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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樊籠在線閱讀 - 第70節(jié)

第70節(jié)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她這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

    轉(zhuǎn)過臉她緩緩看向案上的書信和畫卷。在右相大人這里,她的確可以得一時安穩(wěn),可一旦她身份泄露,屆時不單是她自己性命堪憂,只怕還要連累人家滿門不得安寧。

    這種要讓人冒著抄家問斬風(fēng)險的庇護,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受之。

    翌日,右相見蘇傾向他請辭,不免有片刻的驚詫。

    隨之,心下便浮過些了然。一時間他心里劃過百般滋味,最終長嘆一聲,暗道造化弄人。

    “這樣吧,京中我有處空置宅院,你且搬去那里住下。之后我會派幾個有武藝的下人過去,畢竟你一女子孤身在外,沒個看護宅院的人不成的?!币娝埔f些什么,右相抬抬手嘆道:“其他的你莫要擔(dān)憂。妥當安置個人,這點能耐老夫還是有的?!?/br>
    蘇傾便應(yīng)下,施禮道謝。

    “若換回女裝只怕引得旁人無端猜測。所以,以后你還一概以男裝示人吧?!?/br>
    聽到右相囑咐,蘇傾便鄭重應(yīng)下。

    其實這樣也正合她意。

    右相大人安置她的宅院距離京中高官聚集的府邸遠些,可離鬧市卻不算太遠。

    兩進兩出的宅院也不算小,環(huán)境清幽雅致,院里院外干凈整潔,栽種的若干花草樹木也修剪得當,想來應(yīng)該經(jīng)常有人過來打掃的。

    屋里頭家具擺設(shè)等物什都一概俱全,幾乎不用再置辦些什么,人只要入住即可。

    蘇傾看著這陌生的宅院,無端覺得內(nèi)心安穩(wěn)。

    饒是知道右相大人待她這般寬厚是因原身之故,她心里還是對他升起了幾分感念。

    此番襄助之恩,若日后有機會,她定當回饋一二。

    今日的朝堂氣氛格外詭異。

    前些時日,西山銳健營的提督稱病上書致仕。今日早朝,新皇問向眾大臣可有良才舉薦,話音剛落,右相大人便持笏上奏了。

    可他所舉薦的接替之人……卻是宋毅的親信。

    新皇都忘了自個是如何從金鑾殿走出來的。腦中只反復(fù)想著,他舅父大概真的是老糊涂了。

    下朝后,右相朝宋毅的方向隱晦看了眼,宋毅抬眼看過,然后雙方皆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此番交易結(jié)束。各自心知肚明。

    往宮外走去的時候,宋毅腦中一直在想的是他今早剛得知的一事——她今日自那右相府邸搬出來了。

    得知此事后,他甚至懷疑消息的準確性,為保她那右相花了何等代價他再清楚不過,如今又是何故不將她護于羽翼之下?

    本以為是那右相的主意,可今日早朝過后,他突然就明悟了,定是她所要求的。

    宋毅突然就停住了腳步。

    旁邊官員驚見他停了下來,疑惑的抬頭看去,卻見身旁的宋大人面上瞬間浮過疑似怔忡,欽佩,憐惜,以及不甘等莫名情緒,不免詫異。

    “大人您……”

    宋毅一瞬間收了面上所有情緒,抬腿繼續(xù)往宮外大步走去。

    那官員晃了晃頭,只當自己看差了。

    第102章 且記住

    街面西邊后數(shù)兩排的巷子里, 一輛不甚打眼的青蓬馬車緩緩在狹長的街巷中行駛。之后馬蹄聲越來越緩,隨著馬鼻打出的一聲沉悶的響噴, 最終馬車于一紅墻碧瓦的房屋前安靜??苛讼聛?。

    “大人, 就是這里。”

    福祿刻意壓低的聲音傳入了車廂內(nèi)。

    短暫的沉寂后,自車廂內(nèi)傳來他們大人心不在焉的應(yīng)聲。

    福祿正過身重新于車轅上坐好, 不再多言半句。

    抬手拉開轎簾,外頭強烈的光束便透過鏤空雕花的窗牖,零零碎碎的打了進來。宋毅瞇了瞇眼, 然后傾身朝窗牖湊近了些,透過那鏤空處,緩緩將目光落在那個紅墻碧瓦的院落上。

    院墻高聳,朱門緊閉,那人就在庭院深處。

    宋毅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兩扇緊閉的大門處。反反復(fù)復(fù), 明滅不定。

    直待相鄰的幾戶人家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開門出來, 或外出辦事的人回來, 路過他這處時總是好奇的打量上幾眼,宋毅方沉了沉目,不動聲色的從那兩扇緊閉朱門上收回了目光。

    “走吧。”

    低沉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福祿正了神色忙應(yīng)過,拉過韁繩開始趨馬緩緩駛出街巷。

    宋毅朝后仰靠在車壁上, 抬手頗有些煩亂的扯了扯襟口。

    那人的身份意味著什么, 恐怕朝中上至一品重臣,下至九品芝麻小官,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亦清楚知道, 她的身份已確認無疑,而他再接近半步都是官場大忌,會為日后埋下禍端。

    可他今個卻還是特意驅(qū)車走上了一遭。

    宋毅不由煩躁的捏了捏眉心。

    他覺得情種二字離他自己還相差甚遠。唯獨對此女,他就仿佛遭了魔障般,每每遇上她的事,便要昏頭三分。簡直不智。

    “去端國公府?!?/br>
    “是,大人?!?/br>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端國公府的下人們掛上了點亮的燈籠,又點了壁燈和罩燈,偌大的府上一派燈火通明。

    好友相聚,少不得盡興痛飲。

    正屋暖閣里,兩人圍著炕桌對飲,從午后一直喝到現(xiàn)在這個時候,皆有些醺醉了。

    “總覺得肅之今個是來一醉解千愁的?!本埔庹〞r,李靖釩便笑著調(diào)侃道:“不知道的,還當你將要迎娶個鐘無艷?!?/br>
    宋毅把玩酒盞的手頓了瞬,意興闌珊:“旁的事罷了?!?/br>
    李靖釩抬手給他又斟滿酒:“旁的?你可別告訴我,這個旁的,是指那匈奴王庭里的閼氏。”

    匈奴單于便會攜著閼氏不日便要進京了。

    見對面人似有怔住,李靖釩忙擺手:“為兄玩笑話,你過耳忘了便是。惦記不得的人還煩惱她做什么,珍惜眼前人是正經(jīng)。”說著舉杯道:“來肅之,為兄就提前祝你跟那衛(wèi)家小姐,百年琴瑟,白頭偕老!”

    宋毅低聲重復(fù)了一遍惦記不得四字,而后沉了眼眸,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匈奴王庭的閼氏,與我自然沒甚關(guān)系,談不上惦記。剛兄長若不提及,我都幾乎忘了,原來閼氏也是出自京都。”擱了酒盞,宋毅推了案桌朝后仰靠著引枕,面色如常道:“不過反倒是另外一樁事,令我愈發(fā)困頓難解。”

    李靖釩停了杯盞,頗為感興趣道:“哪樁?”

    “其實也是小事?!彼我闼齐S口問道:“從前總以為世間女子大多皆如那王家小姐般,以富貴權(quán)勢為重的。可……兄長可曾遇見過對這些棄若敝履,甚至不愿依附男子,只愿自在逍遙過活的女子?”

    見對方若有所思的將他打量,宋毅隨即闔眸掩過情緒,擺手道:“罷了,兄長只當我酒后亂言便是。”

    兩人又對酌了一陣。

    直待再過小半個時辰便要宵禁了,宋毅便起身告辭。

    “先等等?!迸R走前,李靖釩突然叫住他。

    直到馬車駛出了端國公府很長一段距離,宋毅仍舊在想著臨去前李靖釩的那番話。

    “若真有這般人,為兄是不信的。若有富貴權(quán)勢,哪個愿意貧困潦倒?”

    “女子不依附男子?還真是個新鮮話。那要如何過活?”

    “倒是不是為兄口吐惡言,除了青樓和庵廟這兩處,我倒便還是想不出能有旁的活法。而這,哪里談得上逍遙自在幾字?”

    “就連王鳳鸞那般自命不凡的女子,還不是要依附著那單于才能實現(xiàn)她的野望?”

    “若能不為所動……除了欲擒故縱之外,那就只有其所求甚大之故?!?/br>
    “當年那甘泉宮,不也是用一座金屋換來的有鳳來儀?你瞧,連金枝玉葉都扛不住這世上富貴權(quán)勢,更何況旁的人?”

    揮手推開了窗牖,讓外頭吹來的冷風(fēng)散去他心底幾分躁意。

    宋毅清楚的知道,李靖釩的這番話按在哪個人身上都通用,唯獨一個她不是。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心底深處竟寧愿相信她也是。

    這簡直不用魔障二字來概括他的昏頭了。

    便愈發(fā)煩躁起來。捏著額角強壓了壓心底躁意,可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的緣故,躁意不僅不減反而愈演愈烈,一種難以言說的焦躁煩悶在他胸間反復(fù)沖/撞,無法按捺。

    “轉(zhuǎn)道?!苯柚埔?,他終是將話重重吐出口:“去五城坊巷。”

    說完后,竟有種如釋重負的痛快。

    馬車??吭讵M長的巷中,依舊是白日的那個地方。

    宋毅拉過馬車內(nèi)矮榻下方的抽屜,拿過紙筆,借著外頭寒涼的月色,執(zhí)筆草草寫過兩行,稍晾干后就對疊一下遞給外頭福祿。

    “敲門?!?/br>
    福祿接過后,匆匆下了馬車,借著月色趕至兩扇緊閉的朱門前,叩響了門環(huán)手。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有仆人開了門,狐疑的朝門外看過,面帶謹慎。

    “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福祿將紙條遞給他:“請將該信箋遞交你家主人,他看后便知。”

    仆人面帶遲疑,還要再問,福祿便催促道:“你家主人的事,你耽擱不起?!?/br>
    那仆人終是接過:“你且在這稍等。”說完便闔了門,一溜煙的跑了進院。

    蘇傾本已躺下,聽得仆人來報門外來人之事,當即心下一突,隱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披了衣裳起身,接過紙條展開后湊近燭火下迅速掃過,幾乎當即她便變了臉色。

    紙條上是潦草的兩行字——

    出來。

    郡主。

    宋毅的目光始終不離那兩扇門半寸,直到被月色打上銀光的大門再次從里面緩緩開啟,那一貫平靜的目光方終于有了變化,仿佛安靜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石子一般,陡然波瀾起伏開來。

    緊閉的兩扇門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便緩緩從門內(nèi)走出,似臨時套了件素色外衫,扣子倒是皆扣的齊整,只是頭發(fā)來不及梳理,簡單的在腦后用淺色發(fā)帶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