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哪兒知道！”徐慧貞避開她的目光，摸摸鼻子，過了一會兒又說：“那個，梁澈上初中的時候，我懷過一個?！?/br>
    蘇善心里算了算，當(dāng)時梁爸已經(jīng)去世了。

    “誰的呀？”她脫口問。

    徐慧貞撇撇嘴：“一個朋友?！?/br>
    哦?！叭缓竽?？”

    “然后……打掉了唄。”徐慧貞似乎受不了自己支支吾吾的樣子，索性直說道：“那個男人有家庭，我不可能生下來，當(dāng)時又被梁澈發(fā)現(xiàn)了，指著我破口大罵，什么孽種、惡心的，跟瘋了一樣。他現(xiàn)在不想要孩子也很正常，要么不信任你，要么不信他自己，之前他說過，沒責(zé)任心就別做父母，免得禍害下一代。”

    蘇善聽得直翻白眼，心里郁悶：有沒有搞錯，你老人家種的惡果現(xiàn)在要我們來嘗，我可是很忠誠很有責(zé)任感的，梁澈憑什么懷疑我？

    她滿心郁悶。

    當(dāng)蘇善正在醫(yī)院陪徐慧貞聊天時，梁澈開車抵達飯店，走進同學(xué)聚會的包房，兩個大圓桌，坐了二三十個人。

    他高中畢業(yè)十年，之前只參加過一次同學(xué)會，那時剛?cè)肷鐣?，大家湊在一起無非聊聊學(xué)校的舊事，以及明里暗里各種攀比，比學(xué)歷，比工作，比薪水，甚至比對象，搞笑得很，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來這種聚餐。

    要不是為了葉南枝。

    兩個月前從她表姐余歌那兒得知她回國了，梁澈一直想找機會跟她聊一聊。多年不見，同學(xué)們的面孔變得非常陌生，有好多人即便報上姓名，也無法與記憶重疊，不過這也不重要，總有幾個相熟的可以聊。

    “阿澈，快來，你能猜出她是誰嗎？”班長拉他走到一位明艷的女人面前。

    “剛才我們沒一個猜對的，女大十八變啊?！?/br>
    周圍七嘴八舌，氣氛熱烈。

    梁澈心下一愣，定定看著她，說：“葉南枝?！?/br>
    對方笑起來，客氣地點點頭：“好久不見了，你還認(rèn)得出我?！?/br>
    其實他幾乎認(rèn)不出來，眼前這位漂亮的短發(fā)女人簡直脫胎換骨，巴掌臉，明眸皓齒，五官倒沒怎么變，但與人交流侃侃而談，哪里還有當(dāng)年拒人千里的影子？

    梁澈心下納罕，沒有多說什么，被班長安排到另一桌落座。葉南枝若無其事摸著酒杯，目光掃向他的背影，手指微微捏緊，目色沉下。

    他倒沒怎么變，除了比讀書的時候更加成熟挺拔，還有左手無名指多出的婚戒，瞧著刺眼。仿佛昨天還在學(xué)校食堂后面撞見他和幾個兄弟抽煙，被好幾雙眼睛盯著，她手足無措，撇撇嘴，扭頭跑走，然后聽見身后傳來略帶戲謔的輕笑。

    還有好多好多往事，見到他的第一面，全都涌上腦海。

    那他呢，還記得嗎？

    葉南枝發(fā)現(xiàn)梁澈隔著人影憧憧掃向自己，便低頭抿酒。

    當(dāng)然，他憑什么忘。

    這頓飯吃到八、九點，準(zhǔn)備轉(zhuǎn)戰(zhàn)ktv，梁澈是不去的，葉南枝身體不好，大家都知道，于是她也告辭回家。梁澈自然送她。

    “我到江邊那家酒店下，”她笑說：“謝謝你啊?！?/br>
    梁澈聞言側(cè)過去看她一眼，問：“怎么不回家住？”

    她搖搖頭，語氣冷淡，只答：“不想回。”

    梁澈很想順著這個話頭問問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突然出國，還有那天晚上給他打了那么多通電話，究竟為什么。

    但……剛見面，提這些未免冒犯，看她神情疏離，大概也不愿意聊。

    梁澈沉默下去。

    送她到酒店，兩人留了手機號，加了微信，就此別過。

    回到爺爺家，將近十點，蘇善正在樓下客廳看電視。梁澈換鞋，脫掉外套，拿換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蘇善見他臉色不太好，心不在焉，覺得隱隱古怪，晚上睡覺前與商紹聊微信，對方聽完給她發(fā)了段語音，說：“肯定有事啦，你知道多少婚外情是因為同學(xué)會搞上的嗎？”

    放屁，他跟誰搞，前女友又不在。

    沒過一會兒商紹給她發(fā)了幾張自拍照，他過年跑到泰國度假，此刻正摟著兩個混血裸男喝酒，聲色犬馬，可真是逍遙的很。

    “看看哥哥在哪兒，單身多快活，你個家庭婦女又在哪兒，沒勁透了吧。”

    蘇善回他：“注意你的用詞，請叫我美艷少婦?！?/br>
    “注意你的用詞吧，一聽就不正經(jīng)，a片看多了嗎？”

    “就你正經(jīng)，也不知道是誰以前天天問我要g片資源。”

    “還好意思說，你一個女的看a片就算了，下那么多g片干什么？”

    當(dāng)蘇善正和商紹斗嘴時，梁澈洗完澡，待在外面吹風(fēng)。他拿著手機磨蹭許久，翻到今天剛存的一個號碼，猶豫著，打了過去。

    他還是想和葉南枝約著見一面。

    可是那邊沒有接。

    過了半晌，他發(fā)去一條信息：葉子，能聊聊嗎？

    等他抽完煙，對方依舊毫無動靜，不予理睬。

    他感到煩悶和挫敗，肺里吸進寒風(fēng)，整個胸腔都是冰涼。

    一個心結(jié)。

    他不想讓蘇善知道。

    第二天，兩人告別爺爺和姑媽，準(zhǔn)備返回平奚。

    剛打開車門上去，蘇善隱約聞到一股很淺的香水味，頓時愣了愣。梁澈從來不用那個，車?yán)镆膊环畔戕?，問他，他說：“昨晚送同學(xué)回家，當(dāng)時留下的吧?！?/br>
    “哪個同學(xué)呀？”

    “高中同學(xué)，你不認(rèn)識?！?/br>
    蘇善默了會兒，“哦”一聲。

    他看看她，問：“你去見過徐慧貞了嗎?！?/br>
    “啊，對?！?/br>
    “給了多少錢？”

    蘇善眨眨眼，心想這你都知道？

    “也沒多少，一個小紅包，意思一下?！?/br>
    梁澈掏出手機，給她轉(zhuǎn)了筆款。

    蘇善笑說：“你給我這么多錢干嘛？”

    “過年，壓歲?！?/br>
    她輕哼道：“你才需要壓歲，都二十九了。”

    梁澈隨意笑笑，并未上心。

    蘇善忽然沒來由的感到不安，湊過去，把頭靠在他肩上：“老公。”

    “怎么了？”

    她心里很不踏實，女人的第六感襲來，總覺得有事將要發(fā)生。是哪里不對呢？車上的香水味，昨晚的聚會？

    “你的初戀情人真的沒去嗎？”

    聞言，梁澈別過臉打開窗，淡淡道：“要不你把我拴在褲腰帶上，隨時隨地監(jiān)督？”

    蘇善聽出他不太高興，努努嘴，沒再多言。

    第10章

    葉南枝高三轉(zhuǎn)到梁澈班上，她上學(xué)早，年紀(jì)比大家小，是班里的老幺。雖然長得漂亮，但性格內(nèi)向孤僻，不愛與人打交道，總是獨來獨往，她永遠坐在第一排，梁澈與狐朋狗友坐后門，幾乎沒有注意過這個人。

    直到有一天，隔壁班的姚松忽然問梁澈：“你們班來了個小meimei對吧？介紹給我認(rèn)識唄?！?/br>
    他們兩人是初中同學(xué)，高中同在校隊打籃球，關(guān)系一直不錯。據(jù)姚松所說，某日大雨，他在樓梯拐角處和葉南枝迎面相撞，對方懷里抱的教材和作業(yè)本落了一地。當(dāng)時葉南枝抬頭瞪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極了他家三個月大的英短，一碰就撓人。

    姚松心里也被她撓了，倒是好脾氣地蹲下來幫忙撿書，順便看看書頁，想知道她是哪個班的，叫什么名字。

    豈料葉南枝根本不領(lǐng)情，一把奪過，冷言呵斥：“別動我東西。”

    他僵了片刻，拍拍手，接著氣定神閑地打量她。

    葉南枝剛淋過雨，頰邊濕漉漉地沾著幾絲長發(fā)，櫻桃小嘴不近人情地抿著，再往下，衣裳半濕，貼住皮膚，露出胸罩的紋理，姚松喉結(jié)滾動，看愣了。

    葉南枝有所察覺，抬頭撞見那目光，臉色大變，一巴掌狠狠甩了過去。

    姚松被她打得差點跌到地上，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女孩將書本抱在胸前擋住，飛快跑走。

    “你有受虐癥嗎？找她干什么?！绷撼郝犕暧X得好笑。

    “想跟她道個歉，順便交個朋友?！币λ杉揖硟?yōu)渥，長得也不錯，從沒在異性身上受挫過，這次顯然激起了斗志，勢在必得。

    梁澈不幸成了一個中間人，因為他們班主任不許別班的人串門，所以姚松每天早中晚給葉南枝送飯，讓梁澈帶進去，他自己靠在門邊笑瞇瞇地盯著她看。

    梁澈起初沒當(dāng)回事，每次路過，擱在桌上，說一聲：“姚松給你的?！狈磐昃妥?。眼看葉南枝的臉色就像收到斷頭飯一樣，陰云密布，轉(zhuǎn)頭全部丟到垃圾桶。

    姚松倒是一點兒也不惱，熱臉貼冷屁股，他貼得可高興了。

    梁澈越來越煩：“人家不想要，你非送過去有什么意思，沒發(fā)現(xiàn)她更討厭你了嗎？”

    姚松滿不在乎：“等她習(xí)慣了，突然有一天我不送了，消失掉，她再怎么討厭，心里肯定會失落的，你等著瞧?！?/br>
    梁澈說：“你自己等吧，老子又不是媒婆，一日三餐都要看她臉色，搞得像我在sao擾她一樣，你自己送?！?/br>
    姚松趕忙哀求：“是不是兄弟，幫幫忙，明天她生日，我都準(zhǔn)備一個星期了，最后一次，阿澈！”

    他巴不得趕緊解脫，應(yīng)下這最后一次，幫姚松把生日禮物送給葉南枝，沒想到她就在這次爆發(fā)了。

    當(dāng)時班里的人都在看戲，姚松挑選的香水?dāng)R在包裝袋里，品牌大名招搖扎眼。

    “葉子，生日快樂?！币λ蓛墒殖?，站在門邊一臉溫柔地沖她笑：“啊一西德路?！?/br>
    “喔……”全班開始起哄，鼓掌，嬉笑。

    梁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尷尬地清咳一聲，東西還沒遞過去，只聽葉南枝冷冰冰地說：“我不要，你還給他?！?/br>
    梁澈沒搭理，把袋子放在桌上：“你自己還?！闭f完就走。

    “我說了我不要！”葉南枝突然發(fā)作，抓住他的胳膊，猛將他扯回來，接著把禮物一股腦往他身上砸：“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