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回的威懾恫嚇不同，這次，秦國戰(zhàn)鼓一擂，直取三城，一路逼近新鄭，勢如破竹。好在衛(wèi)忠英勇，及時出兵抵擋，才把敵軍逼退些許，緩解戰(zhàn)情。

    “大王將韓兄充為質(zhì)子，與嬴政簽下三年不戰(zhàn)條約，如今期限未滿。嬴政既然敢違反約定，那么，作為交換條件的韓兄，恐怕兇多吉少?！?/br>
    張開地也如此認(rèn)為，于是上書請韓王派人營救韓非，畢竟其當(dāng)年樊陰城一戰(zhàn)成名，謀略絕非等閑，興許能挽救韓國于水火。

    但是，韓王卻不認(rèn)可。

    “此行甚易激怒嬴政，若其攻我城，戮我民，孤豈不成了韓國罪人？不行此法，秦韓尚有和解之機，若行此法，定使韓國陷入萬劫?！?/br>
    事情到如此地步，他卻還想著和解。張良又氣又急，心里仿佛七上八下吊了水桶，岌岌高懸。

    更嚴(yán)重的是，他已經(jīng)十幾日都沒收到韓非的來信，傳信的那只白鷹空飛了好幾回，信筒里還是空蕩蕩的。

    若這些只是他不安的跡象，那么聽到“韓非入獄”的消息，便真讓他墜入冰窖。

    “嬴政是看中老九的才華才大費周章讓他赴秦，只是老九終究心系韓國，不肯獻(xiàn)一計一策......誰也沒這么好的耐性，供著一個不屈不服之人?！?/br>
    把這消息帶給張良的正是韓成，他的人脈廣，秦宮也安插了細(xì)作，這條消息探起來，并不會廢多大工夫。

    “嬴政賞識韓兄，即便不肯獻(xiàn)計也不至于打入囹圄，依此看，定有宵小謀害他。”張良想得要深遠(yuǎn)一些。

    “是李斯。”韓成將細(xì)作傳來的消息和盤托出，“他與老九師出同門，如今各為其主，難免為了日后利益，不顧同窗之情。往前看在嬴政的面子，李斯不敢輕舉妄動?，F(xiàn)下老九入獄，于李斯而言，便是俎上魚rou，任其宰割?！?/br>
    畢竟血濃于水，他委實不忍韓非在秦國受難。但若他派人去營救，動用的便是王室侍從，牽扯到兩國關(guān)系，彼時嬴政拿此大做文章，韓國招架不住。

    所以，將這消息告訴張良。

    一來，張良心思縝密，計劃周全。

    二來......他大抵是最想把韓非救出深淵的人。

    張良二話沒說，只身便去了。披星戴月，晝夜兼程。

    韓非此前說過，嬴政對他頗為賞識，即便他偶有厥詞，也只是一笑而過，不與懲處。

    只是這一次，為何就打入牢獄了？

    李斯與他師出同門，為何卻反目成仇？

    這仇，究竟因私而生，還是因公？

    許多人跟張良提過韓非于的重要性，也有更多人跟他說過韓非的無用性，人人都站得住理，講出一萬個所以然。

    他人如何想，張良不清楚，什么家國大業(yè)，什么勢起勢落，都是算計來的結(jié)果。

    他只知自己如何想，如何珍愛韓非。

    如何，不能讓他出事。

    ...........營救的分割線..............

    空氣冷冽，寒風(fēng)肅殺。

    果不出韓成所料，李斯對韓非確有殺心。

    那日，衛(wèi)忠巧用良策大敗秦軍。秦王嬴政得了戰(zhàn)報，親自前往邊關(guān)，以定軍心。李斯留在咸陽，帶著嬴政默許的“升天酒”，打開天牢大門，準(zhǔn)備送韓非一程。

    平日昏暗的牢房里燈火通明，潮濕的石磚上附了一層水汽。他揮手讓獄卒退去，只留了近身的幾個侍從。

    “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師兄，你此生沒能實現(xiàn)的，李斯會幫你實現(xiàn)，如今，安心走罷。”

    韓非悠悠然坐起，入獄時被幾個獄卒推搡了幾下，發(fā)帶不知蹤跡。如蠶絲的頭發(fā)垂下，將眼眸的神態(tài)遮了幾分，明明在牢獄中，卻全無窘態(tài)，“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師父教授的第一句話，你倒身體力行了?！?/br>
    李斯在他對面坐下，道：“當(dāng)日跨出師門時我已經(jīng)說過，你我往后各為其主，再次交手莫要留情。”

    韓非笑了笑，“是，我倒忘了。”垂眸看著酒盞里的液體，問道，“什么酒？”

    李斯道：“杏花白，你最愛喝的?！?/br>
    韓非不以為然地偏頭，“師弟莫不是記錯了？我鐘愛的是梨花釀，十幾年如此?！鳖D了頓，又道，“哦，說起梨花釀，我還跟一個人下了約定。如今看來，是要失約了?！?/br>
    暗處的張良聽到這話，心頭一酸。他不經(jīng)意說的一句話，韓非卻一直放在心頭。

    此時李斯沉默，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于張良這個越獄者而言，是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