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建議我讀博留校?！?/br>
    留校讀博，就是在國外扎根，不回來了。沈眷想她是不是燒糊涂了，怎么會出現(xiàn)幻覺，她竭力集中意識，問：“那你喜歡你現(xiàn)在的研究嗎？”

    她的語氣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顧樹歌有些恍惚，覺得剛剛對她說我很想你，你能不能回來的沈眷也許只是她的錯覺。她冷淡地說：“喜歡。”

    沈眷支撐不住了，她勉強維持住意識，說：“那就好。我先掛了?！?/br>
    顧樹歌有些意外，這將近一年每次都是她急著要掛電話的，沈眷從來沒有主動掛過電話。沈眷話一說完，手機的聽筒里就沒了聲音，她已經(jīng)掛斷了。

    顧樹歌看了要五分鐘。

    這已經(jīng)是將近一年來，最長的一次通話時間了。

    如果能再長一點就好了，顧樹歌呆坐了好久。

    沈眷結(jié)束了通話，手機就滑落在床上，她想讓人叫醫(yī)生來，卻提不起力氣，幸好她很快就睡著了，感受不到身上的難受，只是意識昏昏醒醒。

    “我很快就回家，我想你了。”她像是聽到了顧樹歌的聲音?？杉幢闶窃诨璩林校仓肋@是假的，是她的臆想。她不會回來了。沈眷想。

    小歌每次接電話前都會等十五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她是故意的，維持著一個冷淡疏遠(yuǎn)的距離。

    也許她是真的打擾到她了。

    沈眷病了三天，好了以后，聯(lián)系了顧樹歌所在的研究所。那家研究所出過不少重大成果，顧樹歌的導(dǎo)師是研究所的學(xué)術(shù)負(fù)責(zé)人之一。

    沈眷給研究所捐贈了一筆錢，這筆錢不是以顧氏的名義，也沒有挪用顧氏的資金，是她幾年來工作積攢的。她是高管，工資不少，平時除了衣物，就沒有別的花銷了，所以積累了不少。

    她把錢都捐了，要求只有一個，她要看顧樹歌的研究成果。

    顧樹歌進入那間大學(xué)也才一年，學(xué)術(shù)上還很薄弱，但她的天賦很驚人，學(xué)東西像海綿吸水一樣快，她能夠在實驗室里待一整天，完全專注于試驗，不走一點神，還能敏銳地找到突破口，發(fā)現(xiàn)新思路。

    導(dǎo)師沒有拒絕沈眷的要求，顧樹歌再有天賦，也入行不久，沒有接觸到核心，給外人看一看也沒什么大礙。沈眷看到了顧樹歌的實驗報告，成果展示，每一項研究的數(shù)據(jù)記錄，導(dǎo)師跟她講了這個學(xué)生的天賦，提起顧樹歌的時候，這個英國人語氣都激動起來，跟她宣稱，假以時日，顧肯定會有震驚學(xué)術(shù)圈的重大發(fā)現(xiàn)。

    只是她有一項奇怪的習(xí)慣，就是每天從傍晚六點開始就會心神不定，像是期盼著什么，又像害怕什么，離開實驗室，到八點半之后，才會回來，每次回來都會心神恍惚一段時間。

    不過天才都有些奇怪的性格。導(dǎo)師這么想，也就沒有和沈眷說。

    沈眷也是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那個跟在她身邊，會有柔軟目光看她，會說我有jiejie就好了的小東西，是別人眼中的天才。

    她既驕傲又惆悵，心像被生生剜走了一般。她想，小歌真的不會回來了，她找到了替代她的東西，她專注力不再只跟著她了。

    所以她每天的聯(lián)系，對她來說真的只是阻撓和困擾而已。而她懇求她回來，也只是讓她為難。

    她已經(jīng)失去了參加她人生的資格。

    她沒想到她會回到她身邊，而且是以這樣的形式。

    當(dāng)她接到顧樹歌死訊的時候，她第一反應(yīng)是，不可能，小歌怎么會回來。

    當(dāng)她趕到醫(yī)院，掀起白布，親眼看到她面目全非的遺體時，她恨透了自己。如果不是為了躲她，這四年小歌根本不用出國，她的人生不會發(fā)生重大的偏折，更不會遭遇謀殺。

    她做什么都不夠彌補她的。

    顧樹歌突然聽到沈眷提起那年的那個驚喜，一下子無措起來。

    “就是我們約好了晚餐，你有事不能來那回?！鄙蚓焯嵝阉?，畢竟時隔多年，小歌很可能不記得了。

    但是顧樹歌記得，她怎么會忘呢，她那天是想好要跟沈眷表白的。

    但她不敢說的，她又不想騙沈眷，于是，她只能慢吞吞地在沈眷的手心寫：“我是想在晚餐告訴你一件事?！?/br>
    沈眷問：“什么事？”

    顧樹歌就踟躕著，不說了。

    但這也比上回好，上回她只給了她沉默冷落。沈眷想了一會兒，問：“我以前是不是太忽視你了?！鳖櫂涓枘赝蛩袷遣恢浪秊槭裁催@么說。

    感覺到她抬頭的動作，沈眷笑了一下，笑意間滿是愧疚，她把那天之前的幾天回想了好多遍，都沒發(fā)現(xiàn)小歌有什么不同，都猜不到驚喜和什么有關(guān)。

    “沒有。”帶著陰氣的指尖在她手心寫得斬釘截鐵。

    “我經(jīng)常忙著開會，忙著出差，顧不上你?！?/br>
    顧樹歌馬上搖頭。沈眷確實很忙，但她沒有顧不上她，她高考前那段時間，她那么忙，都把晚上的時間都空出來，還有她生日，她也從來不忘記給她挑選禮物，她平時生病感冒，她都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帶她去沐醫(yī)生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