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走過去，拿了水喝了口：“這游戲沒意思，不玩了。氣球你自己拿著玩吧?！?/br>
    阿財沒有想到吹氣球的快樂來得如此短暫。她捏著第三個還沒有開始吹的癟氣球，思考了一會兒，說：“我，睡覺?！?/br>
    江淮皺眉：“困了？”

    阿財從小馬扎上挪下來：“教室，睡覺?！?/br>
    江淮：“你要回教室睡覺？親子運動會呢？”

    阿財有樣學(xué)樣地說：“沒意思，不玩了?！?/br>
    江淮：“……”

    阿財指指江淮：“回去，上學(xué)。”

    江淮：“……”

    江淮出明誠小學(xué)校門的時候是九點五十八分。

    從進到出，恰好一個小時整。十分短暫。因為阿財行動力很強地去找了柳老師，然后拎著小馬扎回三年二班睡覺去了。

    薄漸側(cè)頭：“回學(xué)校么？”

    “不回。”

    “你還有別的事？”

    江淮掏出手機，又看了眼……十二個未接電話，三十四條未讀消息?！皼]事也不回去?！苯磩濋_手機，“你自己回去吧?！?/br>
    未接電話兩個是老林打的，七個是衛(wèi)和平打的，秦予鶴居然還打了一個。

    “我跟你一起?！北u說。

    江淮嗤了聲：“好學(xué)生，你不回去上課么？”

    薄漸輕笑：“反正翹一個小時是翹，翹一天也是翹?！?/br>
    江淮看著他，忽然嘴角一挑：“我不翹一天，我下午就回去……但你確定要跟著我？”

    “怎么了么？”

    “沒怎么。”江淮伸了個懶腰，“就是準(zhǔn)備待會兒去鍛煉身體去?！彼麘猩⒌仨u，“你要身體素質(zhì)不行，就早回學(xué)校學(xué)習(xí)去吧，省得浪費時間?！?/br>
    “哦?！北u唇角微勾，“我身體素質(zhì)還可以?！?/br>
    江淮攔了輛出租車：“哦，這是你說的?！?/br>
    出租車走了十來分鐘。

    薄漸向外瞥。

    是四中。

    四中偏向于私立，比起二中升學(xué)率和中考分?jǐn)?shù)線要低一個檔，但也是s市的重點高中。

    薄漸不知道江淮為什么要來四中。但在他印象中，江淮與四中最容易讓人想起來的聯(lián)系就是……江淮高一下學(xué)期逼走的那個omega同學(xué)，轉(zhuǎn)學(xué)轉(zhuǎn)到了四中。

    來打架鍛煉身體？

    但出租車沒有停在四中新校區(qū)，而是轉(zhuǎn)到了四中老校區(qū)。

    四中的新校區(qū)和老校區(qū)只隔著一道柵欄。四中的學(xué)部都已經(jīng)搬到了新校區(qū)，舊校區(qū)屬于政府的待拆遷用地。

    舊校區(qū)已經(jīng)建了許多年，處處是灰墻矮壁，還有一片樓只有一兩層樓高，混亂而參差不齊。

    新校區(qū)也早已經(jīng)搬了好幾年了，舊校區(qū)無人用的破皮塑膠跑道上積了層厚灰。

    但江淮似乎對舊校區(qū)格外熟悉。翻過柵欄，長跑到樓邊，攀著舊教學(xué)樓的救生梯向上爬。薄漸沒有來過這里，舊校區(qū)每一處都挺破，但救生梯居然還沒有生銹，锃光瓦亮，像新修的。

    薄漸皺了皺眉，也沿著救生梯爬上去。

    這棟樓不高，只有三層。天臺上的灰塵幾乎有一指厚，于是腳印也格外明顯……很多凌亂的腳印，天臺沿上幾乎干干凈凈。似乎常有人來。

    薄漸還沒弄明白江淮來這里做什么。

    他問：“你對這里很熟么？”

    “是挺熟?！苯凑驹谔炫_沿上，向外眺望，“以前常來。”

    搬過兩次家。

    第二次租的房子離四中很近。阿財轉(zhuǎn)學(xué)前的小學(xué)就是四中附屬的實驗小學(xué)。但搬到二中附近以后，二中附近就沒有四中舊校區(qū)，西浦區(qū)舊房子這樣的地方了。

    薄漸往四下環(huán)視了一圈?！叭绻闶窍胝乙粋€人少，平坦的地方做伸展運動，”他說，“你沒有必要打出租車跑這么遠(yuǎn)，到四中天臺上來鍛煉身體?！?/br>
    江淮扭頭：“伸展運動？”

    薄漸：“嗯？”

    江淮仰了仰脖子，細(xì)微的咔吧聲。

    薄漸微愣。

    江淮立在天臺沿上，沒多廢話，徑直向外一躍。他劃過一個順暢的曲線，曲線終點在臨近樓的樓頂天臺，矮下去半層樓的高度。

    這些舊房子在許多年前建的時候不講究計算樓間距，沒有設(shè)計美感，疏密隨意。這兩棟樓離得并不算太遠(yuǎn)。

    可也絕對不代表隨便誰，都可以立定跳遠(yuǎn)似的從一棟樓樓頂跳到另一棟樓樓頂。

    樓就兩三層高，但掉下去也是百分百骨折?？吹萌诵捏@rou跳。

    薄漸粗淺地估量出江淮離他有三到四米遠(yuǎn)。這是江淮躍出的曲線起點和終點連線的長度。

    江淮手掌短暫地?fù)芜^水泥臺，幾乎沒有聲響。

    他撲了撲手上的灰，起身，瞇起眼，隔著樓，遠(yuǎn)遠(yuǎn)地望薄漸，挑釁似的一挑嘴角：“伸展運動，要不主席您過來做一段中小學(xué)生廣播體cao給我瞧瞧？”

    薄漸扯了扯領(lǐng)口，喉結(jié)滾動：“我惜命，不喜歡極限運動?！?/br>
    江淮挑著唇角：“那你別跳過來，你后面有樓梯，去……”

    沒有說完，細(xì)微的落地響。

    薄漸像江淮一樣撐過水泥臺，站直身，文雅地拂了拂手上的灰

    江淮收了嘴，似笑非笑地望他：“你不說你惜命么？”

    “我是惜命?！北u說，“但我這不是過來給前桌做廣播體cao么？”

    他瞥江淮：“你想學(xué)，我酌情教你幾段。學(xué)么？”

    江淮： “……滾?！?/br>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沒什么表情：“那你在這兒做廣播體cao，我先走了?！苯磦?cè)身，向下一跳，手攀下天臺沿，腳懸空近兩米，鞋底斜踩在粗糙的墻壁?；覊m激揚。

    他頭也沒抬：“校門口見。”

    江淮連停都沒停，單手拉著旁邊的梯檔往下一晃，一下子速降，雙腳踩回平地上。

    他聽見聲響，抬了抬眼皮。

    江淮仰頭，從嗓子眼哼出聲笑：“你不做廣播體cao了？”

    薄漸后江淮幾拍，不像江淮圖快，他下得很穩(wěn)。薄漸站定，細(xì)致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中小學(xué)生第九套廣播體cao第八節(jié) ，跳躍運動。”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舞臺給你，來

    第24章 負(fù)心漢

    薄漸望著江淮。

    江淮給他留了個后腦勺, 哼笑道：“那我就教教你什么叫中小學(xué)生第九套廣播體cao的第一節(jié) 伸展運動?！?/br>
    江淮沒有回頭。他向前跑。

    江淮跑起來幾乎聽不見聲音，像已經(jīng)用了許多年來熟練了什么叫奔跑。他徑直彎腰沖刺跳到了一截半身高的金屬圍欄頂, 蹲穩(wěn)在圍欄細(xì)細(xì)的欄條上，大抵只有零點幾秒的停頓, 他二連跳躍過了七八節(jié)階梯高, 徑直翻滾到了教學(xué)樓一樓大門口。

    破舊的教學(xué)樓在他白色的校服襯衫上滾上一層薄灰。

    江淮站起身, 扭頭, 俯視著薄漸。

    薄漸沒有在那張臉上看出別的情緒。

    只有一句話：

    來么？

    薄漸從喉口溢出一聲笑。他翻手撐過金屬圍欄，攀著階梯旁邊的墻沿頂，腰一勾，翻了上去。

    他剛剛上去, 江淮已經(jīng)扭頭繼續(xù)向前跑了。

    薄漸沒有停頓，跟了上去。

    江淮跳過矮墻, 翻上高墻, 抓著教學(xué)樓外的窗戶邊沿徒手向上攀，翻進積灰的教室，又打開走廊窗戶，從窗戶再翻出走廊。

    沒有多余的, 花里胡哨的耍帥動作, 就是翻越，翻越, 翻越。

    向前跑，無論前面有什么障礙，翻過去。

    他動作很快, 毫無拖泥帶水，仿佛對四中舊校區(qū)每一棟樓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熟知于心。

    臟污破碎的玻璃窗洞開，風(fēng)兇猛地灌進來。

    窗外藍(lán)天白云。廣闊的白云像是展翅的鵬鳥。

    風(fēng)把襯衫抵緊在江淮身上。已經(jīng)九月中了，江淮還是穿著這一件短袖。

    江淮手掌一撐，翻上三樓的窗沿。

    他停下來了，望著走廊拐角跟過來的薄漸。

    薄漸見他停下來，也放慢了步子，最后一步步走到江淮身邊。

    江淮蹲在窗沿的這一條窄窄的臺子上。一邊是走廊，一邊是外面，教學(xué)樓外，空氣，風(fēng)，樓下遠(yuǎn)遠(yuǎn)望去仍是綠茵茵的舊足球場。

    兩個人沒有離得太近。

    薄漸望見江淮額角滲出很薄的汗，打濕了細(xì)細(xì)的一縷黑發(fā)。辮兒消停下來，偃旗息鼓。

    可江淮挑了挑唇角，問的卻是：“跟得上么？”

    “差不多?！北u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