> 謝山如一邊說,手上動作也沒停,氤氳的茶香彌漫屋室,他推了兩杯茶到二子面前。 謝昀面前那杯,加了兩片薄荷葉。 次子愛片茶,還喜歡薄荷,他一直都記得。 謝時端起茶杯,淡聲道:“五皇子已死,八皇子被貶,十皇子頑劣,十四皇子怯懦,十六皇子狹隘,除此之外幾子,不是年紀(jì)小不堪大任,便是外家勢強(qiáng),如今陛下能儀仗的,只有一個六皇子嬴啟而已?!?/br> 若是嬴承毅能再活個□□年,或許還能培養(yǎng)出一個合格的君主來,只是熙朝如今已經(jīng)風(fēng)雨飄搖,僅僅一個平庸的守國之君,怕是守不住這偌大江山。除非,再來有一個明宣太子那般的人出世。 謝昀懶洋洋抿了口茶湯,無聲嗤笑,如今情況,還不是嬴承毅自作自受。 謝山如神色平靜,笑著搖頭:“江山變換,朝代更迭,自由命數(shù)?!?/br> 這話說得已經(jīng)很是直白。 這龍椅上坐著的是誰,姓甚,謝家并不關(guān)心,作為歷經(jīng)兩朝,綿延了數(shù)百年的老世族,自有其生存之道。無論是前朝趙越一族又或是今代嬴熙一脈,他們謝家皆可輔佐。 謝時點(diǎn)頭:“兒子明白?!?/br> 謝山如神色滿意,嘬了一口清茶,將目光緩緩挪向謝昀:“昀兒,為父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心思,也不想阻攔于你,但切記,凡事留三分余地,有轉(zhuǎn)圜之機(jī),不可將自己逼上絕路?!?/br> 次子生性狠決,手腕強(qiáng)硬,凡是看兩面,握著嗜血刀尖走,傷人甚鋒,傷己也利。 謝昀淡笑:“兒子心里有數(shù)?!?/br> 男兒立于天地,當(dāng)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于他而言,不過是把上輩子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罷了,雖然有點(diǎn)兒無趣厭煩,但也無妨,畢竟這一世還有嬴晏在,這么一個有趣兒的人陪在他身邊,倒也解了煩悶。 何況明宣太子嬴柏還活著。 上輩子嬴晏死前所托,便是請他去尋她三哥,不負(fù)她所期,的確叫他尋到了。 世人皆以為明宣太子八年前去云州治理水患,被洪水沖走,尸骨無存,但這等天災(zāi),不乏有福大命大之人能僥幸活下來,這嬴柏,正是福大命大。 早在十多日以前,他第一次恢復(fù)前世記憶時,便吩咐了一撥人留在云州,探查嬴柏下落。 這個帝國早就從根處開始爛了,他沒耐心再為其刮骨去毒,伐筋洗髓一遍。 謝昀勾了勾唇角,這些個爛攤子交給嬴柏好了。 …… 父子三人談了許久,直到太陽西落,綺麗的燦燦晚霞映照了半邊天際。 謝時先行離去,去看母親陳氏,而謝昀則被父親留下。 謝山如語重心長寬慰道:“昀兒,你母親不見你,是因?yàn)樾睦镉行慕Y(jié),難以跨邁,并非怪你,你不要怨你母……” “我知道。”謝昀打斷,唇角的笑容收斂,精致的眉眼間神色淡淡,“我從未怪過母親?!?/br> 謝山如淡笑,看著眼前風(fēng)華正茂的次子,心里深覺愧疚。 謝昀七歲起便去了霧枝山拜師學(xué)藝,他們父子二人每年能見面的次數(shù)亦是屈指可數(shù),十年學(xué)成歸來,一家人團(tuán)聚不過一年,他便帶兵遠(yuǎn)征邑國,一去三載余。 比起長子謝時承繼先祖家業(yè)而言,次子謝昀身上所有榮耀,皆是他一刀一劍,浴血拼命而來。 謝山如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謝昀肩膀。 “有子如此,為父甚慰?!?/br> …… 隔著木桃居的雕花軒窗往外看,晚霞從燦人的黃,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了艷人的紅,直到透過窗欞的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夜幕終于降臨。 謝昀回了上善院。 一進(jìn)屋,便瞧見偌大的院子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明明已經(jīng)孤寂了數(shù)十年,早就該習(xí)慣,謝昀心底驀地生出一抹戾氣,不勝厭煩。 “嬴晏呢?”謝昀神色不善,幽涼涼問:“怎么沒過來讀書?” 讀書? 陵石回想,稟道:“十四殿下晨時曾問屬下一次二爺可有提及讀書一事,那時屬下回答未曾,或許十四殿下以為二爺忘了?!?/br> “以為忘了?”謝昀冷笑,勾了一個不太妙的表情,“本座忘了她便不能記得么?” 陵石沉默:“……二爺所言甚是?!?/br> 謝昀拂袖冷哼:“去,把人給我請過來?!?/br> 陵石恭敬應(yīng)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昀:滿級重來,生活無趣。 諸人:??? 謝昀:還好還有嬴晏。 —————————————————— 感謝夜川星語、如此走過三十年還有一位沒有名字的小可愛送出的營養(yǎng)液。 謝謝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么么噠。 第15章 嬴晏正在昭臺宮煎藥。 太陽已經(jīng)西落,但天色尚未暗下,小廚房里沒有點(diǎn)燈,有些昏暗。 她捏著兩側(cè)小耳,將藥渣過濾,倒入碗里,瓷白小碗與漆黑的藥汁相映,熟悉的藥香鉆入胸腔,一如既往苦澀。 嬴晏輕輕吹涼,擰眉一飲而盡。 剛出了小廚房,便瞧見一女官迎面走來,瞧她衣著,品階還不低。 女官走到嬴晏面前,朝她行禮:“奴婢素秋,見過十四殿下?!?/br> 嬴晏詫異了下,昭臺宮鮮有女官前來,偶爾能見著人煙,也是宦官。 “姑姑來此何事?” 素秋道:“方才肅國公府往宮里遞了折子,說是想請十四殿下前去府邸一相聚,奴婢前來知會殿下一聲。” 隨著她話音落下,嬴晏暗道不好,原本還心存僥幸,此時卻心涼如水,估計(jì)是謝昀那廝想起了讀書之事。 想他難纏古怪的性子,嬴晏默了半晌。 而且她剛剛喝完藥,按照往日習(xí)慣,一會兒應(yīng)當(dāng)睡了。 可是她若不去,謝昀定然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