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行五人，在小小的田間小路行走，倒顯得有些聲勢浩大，早起的農(nóng)家看見他們，好奇卻友善的打著招呼。

    盧蕊走在最前頭，容若卻在最后頭，像是夫妻一對，一個打前陣一個斷后似的，中間依次跟著顧誠，曹寅，青黛。

    三人察覺這兩人氣氛不對，好幾次準(zhǔn)備暖場，都沒用，只好一路沉默前行，早起晨露，迷蒙遮掩，整個村莊如同蒙了面紗的姑娘，羞羞答答的。

    依舊是昨日的門前，青黛毫不猶豫的敲了門，這次多敲了三下才聽的里面的答應(yīng)聲：”來了來了，稍等一下，誰呀，這么一大早。“

    門吱呀一聲開了的時候，那婦人有些驚訝，笑起來：”你們幾個孩子也真的忒心急了些，這么一大早的就來買樹苗了?！?/br>
    盧蕊笑著：“大娘，這么早來叨擾你著實不好意思，只是哥哥們還有事情要做，就想著早點來，買了花苗，下午就好回去了?！?/br>
    那婦人聽了，看了一眼后面的兩個男子，看他們的穿著氣度，笑得不是個平常人，笑著把門開的更大一些：“進(jìn)來吧，先坐一會兒，等等就來啊?！?/br>
    “大娘你忙，不用管我們?！?/br>
    盧蕊坐在竹凳上，手里把玩著錦帕，顧誠曹寅也坐了兩個。青黛站在自家姑娘身后，容若卻倚在門角，沒有再往里多走一步。

    屋里一片細(xì)細(xì)碎碎零落的聲響，不過一會兒，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走出來，一身棉麻布衣裳，干干凈凈的穿在身上，頭發(fā)辮子搭在脖子上，不知是不是因為剛起的原因，臉上還有一片潮紅沒有散去，但精神看著卻很好，看著坐在院子里的人，瞇著眼打量了一會。

    坐著的人站起來問好，容若也站直了身子。

    “來買花兒？”

    “是啊，大叔?！?/br>
    “我們院子里都沒什么花，為什么找我們買？家家戶戶都有現(xiàn)成的，你們不應(yīng)該找我們?！?/br>
    盧蕊笑著：“到手的生意大叔不做么？”

    “不是不做，只是不明白?！?/br>
    “沒什么不明白的，大娘心好，我們相信心好的人，種出的花草也定然是好的，大叔不該忽視了大娘的用心。”

    那男子一愣，隨即笑起來：“哈哈哈，被你這么一說，不知道的倒是以為我欺負(fù)了我家娘子了。”

    聽聞此話，身后的人只有一個曹寅笑了。其余皆不動靜。

    “你們到底什么人？”那男子神色卻突然一凝，手中一根削尖木棍直沖盧蕊咽喉而來，她一驚，迅速往后退，那男子沒有再向前，木棍就這么平舉在空中。

    容若在那男子出手的一剎那，就已經(jīng)快步到了盧蕊身邊，還沒來得及拉她，女子卻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伸出去的手只好放下，但也并沒有放松全身。

    “怎么了這是？”那婦人走出來，問道。

    “沒什么，不過和這幾個小孩兒玩玩。”

    那男子見自己妻子出來，便放了手里的木棍，轉(zhuǎn)頭溫柔笑著對她說道。

    那婦人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把上端著的一些吃食放在桌子上，想著對盧蕊等人說道：“你們這么一早過來肯定還沒有吃飯吧，別氣，鍋里還有，要是不夠，我再給你們盛去?！闭f完，轉(zhuǎn)頭拉著那男子進(jìn)了屋。

    “什么情況？”曹寅在原地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弱弱的問了一句站在他身邊的顧誠，可是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盧蕊轉(zhuǎn)頭想要問詢一下顧誠對此事的看法，迎頭看見的卻是容若那些許惱怒失望的眼睛，昨晚他送信回來就是這般。她看了他一眼，就走到另外一處。

    這個男子能夠絲毫不掩飾的直接揭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定然是那‘書生’已經(jīng)和他談到了點子上，陳垣應(yīng)該很愛他的妻子，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包含深情，被抓包的時候，還有一點小孩子犯錯被抓的不好意思與愧疚，被妻子拉走的時候，沒有一絲反抗，順著就走了，臉色也沒有什么不好看。她呼出了一口氣，覺著待會買了花應(yīng)該就能回去了。

    正思考間，一張薄餅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向上看去，正是容若。

    “吃點東西吧，這么瘦，又起得這么早，不吃怎么行？”

    她默默接過，咬了一口。等到他們把桌子上的早膳解決完畢后，那一對夫妻終于出來。

    “真是對不住，我家相公平時就是喜歡弄些棍棒什么的來玩玩，今兒個也是一時起的太早，腦袋一時發(fā)懵，竟然不說一聲就想來找你們切磋，也不問問你們會不會，我代我家相公給你們道個歉啊?！?/br>
    盧蕊看了一眼站在婦人身邊，沒有說話的陳垣，笑了起來：”沒事的大娘，若真的要說對不起，也應(yīng)該是我們才對，這么早就來找你們，還吵得大叔睡覺。“

    幾個人輪番的你謙我讓，相互道歉之后，總算是可以上山去挖樹苗了。

    婦人走在前頭為他們帶路，一路行，一路走，一路介紹。

    ”這是迎春，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了，很好養(yǎng)活，你們要是喜歡，我給你們挖兩株，這是老鴉瓣，喜歡這種么？別看著好看，但是它的莖有毒，挖的時候要格外小心，而且不太好養(yǎng)，北京城的氣候其實不適合它的生長，我們能養(yǎng)活也全靠運氣，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先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還有茉莉，還沒開呢，到時候開了是很好看得，掉了把它曬干，拿來泡茶，拿來做香囊等等都是可以的。還有這個，牡丹花，你們富貴人家應(yīng)當(dāng)有很多這樣的花，我們種的都是尋常的品種，估計上不得你們的臺面，但是。。。。“

    那婦人說一句，幾個人就接一句，氣氛倒是和和睦睦。

    顧誠在許多的品種里，選了水仙，迎春，茉莉，本來還想要老鴉瓣，后來又放棄了，準(zhǔn)備多學(xué)習(xí)了在要，這些花她是打算自個養(yǎng)，不假手于人，所以格外認(rèn)真，盧蕊看著她這般認(rèn)真，就也選了幾株茉莉。

    陳垣眼神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娘子詳細(xì)的給顧誠講者每一株花應(yīng)該怎么養(yǎng)，有什么用途，平日里該注意什么。

    ”你娘子是一個很好的人，現(xiàn)在的生活，你還滿意么？“

    不知何時，那個被他用木棍指著的女子來到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他笑了笑：”自然是滿意的。“

    ”昨日有個教書先生來向你討教問題？“

    ”我又沒有孩子，要教書先生做什么？“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我不曉得你是什么人，為何要來找我，也不想要知道那個人與你們有什么干系，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br>
    盧蕊笑起來：“你的生活，的確安靜，但是若有人不要你安靜呢？”

    陳垣看了她一眼：“我便與他勢不兩立，以命相搏?！?/br>
    “沒有那么嚴(yán)重，你只要不松口，就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

    “樹欲靜風(fēng)不止啊，不是你說得么？”

    盧蕊一愣：“知道蘆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