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它挑中了烏娜。

    它自以為自己藏匿得滴水不漏，甚至連一級格斗師阿道夫教授和二級格斗師倫納德長官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a級以上的異化魔獸已經(jīng)能夠用精神體的形式存在于這?個世界。

    但現(xiàn)在薇拉這?個殼子里面住著?的可不是初出茅廬的光系神術(shù)師，而是一位神識強度有?著?實打?qū)嵈蟪似谛逓榈膭π蕖?/br>
    天樞萬象, 因?觀萬道玄機，神識萬象而得名。當(dāng)初吞天冰焰都?栽在這?一招中, 區(qū)區(qū)一只異化魔獸, 又怎么能逃過她的目光所及之處？

    “你?能看見我？”

    透過烏娜的眼睛，異化魔獸驚異地看著?她：“為什么？為什么能看見我？”

    它牢牢地盯著?蘇白：“你?明明只是一名七級神術(shù)師?！?/br>
    “這?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br>
    蘇白攥緊倫納德的衣領(lǐng), 將這?位被灌得像是一條死狗一樣的長官從地上拖了起來?, 倫納德幾乎醉死在吉爾德小麥的致幻因?子中, 他的神情從剛開?始邀請?zhí)K白喝酒的自信從容, 到現(xiàn)在的口吐白沫的畏縮與恐懼，嘴里不斷喃喃著?：“不……不要……再讓我……喝酒了……”

    “求……求你?了……”

    蘇白置若罔聞，她將這?攤爛泥丟在地上, 一腳踩著?倫納德的小腿，另一只手拽住倫納德的右手, 在醉鬼驚懼的一聲慘叫中, 干脆利落地卸下了他的右手。

    她抬起頭，冷冷地說道：“知道得太多, 對你?來?說也許不是什么好事?！?/br>
    “哈哈哈?！?/br>
    異化魔獸發(fā)出幾聲干笑：“你?很猖狂, 小姑娘?！?/br>
    “可說大話算不得什么本事?！?/br>
    在異化魔獸的cao縱下, 烏娜的視線一一移動，最終落在塞澤西的面上, 她血紅色的瞳仁失去以往的鮮活靈動，也再看不到作為隊長的一絲冷靜自恃, 唯有?空洞、麻木與掩蓋在這?些之下的恐懼，迷惘。

    “克羅夫家族的私生子, 塞澤西，瞧瞧，這?是一張多么惹人注目的臉?！?/br>
    異化魔獸興致盎然地說道：“比努斯鎮(zhèn)的孤女，薇拉，你?們?真是兩?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就連一級格斗師阿道夫教授都?沒有?逃過我的[恐懼具化]的領(lǐng)域范疇，但你?們?兩?個竟然還能相安無事地站在這?里?！?/br>
    “怪不得?！?/br>
    “她”輕蔑地笑了：“有?人拜托我殺了你?們?。”

    “有?人？”

    蘇白扯了扯嘴角：“你?說的那個人，不會?就是神殿吧?！?/br>
    在旁邊艱難阻攔著?學(xué)生們?攻勢的塞澤西面上出現(xiàn)了短暫的震驚。

    對待這?位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克羅夫家族私生子，王室的態(tài)度著?實算不上親和與恭敬，然而作為傳達(dá)黑暗神意志的拜厄神殿，德萊文主教對待這?位暗系元素親和力達(dá)到s級的神明之子卻素來?恭謹(jǐn)，嚴(yán)守著?神明的條律。

    他并不能帶著?黑暗神拜厄所有?的記憶進(jìn)?入下界，卻也吃rou文黃紋都在騰訊君 羊 絲兒尓兒無九宜四期從未想過虔誠供奉神明的神殿也會?參與到這?場邪神的朝拜中。

    “你?知道？”

    異化魔獸驚異地看著?她，她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決定要用另一種眼光重新審視這?位始終鎮(zhèn)定從容的姑娘：“不，不對，你?怎么可能知道？”

    在世人眼中，縱然王權(quán)墮落貪婪，但代表神明意志，傳達(dá)神諭的神殿卻始終是照耀信徒不滅的微光，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微光，在腐朽的制度，森嚴(yán)的階級之下，匍匐偷生的平民們?尚且還愿意容忍貴族的種種惡行，幻想著?神明終將垂憐祂的信徒。

    王權(quán)之外，還有?神權(quán)。

    這?無疑是最大的謊言。

    “我當(dāng)然知道?！?/br>
    少女握著?劍，冷笑一聲：“我還知道，數(shù)百年前邪神入侵，凱撒主教孤注一擲站上阿爾忒彌斯祭臺，他壓根就沒有?得到光明神的回應(yīng)。”

    “回應(yīng)他的——”

    她眸色漸冷，劍柄處亮起銀白色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是邪神?！?/br>
    “什么？！”

    費力擋下一擊的塞澤西這?次終于忍不住驚愕地大叫出聲。

    而道奇村所有?人被異化魔獸cao縱的人此刻已經(jīng)在它的詔令下發(fā)起全然進(jìn)?攻。趁著?塞澤西晃神地間隙，背后一位持戰(zhàn)斧的學(xué)生縱身劈來?，阿道夫教授大喝一聲，掌帶勁風(fēng)從側(cè)面偷襲，但處于震驚狀態(tài)下的塞澤西完全沒辦法躲過這?位一級格斗師的突然發(fā)難。

    就在這?九死一生之際——

    一柄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塞澤西跟前。

    “攔住他們??！?/br>
    以神識控劍的少女轉(zhuǎn)過頭，冷冷叮囑道：“但別傷害狄訶斯和卡洛琳?！?/br>
    “而這?個大家伙?！?/br>
    她眼里燃起火光，仿佛終于找到了什么有?趣之物?：“就交給我吧。”

    在進(jìn)?入道奇村之前，蘇白一直在思考為什么這?里最終會?引發(fā)出這?樣一場需要神明出場的災(zāi)難。

    但現(xiàn)在她終于有?些領(lǐng)悟，既然這?場平權(quán)運動起源于人的罪惡，貴族的貪婪與神殿的虛榮，那必然也有?人從這?個荒謬矛盾的體系里幡然醒悟。

    但痛苦的從來?都?不是睡著?的人，而是一個一個被迫醒來?，卻還要接受這?個世界殘酷規(guī)則，不得不假意順從以求茍且偷生的人。

    無論是曾經(jīng)站在拜厄神殿祭臺接受神官們?贊譽的卡洛琳，還是曾幻想成為一名騎士去懲惡揚善的狄訶斯，亦或者是現(xiàn)在被神殿，王國?共同造神的貴族小姐烏娜，他們?之間所有?的共通之處，都?在于曾對平等、平權(quán)這?些字眼抱有?過最誠摯的幻想，也曾被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捧至最高?處接受贊譽。

    卡洛琳和狄訶斯已經(jīng)從這?場美夢中醒了過來?，他們?對于神殿與王室而言不再存在價值，也注定將在道奇村死去。

    然而烏娜和卡洛琳，狄訶斯不同。

    她是在神殿與王室編織的巨大謊言之中獲益最多的人，卻也正是因?為她從掌權(quán)者制定的規(guī)則里獲得了最多的益處——獨一無二的女性格斗師，符合男性審美的貌美的貴族小姐，清醒又獨立的解語花——她也將會?是最不敢撕碎這?場美夢的人。

    這?就是為什么異化魔獸最終決定將它的代言人和上岸的錨點選擇為烏娜的原因?。

    在烏娜還堅信著?平權(quán)與平等的信仰之際，盡管她的信仰與行動截然相反，她還是會?為她所堅信之事付出一以貫之的努力。

    所以縱使?烏娜在一開?始就以偏見極盡所能地去輕視，嫉妒薇拉，卻也在一開?始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nèi)不遺余力地保護(hù)著?她不受異化魔獸的傷害。

    但現(xiàn)在她持之以恒所追求的信仰崩塌了。

    因?此神殿給予了烏娜一個選擇的機會?。

    她可以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在道奇村悄悄地殺掉薇拉，殺掉這?個戳破她虛偽面具的鄉(xiāng)野姑娘，回去繼續(xù)接受神殿與王室的招攬，成為世人眼中最完美的女性。

    這?是一個一箭雙雕的伎倆，神殿借她之手除掉了黑暗神，狄訶斯，卡洛琳和薇拉，同時，他們?也將獲得了一個最理解何為平權(quán)，何為平等，最精致利己的規(guī)則執(zhí)行者——烏娜。

    就像是這?場無聊惡劣的酒量游戲一樣——所有?人最終以失去自己尊嚴(yán)的代價去獲得上流社會?的入場券。

    這?就是神殿的陰謀。

    他們?將最險惡的用心包裹在最無害的贊美聲之中。

    像烏娜這?樣的姑娘，無疑是神殿的杰出之作。

    “大多數(shù)女性并不適合格斗，她們?性格軟弱，喜歡感情用事，而你?不一樣，你?是一名優(yōu)秀的格斗師，一位無與倫比的女性。”

    從小生活在這?樣贊美之聲中的烏娜并不能理解這?些話背后隱藏著?的惡意，這?些話語將女性貶低得一無是處，又將烏娜本人拔高?到一個高?度，仿佛她并不屬于女性這?個“糟糕”的群體。

    烏娜沒有?拒絕這?樣帶有?著?偏見的贊美，就不得不認(rèn)同這?個扭曲的社會?規(guī)則，甚至?xí)?更加努力地尋求更多類似的贊美之聲。

    最后為了維護(hù)自己獨一無二的女騎士的身份，她將以一個女性的身份維護(hù)這?個男權(quán)社會?的規(guī)則。

    她已經(jīng)從男人那里得到太多的好處了。

    也因?此，她開?始厭惡女性。

    她努力變得勇敢，堅定，不是為了證明女性也擁有?這?些美好的特質(zhì)，而是試圖拼命撕掉身上所有?有?關(guān)?女人的標(biāo)簽。

    想變得更加優(yōu)秀，她就要表現(xiàn)得像個男人。

    一團黑影慢慢從烏娜身體里析出。

    這?是名為影子獸的高?階異化魔獸——和其他同等級的異化魔獸不同，影子獸喜歡生活在由?光明衍生出的黑暗中，它以人的恐懼與虛榮為食，最擅長在人信仰的最光明偉岸處尋找他們?隱藏最深的恐懼——名為虛榮與虛偽的恐懼。

    影子獸在空氣中形成一個人一樣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從煤炭里面鉆出來?的鬼影，它裂開?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倏忽之間化作一枚箭矢朝著?站在篝火旁邊的姑娘沖去。

    溯昭劍幫塞澤西緩解了極大的壓力，引導(dǎo)著?他適應(yīng)這?個戰(zhàn)場，而另一邊，少女彎下脊背，躲過異化魔獸第一波攻勢，順手將地上爛泥一樣的倫納德?lián)炱饋?。

    此時的倫納德雙眼潮紅，嘴巴撅起嘟囔著?他正在做的美夢。

    蘇白整整給他灌了快三箱泡沫啤酒。

    高?濃度的吉爾德小麥果汁讓他醉到神智不清，因?此異化魔獸也沒有?辦法控制這?灘幾乎失去了自主思考能力的爛泥。

    “如果你?沒有?將倫納德灌醉，說不定他還能夠爬起來?保護(hù)你?，我愚蠢又可憐的姑娘，你?的意氣用事最終只是毀了你?。”

    影子獸嘖嘖幾聲，嘲笑道。

    蘇白冷冷地說道：“蠢貨才會?指望一個酗酒的酒鬼能夠有?著?抵御精神植入的精神力?！?/br>
    “怪不得你?要和他比酒量?！?/br>
    影子獸仰天大笑起來?：“讓他醉得不省人事的確是保護(hù)他的一種手段?！?/br>
    “但如果你?想救下這?位軍官以回去邀功，那你?未免有?些太自大了，薇拉?！?/br>
    影子獸身影一閃，身形移動間帶起的炙熱黑色氣浪發(fā)出尖銳的爆鳴聲，像是閃電一樣朝著?黑發(fā)姑娘襲去。

    但是少女的動作比他更快，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她伸手就將倫納德拋了出去。

    這?團由?人恐懼和虛偽衍生出的黑霧看起來?無形，然而在影子獸又尖又利如鷹爪一樣的五指在接觸到倫納德胸口的剎那，這?位身著?銀白色盔甲的軍官在空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黑霧凝成的長矛將他的胸口刺穿，只一秒就將倫納德的軀體劃為兩?半。

    紅色的鮮血在空中飛濺得到處都?是，像是下雨一樣。

    這?是高?階異化魔獸必備技能之一——精神具像。

    黑霧厭惡地甩了甩手上的鮮血：“我討厭吉爾德小麥的味道?！?/br>
    “他的恐懼嘗起來?也如此單調(diào)?！?/br>
    “我并不想救他。”

    溯昭劍回旋著?落入少女手中，她眉眼冷淡，仿佛并不畏懼這?只異化魔獸：“身為軍官，倫納德騎士為了保護(hù)學(xué)生而死，我想這?才是身為黑暗神信徒應(yīng)該具備的意志?！?/br>
    “是嗎？那還是我輕看你?了。”

    影子獸砸吧砸吧嘴，在回味著?逝去倫納德長官生前最后一絲恐懼：“但我可是精神體，你?當(dāng)真以為你?能傷害到我嗎？”

    “之前不行?！?/br>
    黑色的劍身反射著?凌凌月光，持劍的少女一字一句說道：“但現(xiàn)在，我握著?劍。”

    第75章 祂是神明（15）

    作為高階異化魔獸之一, 永無終結(jié)的黑夜，信仰崩潰后的絕望，人永生無法釋懷之物, 是影子獸賴以?生存與cao縱的力?量，也是它大面積展開「烏有之境」領(lǐng)域的精神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