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晏半睜著眼睛伏在榻上劇烈地咳著，君景行在一旁焦急地給他拍著背，藥灑了一床都是。

    歲晏不知還清不清醒，他一邊撕心裂肺地咳著，一邊拼命去抓君景行的手，半天才沙啞著聲音道：“不要……喝藥……”

    君景行簡直恨不得掰開他的嘴把藥給喂進去，聞言厲聲道：“不喝藥你想死嗎？”

    歲晏虛弱地?fù)u頭，到后來咳出來的藥竟然帶了些絲絲血跡。

    不知是不是心中陰影作祟，他喝一口便控制不住地全都吐出來，看著是真的喝不下去，而不是因為藥苦而撒嬌。

    君景行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更加束手無策。

    歲晏從前天晚上便一直喝不進去藥，喂多少吐多少，有時還會迷迷瞪瞪地說著胡話，把君景行和歲珣嚇得半死。

    以前冬日發(fā)病時，歲晏也就是比平日虛弱了些蔫了點，正常喝藥、玩笑打鬧，除了當(dāng)時飲下污名時，還從未這樣嚴(yán)重過。

    君景行看著氣若游絲的歲晏，突然喃喃道：“污名……”

    他起身正要離開，卻被沖進來的端明崇一把抓住了手臂。

    君景行看也不看他，掙脫他的手便要往外走。

    端明崇眼眶微紅，死死抓著他，冷聲道：“你要去哪里？你要救他……”

    君景行有些怔然地看著他，嘴唇輕動：“他……他撐不下去的……”

    端明崇一愣，似乎沒聽清：“什么？”

    君景行道：“他喝不下去藥，病情也比以往嚴(yán)重太多，他……”

    “若是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撐不過這個冬日的……”

    端明崇眼前一黑，耳畔一陣嗡嗡作響。

    君景行道：“那藥香……藥香能救他一命……”

    他掙脫端明崇的手就要去找藥香。

    端明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冷聲道：“我不會讓他用藥香?！?/br>
    君景行愣了一下，才冷笑道：“那你是想讓他現(xiàn)在就死嗎？”

    端明崇道：“他不會死……”

    端明崇將陣陣劇痛的手垂下，輕喃道：“我還在這里，他不會那么輕易死的。”

    “不準(zhǔn)對他再用那藥香，你不能毀了他?！?/br>
    君景行氣急敗壞：“我寧愿毀了他，也不要讓他死！”

    端明崇輕聲道：“你毀了他，我便殺了你?！?/br>
    孤傲如歲晏，定不會準(zhǔn)許自己下半生不人不鬼地活著。

    君景行一怔。

    端明崇說完，也不再管君景行，踉蹌著走到榻邊，緩慢坐在了歲晏身旁。

    歲晏墨發(fā)散在枕上，慘白的臉上無一絲血色，隱隱泛著灰白頹然之色。

    端明崇輕輕俯身，將歲晏整個抱在懷里。

    歲晏半夢半醒間嗅到了熟悉的氣息，沒什么光澤的眸子微微張開，又有些分不清現(xiàn)在是夢還是現(xiàn)實。

    “殿、下？”

    他的聲音嘶啞，聽著像是被砂礫刮過一般。

    端明崇環(huán)著他的肩膀，俯身同他額頭相抵，柔聲道：“我來了，不怕了?！?/br>
    歲晏眸中全是淚光，茫然地看著他，熱淚從眼角緩緩滑落下去，落在墨發(fā)間。

    歲珣冷著臉走進來時，瞧見榻上一幕，突然愣住了。

    ——他那個自病后便渾渾噩噩完全不認(rèn)人的弟弟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擁著端明崇，瘦弱的身體縮在他懷里，忍受不住地放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