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心人_分節(jié)閱讀_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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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畢恭畢敬地點頭,語氣平緩沉靜,“是,陛下?!?/br> “哦,那就好辦了?!蔽逸p巧地走上前,笑瞇瞇道,“你還記得我么?” 他身形一頓,漆黑的卷發(fā)在臉側(cè)微微晃動。我大笑著靠在桌邊,道,“命運還真是奇妙啊,原來是你。哦,布萊克,還記得么,我是萊蒙·索爾,當(dāng)年的‘惡童王子’?!?/br> 原來是他。我在萬疆帝國的舊法典上看到了這個名字,還在疑惑此人是誰。法典里的條目詳盡清晰,難得公正公義,難以尋得紕漏。我還在想編訂這套法典的人是誰,沒想到是這家伙。 那個在幽暗潮濕的審訊牢內(nèi),曾對我用刑的混蛋。 “我記得見您的最后一面,陛下,那時您才十一歲。”那人平靜地說,盡可能收斂住每一絲神情變化,好像不知道自己曾對我做過什么似的,或者知道卻不以為意。 “真令我高興,其實我也記得你的臉。”我笑意更深,“這么多年依舊記得。你的部下到哪里去了?我想得起來,當(dāng)初一人拎著鹽桶,一人手持皮鞭,而你坐在桌前,整間牢里只有蠟燭放出的一點光亮。” 他又朝我鞠了一躬,道,“我的部下在帝國覆滅時損失大半,還有些投誠新帝。我不愿追隨一個卑鄙的弒君者,所以隨流放隊抵達兀鷲城,現(xiàn)在這里的法律主要由我負責(zé)審訂。” 我漫聲道,“哦,那可不太好呢,布萊克。你一人審訂法典?難道你一人就能代表國家的公理嗎?” “不,絕非如此,陛下?!彼龅靥岣吡艘袅?,肅然道,“任何法典的制定都需經(jīng)過國王和議會過目。我過去的工作只是在舊法的基礎(chǔ)上添減,從今以后,我修訂的每一條都會呈給您審閱,陛下。” “那可真太好了?!蔽覝芈暤?,“我相信未來的法典中一定不會有對王室親族施刑的法目啦?!?/br> 他躬身點頭,面容僵硬而警惕,非必要時便一言不發(fā)。我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道,“布萊克,其實我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事交代。” “您請說,陛下。” “最近神獵軍紀律松散,我想讓你為這些士兵起草一份軍規(guī),不必交給我過目,直接送給神獵軍的軍官,讓他們宣布下去。” 紐金特微蹙眉頭,“軍規(guī)的起草該由軍中首領(lǐng)來做,我來擬定,似乎有些逾矩?!?/br> 我抬高音調(diào)說,“我讓你制定,你就給我好好制定一份。聽著,這份軍規(guī)是專門給神獵軍制定的,一不許給違規(guī)者上刑,不許濺血殘身;二不許影響軍中風(fēng)氣,不許消磨士兵們的兇性和血性;三不許太過嚴苛,要是我聽到有一個士兵抱怨責(zé)罰太重,就是你的失職!” 鷹鉤鼻的男人抬起眼,幽深的瞳孔盯了我一會兒,欲言又止,“是,陛下?!?/br> “七日之后我要看到軍規(guī)的成稿,條目不必多,嚴謹全面就行?!蔽艺嫘恼\意地露出一個笑,“麻煩你了,布萊克?!?/br> **** 夜晚的宮殿總是充滿了寧靜與安謐。 我用過餐,迎著鋪于長廊的清冷月光回到寢宮,揮開亦步亦趨的仆役,渾身好似散架般倦怠疲憊。登基后,我了解了兀鷲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各種事務(wù)。從財務(wù)到法律,包括與周邊村莊和城內(nèi)民眾的關(guān)系,因此已有兩個多月沒有好好在寢宮休息了。 我站在兩扇厚重沉暗的門扉前,雙眼發(fā)漲,正欲推門而入,忽然聽到了一絲輕盈恬然的樂聲,如夢似幻地從木門的罅隙中傳出。 是里拉琴聲。 吱呀…… 我從門的另一側(cè)走入房間,瞬間被冷寂幽謐的夜色籠罩。屋內(nèi)沒有點燃蠟燭,唯有雪白的月光在地板上印下一道模糊的剪影。羅坐在床邊,背對著我,凝望天際,手里笨拙地撥弄著一把里拉琴,唇邊還哼唱著細碎的旋律。 我悄悄走近,與他只隔著一張床鋪的距離。他瑩白的指尖觸于纖細的弦線,下頜輕輕靠在詩琴的琴架上,覆在眼瞼上的睫毛如一扇濃密的圓弧。月光在他柔軟的發(fā)絲躍動,他彈撥出的琴聲稚嫩而生澀,卻令我躁郁的心莫名平靜了下來。 “羅?!蔽议_口,打破了眼前宛如時光盡頭般的靜謐。 琴聲戛然而止。羅彈琴的動作一停。我起了逗弄之心,趁他不注意,大步上前,將他從后猛地抱到床上。我正要解開他的斗篷,他卻驚叫一聲,狼狽地縮到了床頭。 “萊……萊蒙……”他啞聲道,神情不知是喜悅還是傷感,好歹打起些精神,“你回來了……” “嗯。今天事務(wù)處理得差不多,我便回來了。”我瞧他有些不對勁,便從床上起身,解下黑色的絨裘大衣掛在衣架上,換上棉質(zhì)睡袍。期間羅一直坐在床上,用那兩只黑漆漆的眼洞望著我,神情捉摸不定。 流動的空氣幾乎凝滯成了一團冷膠,我隨口道,“賴格那死瘸子又犯事了,我讓紐金特·布萊克定下軍規(guī),以后約束約束他?!表槺愀阋桓氵@個彎鼻混蛋,一石二鳥。 羅的面色僵硬了一下,“紐金特·布萊克?……” “是啊,兀鷲城的司法大臣?!蔽颐撓卵プ?,冷笑道,“雖然是個混賬,但制訂的法條的確縝密明晰。撒旦啊,終于有個能做實事的家伙了?!?/br> “哦。”羅道,“看來你對那位司法大臣……很滿意?” “不是我滿意,是有那家伙在,的確省了我不少心。偶爾教訓(xùn)一下還行,真弄死了也是個麻煩?!蔽伊嘀恢谎プ樱蛄藗€呵欠,“誰叫其他兩人都太蠢了呢?一個尸位素餐,一個心懷鬼胎,我他媽遲早收拾他們!” “……” 羅是個合格的聆聽者,或者煩惱垃圾桶。他就坐在那里靜靜地聽我訴說,偶爾露出一抹微笑,就像化開冰雪的淺淡日光。我越說越多,感到幾天來積壓在心底的煩悶全隨著話語傾瀉而出。 “哦,對。還有冬霆軍的騎士長——法洛斯·普盧默,你該認得吧?就是登基大典時,站在臺下的銀麟騎士。媽的,一個傻蛋騎士。他的士兵連神獵軍還打不過哩,我今天去cao練場大肆取笑了他一頓,那傻蛋急得面紅耳赤,說要回去修改訓(xùn)練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