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心語往她懷里拱著，淚水糊了滿臉,倒掛在高樓大廈上的那驚險一幕，每每想來都心有余悸。

    “我……我不想拖累你……你還年輕……”撫摸著meimei有些干枯發(fā)黃的發(fā)絲，吳心愿啞著嗓子道。

    吳心語從她懷里起身,抹了一把眼淚，撐住她的肩頭,就像于歸對她說的那樣信誓旦旦：“相信我,只要你不放棄自己，就一定會有救的”

    吳心愿自殺未遂的那天晚上,她曾去值班室找過于歸，醫(yī)生的右手上纏著繃帶，吃力地從狹窄的架子床上下來，也是這樣撐住了她的肩頭,信誓旦旦。

    她說：“我不是神，不是專家，甚至連主治醫(yī)生都算不上，可是我有一顆迫切希望她活著的心，并且不斷在為之付出努力，只要她自己不放棄，總歸是有希望的”

    如果說于歸真的有什么變化的話，那么就是從一個只會嘴上說說的人變成了不光會嘴上喊喊口號而已，她是真的想要救吳心愿，也是為了讓淼淼那樣的悲劇不再重演。

    模擬手術(shù)室，監(jiān)護儀又一次響了起來，第三十八次嘗試宣告失敗。

    陸青時放開腹腔鏡，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休息五分鐘，接下來于歸當我的助手”

    模擬手術(shù)室里的所有人都是在繁忙的工作后利用業(yè)余時間來做練習(xí)，此時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了，于歸呵欠連天，卻仍是在陸青時走后趴在監(jiān)護儀上小憩了一會兒，掐著鬧鐘五分鐘后準時醒來。

    輪到她當一助便格外謹慎些，不是第一次跟陸青時的手術(shù)，卻依舊有些手忙腳亂的。

    毫無意外地，第三十九次模擬手術(shù)也失敗了，她有些垂頭喪氣地。

    對面的人連續(xù)上了一個白班一個夜班卻依舊不見疲色，手里穩(wěn)穩(wěn)抓著腹腔鏡，頭也沒抬：“繼續(xù)”

    于歸也只好強打起精神來：“好”

    第四十次模擬手術(shù)失敗后，陸青時走出手術(shù)室透氣，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清晨的日光透過玻璃幕墻灑進走廊里，沐浴在穿著火焰藍制服的消防教官身上，她斜斜倚墻站著，手里來回把玩著一個打火機，身量頎長，眉骨高挑，端得是一副好皮相，惹來醫(yī)護人員側(cè)目，被行注目禮的人卻無動于衷，直到遠遠地看見穿著綠色洗手服的醫(yī)生走過來。

    她趕緊站好，打火機呲溜一下收進兜里，就差敬個禮了：“陸醫(yī)生早啊”

    陸青時有些好笑，此人在別人面前吊兒郎當，卻是難得在她面前一本正經(jīng)。

    “來找我看病先去掛號”

    顧衍之趕緊搖頭：“不不不，不是我，是薯條病了，昨晚一直吐奶，打你電話不通，就到醫(yī)院來了”

    陸青時神色一變：“現(xiàn)在呢？有沒有好點？”

    顧衍之一邊說一邊按下電梯按鈕：“送去寵物醫(yī)院了，情況可能……不太好”

    到了寵物醫(yī)院她才知道顧衍之說的情況不太好是怎么個不好法，貓泛白細胞減少癥，俗名貓瘟，一種流傳在貓科動物之間死亡率高達80%~到90%的疾病。

    “薯條……”她隔著透明隔離罩輕輕叫了一聲，薯條只是抬頭懨懨地瞅了她一眼，就又無精打采趴下了，為了防止它咬補液針，脖子上套了嘴套，愈發(fā)顯得瘦弱無力，縮在籠子里巴掌大一團。

    作為外科醫(yī)生，她挽救過無數(shù)人的生命，可面對自己病重的愛寵依舊無能為力，多少也有了一絲患者家屬焦躁不安的心境。

    陸青時不停逼問著醫(yī)生薯條到底什么時候能好，并表示不管多貴的藥只管用上，錢不是問題。

    醫(yī)生長嘆了一口氣：“這么跟您說吧，陸小姐，貓瘟有兩到九天的潛伏期，病程發(fā)展到中后期也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您也是醫(yī)生，應(yīng)該知道任何疾病在早期都比中晚期要好治的多，如今這樣我們也只是盡最大力量延長它的生命……”

    這套說辭她不光聽過還說過，陸青時站了起來：“你……”

    顧衍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拖到身后：“青時，冷靜一點”

    “我……”她還想說什么，對上她柔和的眼神，帶著奇跡般得撫慰人心的力量。

    陸青時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心情：“抱歉，我相信您會全力以赴”

    “那當然”寵物醫(yī)生也點了點頭：“你們對患者什么樣，我們對寵物也是一樣的”

    最近忙著整理手術(shù)方案的事，確實沒怎么照顧好薯條，如果能早一點察覺癥狀，也許就不會拖到這個地步……

    陸青時坐在主人陪護區(qū)里，咬緊了下唇，聽著不遠處薯條因為皮下注射而發(fā)出了細弱的痛吟，指甲深陷進rou里。

    顧衍之知道其實她比誰都緊張薯條，輕輕喚了一聲：“青時……”

    陸青時偏頭過來看她。

    “漢堡小時候也得過細小，很嚴重的病，我一度也以為它不行了，墓地都找好了，最后卻奇跡般地又活過來了，你看現(xiàn)在不也是活蹦亂跳的”

    陸青時咬牙：“這不一樣，薯條才三個月大，一出生就沒有母乳喂養(yǎng)，抵抗力太差……”

    顧衍之俯身，扶住了她的肩膀，琥珀色的眸子牢牢盯住她：“你不相信我相信薯條嗎？你是薯條的主人，只要你不放棄它，就還有希望”

    她開始有點相信于歸那種無厘頭一股腦地給患者家屬打氣的方式了，雖然薯條的病情依舊不容樂觀，可不安的心境卻好像松活了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