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心尖一動，低沉了嗓音，深深道：“子房，莫要對別人說這樣的話。”

    “別人？”張良抬頭。

    韓非煞有介事地點頭，“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張良不懂，“為何？”

    韓非驕傲地把手負在身后，下巴微揚，“我會不高興。”

    張良苦笑，“這又是哪家的霸道理論？”

    他說著話，眼神不經(jīng)意一瞥，留意到窗臺上的蘭草。

    “這是......”

    那盆巴掌大的植物染了銀白的月光，墨綠的葉子上仿佛籠了一層輕紗，顯得有些昏沉。

    愣了愣，驀然想起之前阿真的話，腦中突而一涼，臉色徐徐沉了下來。

    “韓兄，這盆蘭草，姜御醫(yī)檢查過嗎？”

    “什么蘭草？”韓非茫然地問。

    “就是窗臺上放的這一盆，我感覺......它比一般的蘭草，葉子更窄?！?/br>
    韓非壓根不知曉窗臺上還放著東西，于是道：“這些盆栽裝飾都是下人們在擺，我一般不過問?！?/br>
    張良心里驀然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思忖道：“我覺得它比起蘭草，倒更像是‘石櫻’?！?/br>
    “何為石櫻？”韓非倒沒聽過這名字。

    “我也只是偶然在古策上翻到過。石櫻有靜心養(yǎng)神的功效，與蘭草長得很像。但蘭草葉尖泛黑，而石櫻，葉尖泛白?！睆埩继址銎鸫钤谛∨柽吘壍娜~片，彎下腰仔細看去，“而韓兄的這一盆，葉尖是灰白色的?！?/br>
    韓非想起之前阿真交代的話，分明說是“蘭草”無疑，于是問：“如若真是蘭草，阿真為何說謊？”

    張良猛然意識到什么，臉色越發(fā)陰郁，趕緊合上窗戶，低聲道：“韓兄，你有沒有想過，姜御醫(yī)之所以沒有察覺出□□，或許是因為，刺客根本沒有下單一的毒？”

    韓非茫然地望了望眼前的虛無，問：“此話何解？”

    張良道：“有可能是兩種不起眼的東西混在一起，它們分開時都沒有毒，合起來卻毒性倍增。譬如石櫻，本來無毒，但長期與終狼草一起服用，便可致命。這樣的刺殺方式，韓兄是否想過？”

    韓非愣了半晌，眉毛逐漸收攏，“子房，去書案下方的暗格，把里面的那張絹帛取出來?！?/br>
    那時正處戰(zhàn)國末期，人們還沒有發(fā)明紙張，文字和故事都是記錄在竹簡或者絹帛上。

    張良將信將疑過去，那方書案是梨木做的，比尋常的要矮一些，表面看去并沒有什么差別。他伸手在下方探了探，摸到一個石子大小的凸起木頭，朝內(nèi)一按，書案的邊緣便開了一條小口子。再取下頭上的發(fā)簪，把里面的絹帛掏出來。

    “這是......藥方？”張良草草看了一遍。

    韓非頷首，又問：“你幫我看看，上面都有哪些藥材?！?/br>
    “決明子、名目、枸杞......”張良一一看去，驀然，被三個字抓住眼睛，拿著絹帛的手指突然攥緊，“終狼草！”

    空氣里，一直緊繃的弦終于斷了。

    韓非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沒想到，□□是我自己喝下去的?！?/br>
    韓王曾經(jīng)允諾他，待到他痊愈上朝之日，定封他一官半職。在桑海求學十年，回來卻處處碰壁，韓王的這一諾他盼了太久，擠壓多時的壯志終于有機會施展。所以他每日都按時吃藥，一滴都不曾浪費。

    誰會想，毒就下在湯藥里？

    張良把絹帛藏回暗格，確定明面上看不出來之后，才又道：“當務之急，是找出下毒之人。”

    韓非點頭，正欲說什么，卻被門外阿端的聲音打斷。

    “——公子，喝藥了?！?/br>
    四處寂靜，卻仿佛有人狠敲了一記悶錘，穿透肺腑。

    作者有話要說：

    心機非：我不是故意被魚刺卡住的………

    ps：九公子是不會為難子房的，唯一一句“怎么不問下去”的質(zhì)問都自圓其說，寵到這份上反正我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