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遠水重重，當沈?qū)ぶ橥槐姴膳と雽m門時，她回眸看了一眼，一條筆直的御街兩側(cè)，列著盔明甲亮的禁軍。

    來路上，采苓說的那些帝都繁華，沈?qū)ぶ槎贾煌钢嚭熆p隙瞧了幾眼，覺得好像帝都豪奢，也不過如此……

    穿過巍峨的道道宮門，采女們都被要求不許四處抬頭張望，沈?qū)ぶ橹挥X得雙腿都走得幾乎麻木，才到了內(nèi)廷司安排的宿處。

    屋中雖簡樸，卻四處透著干凈，采苓擦干凈一把椅子，扶著沈?qū)ぶ樽讼氯ァ?/br>
    “姑娘，您可要喝口茶，咱們行囊中還帶著一包好茶葉，奴婢給你煎茶？”

    “不用了，你也歇會兒，”沈?qū)ぶ闋恐绍叩男淇谧屗阶约荷磉?，“一路上我累，你只怕比我更累，采苓……咱們的爭斗，這就要開始了……”

    沈?qū)ぶ檩p輕握著采苓的一只手，此刻……人人都是一樣的，方才入宮時，和它一批的采女，沈?qū)ぶ橐惨粋€個都看過了……

    若論樣貌，沈?qū)ぶ檫€是有自信在這些人當中脫穎而出，也是……若她沒有過人的樣貌，慕容音也就不會花五千兩將她從虞丹娘手中搶下來了。

    屋中牖戶緊閉，沈?qū)ぶ榕c采苓正說著體己話，卻忽而聽見門外一陣雜亂的吵鬧聲。

    “怎么回事？”

    沈?qū)ぶ轭D時轉(zhuǎn)頭望窗外，采苓將窗戶推開一絲，院中幾名采女，似乎是起了爭執(zhí)。

    “好像是潭州王家的二姑娘，還有那個在船上時住在您隔壁的趙姑娘……在搶一枝芍藥，王二姑娘非說是她先看見的，趙姑娘也是如此說……”

    采苓搖了搖頭“如今還都沒有往上爬的機會呢，為著一朵花就搶成這個樣子，將來誰若是頭一個有了侍奉皇上的機會，這些人……還不得搶破了頭？”

    沈?qū)ぶ橛迫灰恍Α艾F(xiàn)下大家都住在堆芳院中，誰也不服誰，都覺著自己才是能寵冠六宮的那個，都想爭著做出頭鳥，恐怕她們都沒看到背后有多兇險吧。”

    “姑娘不必理會她們，”采苓又關(guān)嚴了窗，“這些人都是井底的王八，目光短淺，只知道爭一時之長短，從不會計深遠的……”

    “您只要等著小王爺給您的安排，到時候近水樓臺，咱們便不必住在這堆芳院了。”

    沈?qū)ぶ檩笭栆恍?，從行囊中掏出一本書，慕容音說過“人學(xué)始知道，不學(xué)非自然”，皇帝喜歡腹有詩書的女子，她可不能不讀書……

    采苓也做起手上還未了結(jié)的針線活，兩人之間極為和諧，只耳不聞窗外的繁雜事。

    剛坐不到一盞茶時間，窗外的吵鬧聲都還未消停下去，便聽一條尖細的聲音呵斥了起來。

    這條聲音一起，方才還咄咄逼人的兩個采女便沉默了下去，沈?qū)ぶ楹龆畔率种袝恚瑔柌绍叩馈斑@說話的人，可是公公？”

    “恐怕是的……”采苓偏著頭想了想，“奴婢沒進過宮，卻聽小王爺身邊的宛兒jiejie和云雁jiejie說過，如今內(nèi)廷司的首領(lǐng)黃公公和小王爺是有交情的，新入宮的采女，也歸內(nèi)廷司管，只是不知道外頭這人是不是他?！?/br>
    “只怕是來訓(xùn)話的……”

    沈?qū)ぶ橐颜蝗?，素來不管是什么地方，總是要給新人一個下馬威的。

    她猜測的果然不錯，又過了半晌，那尖細的聲音還在教訓(xùn)著方才起爭執(zhí)的兩名采女，不過這公公來的時間也真是湊巧，正好趕上這一幕。

    說不定……來人心中還在竊喜，想著可以殺雞儆猴，用她們來立個規(guī)矩。

    果不其然，那聲音只是消停下去片刻，所有采女便被叫到了院中……

    如今她們還都是宮里奴才的身份，隨便一個首領(lǐng)太監(jiān)或是管事嬤嬤，都能訓(xùn)斥她們。

    沈?qū)ぶ橐矌е绍咦吡顺鋈ィ驹谌巳褐?，謙卑地垂著頭，采苓有樣學(xué)樣，只是一雙眼眸不停瞟著左右的人。

    不少采女眼中都閃爍著熠熠的亮光，她們都不過是些豆蔻青蔥的少女，心中都期許著自己能夠一朝被皇上選中，能夠在這宮中獨占鰲頭。

    只有沈?qū)ぶ?，在這一種殷切的期盼中，顯得冷淡許多。

    待到所有采女都站好后，方才訓(xùn)斥人的太監(jiān)才朝著姍姍來遲的黃大用一點頭，黃大用如今做了內(nèi)廷司的總管，架勢也大了，外八著腳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睥睨了一眼，一清嗓子。

    “你們在家里，都是各家的小姐，可到了這宮中，便是奴婢。氣運好的，飛上枝頭；氣運不好的，在宮中做到二十五歲再放出去……可就算你們要為妃為嬪，那也是日后的事，連規(guī)矩都還沒學(xué)好，便妄想著走出這堆芳院？”

    黃大用冷哼一聲“方才起爭執(zhí)的兩個采女，先到尚服局去做三個月的粗活。剩下的也給我記好了，宮里有宮里的規(guī)矩，不管你們從前在家里是怎樣，可進了宮，一切都得按宮里的來！”

    沈?qū)ぶ檠垌约旱男猓S著一眾人允諾，至于方才犯事的兩個采女，在聽到黃大用對自己的處置后，早已張惶得說不出話來……

    黃大用目光逡巡在每個采女的臉上，看見有人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驚懼，滿意地點了點頭，一翹小指。

    “如今宮里，正經(jīng)的主子，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待你們在這里學(xué)習(xí)十日的禮儀之后，內(nèi)廷司……會把你們分派到各個宮苑去做女官，將來……到底是得皇上寵幸，還是寂寂無聞，那都是你們的造化?！?/br>
    底下已經(jīng)有采女眼中露出了失望之色，光是一起入宮的采女就有一百多人，再分散到各個宮苑去，恐怕許多人，到出宮都見不到皇上一面……

    沈?qū)ぶ閯t不知沉思了多久，只覺宮中浮沉，似乎只是一晃眼的事，方才被處置的兩名采女，恐怕是沒有機會侍奉皇帝了。

    怔忡之間，沈?qū)ぶ楹龆犅匋S大用在上首說了一句，“采女之中，通詩書、歌舞者，朝前來。”

    瞧著不少想欣然上前的采女，黃大用又輕飄飄地道“此處說的歌舞……乃是長袖折腰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