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豈點點頭，“點了三份?！?/br>
    胖墩兒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娘買了周記豬耳朵，最好吃了，我分你一只。”

    司豈苦笑。

    行吧，一聲爹沒換來，從小饞貓的嘴里換來一只豬耳朵也值了。

    小馬和紀(jì)祎都快笑出聲了，他們怕司豈難堪，趕緊背過身子。

    紀(jì)嬋抬手給了胖墩兒一個爆栗，“行啦，別得了便宜賣乖，趕緊喊人?！?/br>
    胖墩兒見自家娘親不滿意了，趕緊一拱小胖手，“見過父親?！?/br>
    司豈臉上終于有了笑意，不叫爹，叫父親也成。

    他一彎腰，掐著胖墩兒的腰把他放在自己的肩頭上，“走咯，進(jìn)屋。”

    陡然騰空的感覺最刺激了，視野也廣闊了。

    “啊哈哈哈哈……”胖墩兒特別喜歡，尖叫一聲，大笑起來。

    紀(jì)嬋聳了聳肩，對羅清說道：“你家三爺還挺會哄孩子?！?/br>
    羅清道：“紀(jì)大人，我家三爺不是會哄孩子，只是會哄自家孩子?！敝辽偎麖奈纯吹饺隣斶@般討好過大房的兩個男孩子。

    閆先生在，課還要繼續(xù)上，司豈陪幾個孩子上課去了。

    紀(jì)嬋在凈房洗了個澡，收拾利索后，到廚房包了兩個肘子和一只豬耳朵，托在手里去了馬房。

    林生和小馬刷完馬，正在收拾馬圈。

    紀(jì)嬋道：“老林這兩日辛苦了，今兒早點回去。走時把這些rou帶上，給孩子們打打牙祭。”他家有三個孩子，還要贍養(yǎng)年邁的父母，生活困窘，她每次買熟食都會給他帶回去一些。

    林生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紀(jì)大人給的銀錢足夠多了?！?/br>
    紀(jì)嬋工錢是工錢，賞錢是賞錢，他很感恩。

    紀(jì)嬋道：“拿著吧，特地給你帶的?！?/br>
    林生長揖一禮。

    紀(jì)嬋擺了擺手，“收拾完就趕緊回吧。”

    ……

    從前院回來，紀(jì)嬋在天井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她想種點月季，好養(yǎng)，還漂亮。

    司豈進(jìn)了二門，見穿著一身男式便服、扎著馬尾辮的紀(jì)嬋正對著一塊空地發(fā)呆，問道：“想種些什么？”

    “月季?！奔o(jì)嬋下意識地答道，隨即才意識到來人是誰，轉(zhuǎn)身打了個招呼，“司大人。”

    “又不是在外面，叫我逾靜就好?！彼矩M大步走了過來，又道，“我想請閆先生喝兩杯，羅清去買酒了，你讓廚房加幾個菜吧?！?/br>
    他這話說的極尋常，像在自己家一樣。

    紀(jì)嬋心里不是滋味，卻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司豈再道：“胖墩兒說他想吃水煮rou片?！?/br>
    紀(jì)嬋抿了抿嘴唇，“他太胖，晚上不能吃得太油膩。”

    司豈道：“沒關(guān)系，用完飯我?guī)鋈ド⑸ⅲ僬f了，你不是還買了鹵rou？”

    紀(jì)嬋頓時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覺悟。

    “可以，那你自便，我去廚房了?！奔o(jì)嬋朝耳房去了。

    她邊走邊嘟囔道：“叫什么逾靜啊，怪別扭的，還是叫司大人比較有距離?！?/br>
    司豈注視著紀(jì)嬋的背影，心道，眉毛正常的紀(jì)大人也是美人一個，盡管身材高了些，可那雙腿也真的好看，又長又直。

    晚飯很豐盛。

    鹵rou，水煮rou片，燉雞，紅燒魚，花生米，豆腐，金絲芋球，還有韭菜雞蛋rou餡的水煮餃。

    飯廳里擺了兩張圓桌。

    閆先生、紀(jì)嬋、司豈、小馬坐一桌，幾人喝酒。

    其他人不喝酒的坐另一桌。

    “犬子頑皮，閆先生辛苦了?！彼矩M舉杯敬閆先生。

    閆先生干了，笑道：“逾靜客氣，胖墩兒是老朽見過的最聰慧的學(xué)生，淘氣是淘氣，但辛苦是真的沒有?！?/br>
    在另一桌上的胖墩兒抬了抬下巴，挑釁地看了司豈一眼。

    紀(jì)嬋看得分明，斥道：“你個臭小子得意什么，閆先生不過是跟你父親謙虛兩句罷了。”

    胖墩兒做個怪相，縮了縮脖子。

    閆先生又道：“紀(jì)先生家里是福地，胖墩兒好，紀(jì)祎也是踏實肯學(xué)的孩子，還有孫毅，那孩子也是好苗子，將來都差不了?！?/br>
    站在門外等候差遣的孫mama熱淚盈眶，喃喃道：“這輩子總算轉(zhuǎn)運了，遇到這么好的一個主家?！?/br>
    紀(jì)嬋給閆先生滿上酒，笑道：“那可是太好了，大家都不差，比著學(xué)才更有勁頭，閆先生，我敬您一杯?！?/br>
    閆先生又干了。

    司豈主動執(zhí)壺，給空酒杯滿上了。

    紀(jì)嬋心中的怪異感更甚，心道，明明這是自己的家，司豈怎么就當(dāng)家做主了呢，這人太不自覺了吧。

    她咂摸咂摸，壞心眼地?fù)Q了話題，“趙二娘子的案子司大人居功至偉，我敬你一杯?！?/br>
    司豈道：“紀(jì)娘子更是功不可沒?！?/br>
    兩只杯子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一聲脆響。

    兩人都干了。

    紀(jì)嬋趁著司豈不注意，給小馬使了個眼色。

    小馬拿過酒壺，又把酒滿上了，“小馬景仰司大人久矣，也想敬司大人一杯?！?/br>
    司豈嘴里說著“不必客氣”，動作卻很利落，又干了。

    胖墩兒見他們你來我往甚是熱鬧，端著一杯白水走了過來，“娘，我也想敬閆先生和父親?！?/br>
    司豈把他抱起來放到腿上，笑道：“好啊，父親陪你一起敬閆先生?！彼蟾庞辛诵┚埔?，深邃的眸子里星光閃爍，格外明亮。

    閆先生喜歡胖墩兒，趕緊跟他撞了一下杯子。

    胖墩兒自覺有趣，又敬司豈。

    等胖墩兒退下了，紀(jì)祎又來了……

    曲終人散時，閆先生醉眼迷離，司豈則干脆趴在桌上起不來了。

    送走閆先生，小馬和羅清把司豈扶到外面，剛一出飯廳，司豈就蹲在天井里大吐特吐了起來。

    羅清為難地問道：“紀(jì)大人，有客房嗎？”

    紀(jì)嬋道：“客房的炕還沒燒過，只怕不行。”眼下還是春天，晚上溫度低，不燒炕會冷，燒炕又怕一氧化碳中毒。

    紀(jì)祎道：“姐，上次司大人跟我們一起睡的。”

    羅清期盼地看著紀(jì)嬋——司豈醉成這樣，回去后他會被九叔教訓(xùn)的。

    胖墩兒也看著紀(jì)嬋，“娘，就讓他住下吧?！彼X得偶爾跟父親一起睡睡還挺有意思的。

    紀(jì)嬋同意了，“也好。羅清去給你家三爺盛碗水，讓他漱漱口，胖墩兒去告訴你孫嬸嬸，讓他沖杯蜂蜜水來?！?/br>
    小馬主動請纓，“師父，我把院子收拾了?！?/br>
    司豈吐了之后就舒服多了，喝過溫?zé)岬姆涿鬯?，躺在熱乎乎的炕上，身上蓋著不薄不厚的被子，聽著胖墩兒一邊洗臉一邊哼兒歌。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shù)一數(shù)，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數(shù)不清到底多少鴨，數(shù)不清到底多少鴨……”

    司豈翹起了嘴角，真是他兒子，連唱歌難聽都是一樣的——每個音都不在調(diào)上。

    真難為紀(jì)嬋了。

    “小舅舅，我唱得好聽不？”胖墩兒一邊擦臉一邊問紀(jì)祎。

    紀(jì)祎猶豫一下，說道：“還行吧?！蹦┝擞值?，“挺好聽的?！?/br>
    司豈笑了，紀(jì)祎這孩子是個心軟的，難怪紀(jì)嬋不放心他去書院。

    胖墩兒笑嘻嘻地說道：“小舅舅你說謊，我都看見了，你剛才眉頭都皺起來了?！?/br>
    “怪不得娘親說你太軟，跟面條似的，哈哈哈……”

    紀(jì)祎吶吶道：“你還小，長大了就唱好了?！?/br>
    胖墩兒搖搖頭，“我娘說了，我這叫五音不全，天生的。我娘唱得好聽，我像我爹，都怪他……誒呦，小舅舅，咱是不是給他擦擦臉，外面塵土很大的?！?/br>
    紀(jì)祎端著盆出去了，胖墩兒也追了出去。

    不多時，兩人賊兮兮地回來了。

    紀(jì)祎小聲道：“你這樣會把他冰醒的。”

    胖墩兒道：“沒關(guān)系，我娘說了，冷水讓皮膚更緊致，他年紀(jì)大了，咱給他緊一緊?！?/br>
    紀(jì)祎噗嗤一聲笑了，“你個壞小子?！?/br>
    胖墩兒催促道：“小舅舅快擰帕子。”

    紀(jì)祎還在猶豫，“他是你爹……”

    胖墩兒“啪”的一聲把手巾扔進(jìn)盆里，“他醉著吶，不會醒的?！?/br>
    紀(jì)祎便擰了。

    胖墩兒趿拉著拖鞋跑了過來，爬上炕，把一張手巾猛地放在司豈臉上。

    水確實很涼。

    司豈的醉意頓時消了一半，心里卻只想笑。

    胖墩兒怕他憋死，趕緊把手巾取下來，瞧見司豈翹起的唇角，叫道：“小舅舅，你看他笑了，快點快點兒，再擰一個來?！?/br>
    紀(jì)祎又?jǐn)Q了一個。

    司豈的臉又被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