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麗想從許攸身上得到一些安慰，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可以，可是許攸什么表示都沒有。

    許攸已經(jīng)讀懂尉遲麗眼神中的渴求，但他不知道如何處理，更何況呂青青在身邊。最近一段時間，許攸明顯感覺到呂青青對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那是她在別的男人身上所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

    并不是說我們的許攸同志喜歡腳踏兩只船，徜徉在兩名警花之間逍遙快活，而是他憂慮心理和身體上的變化可能帶來的不良后果，他拿捏不準(zhǔn)所以不敢做下決定。我們知道，他身上系著一樁命案——他殺了吳長安。雖然所有的線索和懷疑都已經(jīng)指向李闖，但真相只會遲到，卻絕不會缺席，總有一天，天底下的人都會知道是他——是許攸殺了吳長安。從這個角度說，許攸愛上或者接受任何一個女人的愛意，那么無疑是在傷害對方。

    許攸，在經(jīng)歷了這一切的變故之后，開始懂得考慮別人的感受。

    尉遲麗有點失望及至生氣，她要進(jìn)行直接的攻擊，“許攸，你是什么看法？”女人的感覺很精準(zhǔn)，她發(fā)現(xiàn)呂青青看許攸的眼神較之前發(fā)生了突破性的變化，那種眼神，和她自己看許攸的眼神一模一樣。

    完蛋了！這個世界上，憑空生長出一個情敵，一個勁敵，尉遲麗突然感到很害怕，如果許攸被人搶走了，她會死的。

    “從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確實是李闖殺了尉遲書記，青青的分析是對的，請你仔細(xì)回憶一下，尉遲書記生前是否有提到過他跟李闖的關(guān)系。”許攸回答，他不敢看尉遲麗的眼睛。

    尉遲麗將許攸的答案理解成他和呂青青站在一條船上，往更嚴(yán)重的說，他們已經(jīng)是一條心。這種想法令尉遲麗感到委屈和醋意nongnong，“很好，關(guān)于這個事情，幾天前，鄭隊長和陸飛已經(jīng)來問過。現(xiàn)在，你們又來問我，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樣：沒有?！憋@然，尉遲麗在賭氣。

    她開始忙自己的事情，把許攸和呂青青撂在一邊。

    打破這個尷尬氣氛的是陳碧婷的聲音，她終于開口說話，“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這就是報應(yīng)，她回來了……她回來了?！标惐替脧淖簧蠞L下地面，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胸脯里，全身蜷縮成一團(tuán)，身體顫抖不止。她很害怕。

    “mama。”尉遲麗跪在地上抱著陳碧婷，想扳起她的臉，但沒有成功，“mama，你怎么了，誰回來了？”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報應(yīng)……報應(yīng)呀?！标惐替玫纳眢w卷得更緊，顫抖得更加厲害。

    “mama，你怎么了，你不要嚇我?！蔽具t麗的聲音急促、恐懼，眼淚滾出眼眶。

    許攸和呂青青從座位上站起來，四目相對，愕然無語，他們只能靜靜的看著事情的變化，而沒有辦法做什么。

    過了一陣，陳碧婷才安靜下來。

    “mama?！蔽具t麗叫陳碧婷，扶她的肩膀，試著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施靜，對，是施靜，施靜回來了?！标惐替妹腿粡牡孛嫔险酒饋?，大叫一聲，跑進(jìn)臥室，嗵一聲，狠狠關(guān)上門。

    “mama”尉遲麗用力敲門。從外面可以聽見陳碧婷在里面哭，尉遲麗進(jìn)不去，絲毫沒有辦法，“許攸，快來幫幫我。”她向許攸發(fā)出求救。

    而此時，許攸像尊石像杵在那里，一動不動，連眼珠子都是靜止的，他聽到了一個令他身體要爆炸的名字——施靜。施靜是他母親的名字，她很多年以前就已經(jīng)過世。施靜這兩個字，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天上落下來，砸在許攸頭上，把他的頭發(fā)砸飛、骨頭砸碎，但他沒有死，清晰的感覺到疼痛。

    ——施靜，mama，二十年沒有人叫這個名字。陳碧婷為什么會知道m(xù)ama的名字？對了，因為尉遲革命，陳碧婷知道m(xù)ama的名字，肯定是尉遲革命告訴她的。那么，她必然也知道m(xù)ama的死，尉遲革命是兇手之一。因為她剛才提到了報應(yīng)，提到了因果循環(huán)。許攸在心里迅速思考這些問題，沒有聽見尉遲麗正在叫他。

    呂青青走過去幫忙，兩人合力將門踢開。只見陳碧婷趴在床上，把頭埋進(jìn)枕頭之中。

    “mama”尉遲麗走到床邊叫陳碧婷，她沒有作聲，她響起沉重的呼嚕聲——睡著了。

    好奇怪的人，呂青青想。

    不過現(xiàn)在確實不能用平常人的標(biāo)準(zhǔn)看待陳碧婷，她承受著喪夫之痛，一時半會無法得到解脫，做出一些超乎尋常的事情很正常。呂青青很想問陳碧婷施靜是誰，和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但尉遲麗像禁衛(wèi)軍一樣守護(hù)著陳碧婷，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她mama。

    “我們走吧。”呂青青走出臥室，拉了許攸。許攸這才回過神來，他跟著呂青青走出廳，沒有向尉遲麗打招呼。

    尉遲麗從臥室敞開的門看著兩人走出去，心中泛起無數(shù)種滋味。她很想跟出去走在許攸身邊，但她沒有辦法付諸行動，mama離不開她。

    刑警大隊除了高閣，呂青青和許攸，全體出動——有人舉報，發(fā)現(xiàn)嫌犯李闖的蹤跡。

    舉報說，在距離縣城20公里的楓樹林鎮(zhèn)看見李闖，目擊者看過公安局張貼出來的李闖照片，經(jīng)過反復(fù)比對，他去電話亭撥通了110。

    隊伍趕到餐館時，李闖已經(jīng)消失不見。報警的人還在，是個30歲出頭的男子，一臉正經(jīng)的模樣，不像是愛說謊的人。

    “跑了多久了？”鄭南司問。

    “15分鐘到20分鐘吧，我報警后不久人就跑了，在你們之前，派出所的同志已經(jīng)來過，也撲了空?！?/br>
    鄭南司雙手叉腰，踢飛一張凳子，“往哪里跑的？”

    “那邊?！蹦凶佑檬种钢赣疑线叺南镒?。

    “阿保你留下來問清楚具體情況，其他人跟我去追。半小時，他跑不遠(yuǎn)?！编嵞纤井?dāng)先朝巷子里跑去。

    穿過巷子，跑上蜿蜒在田野之間的公路，鄭南司開始大口喘氣，其他人逐漸追上來，平常疏于鍛煉的結(jié)果，關(guān)鍵時候是會掉鏈子的。

    天氣已經(jīng)很熱，馬路兩邊的水田里，水稻長勢良好，稻穗長出淡黃淡黃的顏色，不用再過多少時間，一律會變成黃澄澄、沉甸甸，那是收獲的季節(jié)。是呀，收獲的季節(jié)，關(guān)公鎮(zhèn)中學(xué)系列殺人案，加上尉遲書記的案子，在鄭南司接手后，逐漸步入收獲的季節(jié)——這是鄭南司的想法，他很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尤其是破案方面的智慧感到滿意。

    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我們還是很為他擔(dān)心的，畢竟，單單從如果李闖就是兇手這方面來看，警方離收獲的季節(jié)還很遠(yuǎn)。李闖像神龍一樣見首不見尾，抓不著兇手談何破案。而如果李闖不是真兇呢，那又該當(dāng)如何？

    所以，路還很長。

    “兩人一組，分頭追。陸飛，發(fā)簡訊給楓樹林鎮(zhèn)派出所長，問問他們那邊的情況?！编嵞纤镜臍庀u漸平緩，他很有信心，今天能夠抓到李闖。

    正好，陸飛的bp機響起來，“是黃所長的訊息，他們抓到李闖了，現(xiàn)在在清河村委會?！?/br>
    “抓到了？”鄭南司用力揩去額頭上的汗珠，“媽的，終于抓到了，走，和黃所長匯合?！?/br>
    清河村是大村，人口突破兩千，全村地形以平原為主，點綴一點丘陵，這在思茅縣比較少見。村子依清河右岸而建，農(nóng)田土壤肥沃，原來主要種植水稻，間歇期種植油菜，自從前幾年引進(jìn)大棚種植以來，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在搞溫室農(nóng)業(yè)，發(fā)了財，生活水平提上來，集體奔小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