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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妃總想弄死朕在線閱讀 - 第28節(jié)

第28節(jié)

    蕭雁遲一驚,忙道:“你胡說!”

    “你閉嘴!”楚璇緊攥著劍柄,麒麟雕飾深嵌入掌心,硌得她生疼,她在外公的凜寒注視下,一字一句道:“表哥只是耐不住我的央求,罪不及此,希望外公留情。”

    梁王內(nèi)心飛快權(quán)衡,雖然還保持著大公無私的姿態(tài),可握劍的手卻不由得松了。

    是呀,就算捉j(luò)ian捉雙,那也得分個主謀和脅從,這事讓楚璇來擔(dān)大頭是最好不過了。

    楚璇是他的外孫女不假,可他已經(jīng)把她送給了蕭逸,皇帝陛下管不住自己的女人,鬧出這等丑事,若是宣揚了出去,天家顏面盡失,得讓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想明白這點,梁王便不慌了,任由楚璇抓著他的劍柄,不聲不響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蕭逸。

    他面容寡淡,眸中泛著冷光,看不出怒氣,只有無邊無際的沉寂與徹入骨髓的寒意。

    那樣子,仿佛是在旁觀一出跟他自己全然無關(guān)的荒誕戲碼。

    窗外陰風(fēng)颼颼,蕭逸終于開了口:“神策軍的差事就到今日吧。”

    聽到這話,楚璇心里猛然松了口氣,聽外公沉聲道:“是,雁遲辭去折沖都尉一職,閉門思過?!?/br>
    蕭雁遲對于官職渾不在意,只憂心地看著楚璇,剛想說話,陡覺手腕一陣刺痛,被梁王狠力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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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要出口的話梗在了喉間。

    蕭逸譏誚地掠了他一眼,仿佛只是在看微粒草芥,不屑至極:“你們退下吧?!?/br>
    蕭雁遲緊咬住下唇,眼睛泛紅地看向楚璇,卻見楚璇仰了頭,目光深眷地凝望著蕭逸,一雙秀眸水霧濛濛,透出濃重的愧疚與依戀。

    好些事情他還沒有想明白,已經(jīng)被梁王拉扯了出去。

    屋中又安靜了下來,楚璇想去拉蕭逸的手:“思弈,你聽我說,不是唔……”

    數(shù)名宮女快步涌入,堵住她的嘴,鉗住她的胳膊,把她拖離蕭逸的身邊。

    蕭逸冷淡地看向她,唇角勾出了頗具諷意的弧度:“我不想再聽你說了,不想再聽你這張嘴騙人?!?/br>
    楚璇口含團絮,目中閃動著淚花,“嗚嗚”地搖頭。

    蕭逸把一個綠綢包袱扔到她面前,包袱沉甸甸在地上砸開,綢結(jié)松散,露出里面朔光流轉(zhuǎn)的銀錁子。

    “你倒是想的還挺美,怕在宮外過苦日子,要先把銀子送出去?”蕭逸緊掐住她的下頜,涼聲道:“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可以走?”

    楚璇怔怔地看向那個包袱,覺得有些眼熟,突然想起來,是冉冉……她曾經(jīng)見過冉冉拿著這個包袱出去。

    她重又抬起眼睫看向蕭逸。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冉冉和雁遲蓄謀,甚至應(yīng)當以為自己跟他們是一伙兒的,自始至終都在籌謀著他們的逃脫大計。

    那么這么些日子,他又是懷著何種心情在跟她相處。她自以為的情意濃綿、繾綣燕好,落在他的心里,哪怕情也真,可總存著一絲疑影,聚斂成翳,陰沉沉罩在頭頂,今天終于落了下來。

    楚璇想要跟他說清楚,可蕭逸今晚好似打定了主意不聽她說話,直到他們回了興慶殿,他把她扔到殿中西隅那等人高的細頸貔貅銜綬銅鼎旁,兩只手被綁在身后,嘴里還塞著團絮,不死心地朝他“嗚嗚”,高顯仁進來一見這場面,下意識要去給楚璇松綁,被蕭逸涼眸一眄,訕訕退回來。

    “陛下,您聽聽貴妃怎么說,也不能一直堵著她的嘴啊……”高顯仁試探道。

    蕭逸冷聲道:“你滾出去?!?/br>
    高顯仁忙躬身后退,偷眼看了看楚璇,憂心地退出去。

    楚璇掙扎著坐起來,眼見蕭逸走過來,蹲在她跟前,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聲音中含著煙云般微渺的蒼涼:“璇兒,我總以為我們跟從前不一樣了,我跟你說過那么多話,我說你不要騙我,我說我會讓你當皇后,我說我會護著你,如此都打動不了你嗎?”

    楚璇拼命搖頭,眼淚順著頰邊滑下來,在燭光下分外晶瑩。

    蕭逸抬手給她拭掉淚:“我現(xiàn)在想起這段時間我們的融洽甜蜜,就覺得諷刺。想到你一邊跟我情濃相依,一邊在心里計劃著讓蕭雁遲幫你出逃,就恨不得把你毒啞了,讓你再也不能騙我?!?/br>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說出來的話卻驚悚至極。

    楚璇一瑟,隨即遽烈掙扎,要掙脫束縛,甩開鉗制。

    蕭逸摁住她的肩膀,繼續(xù)聲若靜波地緩緩道:“你有一句話說對了,我對你的好從來都是有代價的。其實這么長時間,你所給我的,遠比我給你的,要多得多。在你沒進宮之前,我一個人守著那偌大的宣室殿,夜間說句話都有回音,空空蕩蕩,孤枕席涼,那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br>
    “你來了,不光可以排遣寂寞,還能愉悅身體,畢竟……”他修長的手指滑過楚璇秀美的頰邊弧線:“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楚璇停止了掙扎,仰頭看著他,一股涼意悄然爬上脊背,滲透衣衫,流線般漫開。

    “我的口味被你給養(yǎng)刁了,哪怕搜遍天下,能找到比你更美的女人,可未必會有你這么熨帖,我就算養(yǎng)只貓,還得費心留意著它的指甲,會不會被它戳到,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呢?!?/br>
    楚璇下意識要咬牙,可口中塞滿了棉絮,只咬到一團綿軟,像是被激怒了的小獸,她睜大了眼,狠瞪向蕭逸。

    蕭逸莞爾:“其實我們把事情弄得太復(fù)雜了。我總想著要你的心,可有些人天生就沒有心,與其一次次作賤我自己,不如我們都別要心了?!?/br>
    他將楚璇攏進懷里,溫柔道:“我給你貴妃的名位,給你榮華富貴,給你專寵,但作為回報,你得好好伺候我,把你的臉蛋、你的身段都養(yǎng)好了,我以后下手不會有分寸,要是覺得難受,得給我忍著,不許哭,要時時記著,這都是你自找的?!?/br>
    楚璇瞪圓了眼,氣得胸前起伏不定,只安靜了一小會兒,隨即爆發(fā)了劇烈的掙扎。

    她雙手被縛在身后,使不上力,只有搖晃著身體跟只入了迷網(wǎng)、黏住飛翼的蝴蝶,想把蕭逸這個混蛋從她身邊撞開。

    蕭逸將她緊箍進懷里,垂眸,像看供他解悶逗趣的困獸,眉宇微蹙,為難道:“只一點,我要不要把你毒啞了,你不說話確實省事,但只可惜你這把好嗓子,慢吟啼囀,也很是惹人情動,要是沒有了,也會少很多樂趣的?!?/br>
    懷中人掙扎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那暴躁被激怒的小獸變得溫順安靜,她深吸了口氣,垂眸看看自己的嘴,再看看蕭逸。

    蕭逸思索了一番,問:“你想說話,讓我給你把團絮拿開?”

    楚璇點頭。

    蕭逸忖度少頃,給她拿開了。

    “你給我滾!”楚璇的聲音尖細嘶竭,激流般從孱弱纖細的身軀里噴出來,她卯足了勁還想再罵第二句……

    “嗚嗚!”

    蕭逸飛快地撿起團絮又給她塞了回去。

    秀眉緊擰,甚是不滿地看向楚璇:“你還有理了?你知道你今天晚上是什么行為嗎?紅杏出墻!欺君罔上!按照大周律例,我賜你一條白綾懸梁都不為過?!?/br>
    楚璇瞪圓了眼,仿若要噴出火來,把眼前這混蛋燒成灰燼。

    蕭逸冷下臉,站起身,額上筋脈突突的跳,道:“我想起你當著我的面去維護蕭雁遲,我心里就恨,你這么個小身板,有幾兩骨頭夠我拆的,對我還這么個態(tài)度!”

    正說著,“吱呦”一聲,殿門開了。

    高顯仁聽著里面的動靜,生怕皇帝陛下一時氣急把貴妃掐死了,躑躅了許久,急中生出一智,捧了新羅進貢的珍珠進來。

    珍珠色澤溫潤,顆顆渾圓,如鴿子蛋般大小,靜謐地躺在紅綢布上。

    “陛下,這是新羅珍珠,您看看,成色多好啊。”大內(nèi)官裝著糊涂,想打個岔。

    蕭逸負袖而立,垂在闊袖下的手攥緊又松開,驀地,朝高顯仁招了招手。

    高顯仁屁顛屁顛地過去。

    蕭逸伸手將一顆珍珠拿起,移挪到掌心,五指緩緩合攏,高顯仁瞪大了眼,聽到碾壓揉碎的細微聲響,緊接著,白色粉末自蕭逸的指縫間撲簌簌落到地上,宛如輕塵,被軒窗灌進的風(fēng)一拂,瞬間消逝于浮空中。

    高顯仁:……

    蕭逸覺得悶滯的胸口好像稍稍透氣些,把手移向了第二顆……

    八顆珍珠,粉身碎骨。

    高顯仁呆愣地看著那空了的剔紅漆盤,驀地,戰(zhàn)栗不止,仿佛那被挫骨揚灰的是他一樣。

    銅鼎邊的楚璇也睜大了眼,方才的囂張暴怒已不復(fù)存在,清澈空靈的眼睛里只剩下深切的恐懼。

    她向后挪了挪,想離蕭逸遠一點,趁他沒回頭看,上身激烈地掙扎,想把綁住手腕的繩結(jié)掙開,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頭不慎撞上了身后的貔貅銅鼎。

    極悶頓渾厚的一聲響。

    蕭逸茫然回頭,見楚璇軟綿綿地倒在了銅鼎前。

    他一愣,忙上前去將她扶起來,手觸到她的后腦,只覺黏糊糊的,拿起一看,鮮血淋漓。

    高顯仁驚呼:“娘娘!”

    蕭逸的手顫顫發(fā)抖,竟費了好大勁才把這‘沒有幾兩骨頭’的楚璇抱起來,腳步虛浮,險些踉蹌絆倒,蒼白著臉看向高顯仁:“愣著干什么,叫御醫(yī)!”

    高顯仁一怔,忙飛奔出去。

    楚璇是被手腕上傳來的冰涼堅硬觸感硌醒的,她揉搓著眼坐起來,摸了摸額上多出來的繃帶,后知后覺地想起昏迷前的場景,腦后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她倒吸了口涼氣,一愣,發(fā)現(xiàn)嘴里的團絮被拿掉了。

    床幃垂落,紅穗輕曳,有低語聲從外面?zhèn)鬟M來。

    她留了個心眼,想悄悄聽外面人在說什么,放輕了動作要下床,只覺腕上一緊,把她的身體困囿在這方寸之間。

    楚璇這才看清,是一串鐐銬把自己的手鎖在了床邊的鐵桿上,那鐐銬沉甸甸的,放在手里頗具分量,像是烏銅鑄成,質(zhì)地精純,手腕處是寬沿銅環(huán),閉合嚴實,將她的腕緊緊鎖住,除非是把手剁了,要不用鑰匙開,不然別想解開。

    楚璇:……

    她有些無語地仰望穹頂,心道蕭逸是瘋了嗎?

    她艱難地下床,盡量地向外移,靠近繡帷,想聽聽外面在說什么。

    “貴妃不會是自己想跑……”素瓷溫雅的面上滿是疑竇。

    是高顯仁把她找來的。

    他得了圣令去請御醫(yī),半途便覺這事有些麻煩,陛下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雖說心硬血冷,縝密狠戾,但那都是面兒上,并不十分可怕,最可怕的是骨子里那股偏激扭曲。

    他是個在峭壁與火海邊緣長大的人,成長之路幾乎一步一個血腳印,自小對得失異常敏感,入不得他心便罷,入了他心,一旦讓他察覺出可能會失去,就會失去理智,甚至失去本該有的清晰判斷,做出極端偏激瘋狂的事。

    依高顯仁看,貴妃娘娘是正撞在了陛下的刀口上。

    他思來想去,得找個人來勸勸,而最合適的人選便是素瓷郡主。

    高顯熱特意避開太后身邊的耳目,尋了個借口把郡主請出來,簡單說明來龍去脈,素瓷片刻不敢耽擱,立即就來了。

    素瓷低眉回想著白天的情形,看向沉默不語的蕭逸,道:“我隨貴妃去偏殿更衣,她拉著我讓我跟她一起回宴上,若她當真早有預(yù)謀要在今晚逃跑,應(yīng)當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會去宴席,那她的行為不是前后矛盾嗎?”

    她見蕭逸滿面頹喪,想來受打擊頗重,心中內(nèi)疚:“早知道我就不該離開她,若是……”她言語一頓,想起什么,猛地站起來:“冉冉。”

    素瓷凝重道:“陛下應(yīng)當嚴審那個丫頭,她絕非簡單的同謀,肯定知道的更詳細,只要撬開她的嘴,就能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還牽扯了誰?!?/br>
    蕭逸擱在案幾上的手指顫了顫,面色冷冽如冰。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都沒有說話,只聽繡帷內(nèi)傳出窸窣聲響,對視一眼,蕭逸起身,同素瓷一起拂帳而入。

    楚璇手臂被床邊鎖鏈拉扯著張開,試了各種姿勢,都無法聽清外面人在說什么,忽見繡帷被掀開,大片燭光流水般潑灑進來,蕭逸那刺繡著燮龍紋的皂色軟靴停在她跟前。

    她仰了頭,搖了搖胳膊,烏銅鎖鏈撞在鐵欄桿上,發(fā)出渾厚的聲響。

    蕭逸看懂了她的意思,是想讓他給她解開,平靜且堅定地搖頭:“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