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聲未落，復(fù)又埋頭狠扒，李九百不禁失笑，說道：“是個好養(yǎng)活的，快把手邊降火的湯藥喝了，你這磕磣樣子實在教人看不下去。”

    風(fēng)驪淵忍著絲絲疼痛，張開紅腫的嘴角，咕咚咚喝了大半碗，末了才想起言謝：“多謝前輩照拂，晚輩丁當(dāng)萬……”

    風(fēng)驪淵頓在此處，想起此前胡亂下咒惹怒了玉懸壺一事，瞬即改口：“晚輩感激不盡?！?/br>
    “哼，果然對老夫就是不客氣。罷了，說那些虛的假的也無甚用處，等著本事學(xué)到了家，不都得把師父丟在一邊么……棒槌，干什么這么激動，好好把飯吃——”

    風(fēng)驪淵急著搶話，被米粒嗆了一口，插道：“晚輩向師父保證，不管走到何處，都會記掛師父的恩情，如有違背，天打雷劈?！?/br>
    李九百輕嗤一聲，接道：“當(dāng)自己穿開襠褲呢，還天打雷劈……得虧對的是老夫……別吃太撐，待會兒可不像前幾日那么消停了，正兒八經(jīng)的殺人功夫，可同你家那秀氣的審淵劍法差得遠(yuǎn)啦?！?/br>
    “秀氣”二字說來，比此前的詆毀已經(jīng)好了太多，風(fēng)驪淵當(dāng)即識趣，麻利收了碗筷，再急急走回院中，李九百見他出來，不緊不慢地走上一條小道。

    風(fēng)驪淵跟得輕松，止不住地胡思亂想：“我竟錯會了前輩，雖然做的東西難吃了些，說話做事也沒個規(guī)矩，對徒弟卻是實打?qū)嵉暮?，倘若叫他幾聲師父，會不會教我的時候多上點心？哎，一個人走了這么多年的野路子，他老人家肯定看不上眼，做那溜須拍馬的玩意兒，不是更讓前輩瞧不起了？”

    轉(zhuǎn)眼間，周遭全然換了景象，一片山明水秀過后，拔起一座光禿禿的石壁，風(fēng)驪淵看得茫然，心想：“前輩方才說的是‘殺人功夫’，可這斷崖殘壁上能練的，不是輕功還能是什么？此處崖壁滑不留手，卻又如何攀爬得了？”

    李九百一手扶上石壁，沉聲道：“小子，老夫且問你，越女劍法‘布形候氣，與神俱往’下句為何？”

    “我想想，該是——‘杳之若日，偏如騰兔。追形逐影，光若佛仿。’”（注）

    “那你可曉得，你這腳下功夫，委實落得太遠(yuǎn)？”

    風(fēng)驪淵點了點頭，有些激動地道：“曉得曉得，我族中有位大哥……當(dāng)年也提過的?！?/br>
    李九百接著道：“老夫看來，你的輕功差的既不在腳力，也不在收聲斂息的心力，然而每逢出手，稍仔細(xì)些看，便知上下脫節(jié)，但凡對手招式急變，要么出手不動腳，要么撇腳不甩手，總有哪個猶猶豫豫，縱然劍法耍得花樣多端，卻是教人看著別扭古怪，還抵不上那些跳樂舞的。”

    風(fēng)驪淵驚聲嘆道：“晚輩本還以為，只是腳下功夫練得不夠多，沒想竟是如此——”

    李九百看不慣任何的愁眉苦臉，立馬打斷：“既然老夫點出了，自是要花心思給你改掉，也別干杵著唉聲嘆氣，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癥，把你的劍拿來——”

    “這……”風(fēng)驪淵心下遲疑，眸光閃動，李九百挑了挑眼角，眼神已然露出一絲不忿，風(fēng)驪淵只好取下了承影，雙手遞上。

    李九百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風(fēng)驪淵急得大喝：“前輩，晚輩方才猶豫，只因那是我爹的遺物，并非有意疏遠(yuǎn)……”眼見李九百繞向山崖之后的坡道，風(fēng)驪淵心下更是驚慌：“適才莫非真的惹怒了前輩，他為了罰我，要將承影從崖頂丟下？”

    眼看李九百遙遙在前，馬上就到崖邊，風(fēng)驪淵越想越急，只恨自己沒有一步登天的腳力。

    李九百站在崖頂，良久紋絲不動，風(fēng)驪淵走到近旁，看著承影懸在半空，不由得胸口狂跳，終是按捺不住，也不再開口，驀地?fù)渖?，意圖逼迫李九百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