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塵扶著即將臨盆的肚子蹲下，四肢并用地爬到門鎖那邊，沖羅城打了個響指，做了個手勢，意思是“過來”。

    羅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盡管冒險，但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羅城比了個“沒問題”回去，擰成一條的濕衣“啪”地甩出去，被石倩的頭發(fā)牢牢纏住，羅城用力抓緊濕衣，向自己的方向拽。

    石倩發(fā)出一聲尖嘯，猝不及防之下身子竟然被羅城拉出來了半截，她頓時被激怒了，長發(fā)猛地收緊，羅城不得不松開手，唯一的武器就被對方卷走了，“唰唰唰”碎成了一坨破布。擰碎衣服，黑色長發(fā)又向他抽來。

    羅城立時沖向門口，司塵迅速抬手打開門鎖，一把寒光凜凜的斧頭就當頭朝他劈下來！

    盡管知道這是策略，羅城的一顆心還是高高地提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朝他沖過去，勾著司塵的脖子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原本沖著羅城來的發(fā)鞭收勢不及，整個兒地纏上了石磊手里的斧頭。

    這時候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羅城用力踹向石磊的小腿，然后護著司塵，兩人連滾帶爬地從門的間隙里逃了出去，一出門，羅城扯起司塵就跑。

    兩人沖到走廊盡頭，順著樓梯向下跑，然而他們跑下一層，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不是一樓，而是回到了二樓，石磊已經(jīng)拖著斧頭從房間里走出來了。

    “媽的！”

    羅城暗罵一聲，拉著司塵繼續(xù)往下跑，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仍舊是二樓，但是石磊卻消失不見了。

    司塵突然拉住了他，臉色難看，從齒縫中艱難地擠出聲音：“羊水破了，我估計快要生了。”

    羅城低頭一看，司塵身上的睡裙下半部分已經(jīng)有一大片被染成了深色，他們跑過的樓梯上也留下了淋淋瀝瀝的水跡。

    羅城的頭皮頓時麻了，這次和以前都不一樣，他以前給別人接生過，但那些人和他并無關(guān)系，羅城動手時會有心理負擔(dān)，但不會后怕——可這回的對象變成了司塵，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如果石母難產(chǎn)死了，司塵會不會也沒命了？

    而且現(xiàn)在這個條件，怎么接生??？！

    司塵腳步發(fā)軟，臉上滿是冷汗，血色盡失，但他的語氣還是克制而冷靜的，他說：“我跑不動了。”

    羅城半蹲下/身把司塵背起來，咬牙道：“我知道?！?/br>
    司塵很輕地笑了一下，“我們還有不到三十分鐘?！?/br>
    “我知道。”羅城走回二樓走廊，推開一間客房門走進去，“你他媽就別說話，保存體力行不行？”

    司塵輕輕笑了一聲，不說話了。

    羅城把他放在床上，他們都清楚，這個孩子是不可能平安生下來的，S1不會允許這么大的變數(shù)。

    但奇怪的是，石倩和石磊都沒有追過來，羅城嚴陣以待半晌，周圍只有司塵短促沉悶，克制著痛苦的喘息聲。

    突然，司塵開口說：“我感覺……有點不對?！?/br>
    羅城立刻俯身看他，“怎么了？”

    司塵的兩只手緊緊攥著床單，渾身的汗都快把床單浸濕了。他抬了抬下巴，有氣無力地說：“你掀開裙子，看看我的肚子。”

    羅城依言照做，當他看到石母那個巨大的肚子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肚子上的皮膚薄得可怕，像緊緊繃著的一層薄紗，孩子的身影因此格外清晰，羅城甚至能看到它的五官模樣，死死頂在那層皮膚之下。

    這樣的情形他曾經(jīng)見過的。

    阿忒彌斯，第三個“癡”世界，司塵的母親，那條無比美麗的小人魚。

    當年的司塵就是這樣活活撕開阿忒彌斯的肚皮，從里面掙扎著爬出來的。

    想到現(xiàn)在司塵很可能要遭受一模一樣的事情，羅城就從腳底竄起一陣涼氣。

    S1到底想干什么？！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情，”都疼得全身發(fā)顫了，司塵還是揚著嘴角，用盡量輕松的語氣和他說著話，“自從這個小東西要準備出來之后，石倩和石磊就都，都沒再出現(xiàn)了……這說明了什么？”

    羅城緊緊抿著嘴唇，一丁點兒都不想回答。

    司塵于是笑著自問自答：“說明啊……他們……怕這個孩子……這孩子是他們的克星?！?/br>
    羅城：“你閉嘴。”

    司塵閉上眼睛，仍舊在笑：“別做蠢事了，啊。”

    現(xiàn)在才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一，弄死這個孩子，不讓他出生，保下司塵的命，但石倩和石磊會很快追來。

    二，讓孩子從石母的肚子里爬出來，石倩和石磊就不敢把他們怎么樣，但現(xiàn)在在石母身體里的司塵必死無疑。

    司塵摸索著抓住羅城的手，抓得死緊，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他叫他別沖動別做蠢事。

    羅城反握住他冰涼的手，輕輕地說：“你會死的?！?/br>
    司塵動了動嘴唇，發(fā)出的聲音雖然又輕又散漫，可卻堅定得像激流中堅不可摧的頑石，像某種變相的誓言，“我活得已經(jīng)夠本兒啦?！?/br>
    羅城鼻腔一酸，死死咬住牙關(guān)，看著那個巨大而恐怖的肚子。因為肚子里的嬰孩正掙扎著試圖“破殼而出”，肚子就隨著胎兒的動作不斷變形，像個任人揉搓捏扁的大水球，看起來別提多詭異別扭了。

    他不是沒有辦法。

    他想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