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并不認(rèn)識這樣的高手?！狈钌俨ㄏ仁怯行┟曰?，但很快，能夠擔(dān)任智囊的人迅速反應(yīng)過來，他恍然大悟道，“能夠擁有如此高手的人，除了太子，想必全天下也沒幾個人了！”

    榮雨眠繼續(xù)想下去?！翱商訛槭裁匆?dú)⒁粋€小小木匠？”

    “是啊。太子與劉廷能有何干系？”奉少波跟著琢磨。

    “太子不可能圖謀死者任何東西，除了殺人滅口，應(yīng)無其他可能。只是，死者能知道些什么？”

    一經(jīng)啟發(fā)，奉少波握拳拍手，意氣風(fēng)發(fā)道：“待我好好查查劉廷之前都給哪些人家干過活！”

    望向?qū)⑻赢?dāng)成敵人的晟王黨，榮雨眠微微遲疑后試探道：“你我討論只是可能性之一，尚無明確證據(jù)證明前，案件很可能另有真相?！?/br>
    奉少波立即明白榮雨眠的言下之意，他微笑回道：“太子所作所為固然是我關(guān)注重點(diǎn)，然而，自上一回考生連續(xù)兇殺案中榮公子的提點(diǎn)，我終看清，刑名師爺便該找出真兇為首要己任。一切都有待查證，死者待伸張正義，此事我也是當(dāng)仁不讓，榮公子請放心?！?/br>
    奉少波這番話令榮雨眠不覺聯(lián)想起之前向文星所為。這兩人分別是太子與晟王的第一謀士，個性品行卻不盡相同，這是否意味著，他們所事之主也同樣德行相異？

    3

    榮雨眠回到晟王府已是日薄西山。邁入那鮮有人問津的西側(cè)院，他便有一種奇異的直覺。果不其然，當(dāng)他推門走入自己的屋子，只見趙拓明正坐在他的桌邊對著一壺酒獨(dú)飲。

    跟在榮雨眠身旁的初霽對于趙拓明的出現(xiàn)甚是驚異，不過驚異之后他快速跪安晟王，消失不見。

    被留下的榮雨眠從訝異與迷惑中回過神，他慢慢走近桌邊，在趙拓明對面坐下。坐下后他一言不發(fā)，畢竟，又不是他自說自話到別人的房間喝酒。

    而作為不速之客的趙拓明也不作聲，依舊提著酒壺自斟自酌。

    榮雨眠心想這個人一邊謀大業(yè)，一邊生孩子，居然還抽得出空到別人屋子喝酒，還真是個能人。當(dāng)下，他只當(dāng)對方并不存在，伸手往桌上茶壺而去，準(zhǔn)備為自己倒一杯茶水。

    注意到他動作，趙拓明抬眼望過來，阻止道：“桌上的茶水是涼的，別喝。你若渴了，我喚人給你換壺?zé)岵?。?/br>
    為身體著想，榮雨眠也不堅(jiān)持，不過，他也拒絕了熱茶，只道：“我并不渴于茶水，倒是，我想晟王殿下應(yīng)該渴于傾訴，因此才坐在這里吧？”

    從來眼神深邃的趙拓明這一刻眸底帶著一絲迷離，他定是喝了不少酒，這時花了一番功夫才理解榮雨眠的話，之后，嘴角揚(yáng)起一絲自嘲般的笑意。

    “我這故事還從未有人聽過，你可敢聽？”

    “若晟王殿下以為我不敢，又怎會坐在此處？”

    聞言趙拓明一笑，道：“的確，在我面前你總是肆無忌憚，可見膽大如斗。”

    事實(shí)上，榮雨眠認(rèn)為自己規(guī)行矩步，謹(jǐn)言慎行，但此刻也無意爭辯，只道：“所以，我自敢聽。就不知殿下敢不敢說？”

    如同聽聞笑話，趙拓明不禁笑出聲來，好半晌后，他才慢慢收斂笑意，轉(zhuǎn)而嘆道：“我還真沒你這般膽量。不過，正如你所說，若我不敢，又怎會坐在此處？”

    榮雨眠未再多言，他默默等實(shí)際正躊躇難決，不知自己是否該開口的對方作出最后的決定。

    不知多久過去。

    又幾番舉杯一飲而盡的趙拓明眉宇間漸漸凝結(jié)起寒如冰霜的凝重?！澳悄晡椅鍤q，我的二皇兄，即當(dāng)今太子，當(dāng)年也不過十四五歲?！彼麤]頭沒腦開啟這個故事，“那時，父皇登基不到一年，朝中臣子進(jìn)諫，請父皇立太子。至于太子的人選，自然是皇后的獨(dú)子，也就是我們的大皇兄。大皇兄才智過人，為人正直，的確堪當(dāng)大任。只是，他自幼身子骨弱，父皇恐他倏忽而逝，加之平日也不甚喜愛，為此，一時遲疑。”

    榮雨眠聽說過這位大皇子，據(jù)說大皇子于十八年前不小心跌落池塘不幸溺亡，眼下，趙拓明正在講述十八年前的往事，榮雨眠有隱約預(yù)感，只怕趙拓明的故事與他在外間聽聞的并不一致。

    “那一日，”趙拓明抬眼往虛空望去，有那么一剎那，他仿佛回到五歲，眼中流露出一絲稚童般不加掩飾的驚恐與不安，“我在御花園躲避正要送我去尚書房的宮女，接著，我越走越偏，來到冷宮西邊的一處池塘邊，我心想這里是個躲藏的好去處，便鉆進(jìn)假山往外張望，瞧是否有人能找到我。因此，我無意間見到因病不用去尚書房，來到這冷清池塘邊散心的大皇兄。我正打算跑出假山上前與大皇兄說話，不想二皇兄在這時現(xiàn)身。二皇兄馬上也要去尚書房，擔(dān)心他帶我一起前往，我又躲回假山隱藏行蹤。我在假山后望向交談了一陣的大皇兄與二皇兄……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后我無數(shù)次回想，只能想起大皇兄掉落池塘掙扎的畫面，二皇兄就站在池塘邊，他看來受到驚嚇，愣愣站著，之后，卻忽然轉(zhuǎn)身走開。那個地方少有人跡，大皇兄呼救聲又弱，根本無人聽聞，我在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跑出假山找人求救。之后……”

    趙拓明未再說下去。榮雨眠知道之后發(fā)生了什么。所以外傳大皇子在十八年前不小心跌落池塘溺亡。趙拓明沒來得及救自己的大哥，他甚至沒能說出當(dāng)時的真相。

    可是，榮雨眠不認(rèn)為這是對方的錯。

    “如果我是你，我可能還不如你做得好。至少，你保護(hù)自己活了下來?！?/br>
    趙拓明自嘲道：“是啊，我只求自保，只得自保。”

    榮雨眠正容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求自保，盡的是孝道。百行孝為先，這才是君子所為?！?/br>
    趙拓明微微疑惑地轉(zhuǎn)頭打量向榮雨眠，他瞧了榮雨眠好一陣，忽而輕笑道：“你在安慰我嗎？”

    “難道晟王殿下還需要我的安慰嗎？”榮雨眠不答反問。

    趙拓明輕緩道：“若我不需要安慰，又怎會坐在此處？”

    榮雨眠心中一動，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趙拓明又回到主題，接著說下去：“自那以后，我心知帝王之家鮮有兄弟親情，卻多得是骨rou相殘，于是決定，終我一生，我只讓一個女人為我生子。我的孩兒不會有其他兄弟姐妹——這是我所能想到的，避免我孩子同根相煎的唯一辦法?！?/br>
    榮雨眠注意到趙拓明本能選擇的措辭——“只讓一個女人為我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