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細(xì)垂眸看他，假裝不知道他在偷聽，“你去打盆水來?！?/br>
    “水？”路安眼前一亮，往后一揮手，“娘子叫水了！娘子叫水了！”

    蘇細(xì)：……

    “我是要替你們郎君處理傷口，不是那個叫水。”蘇細(xì)面色臊紅，真是恨不能踩一腳還趴在她腳邊的路安。

    路安聽到這話，立刻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并嘟嘟囔囔道：“我也覺得郎君沒這么快的?！?/br>
    蘇細(xì)：……

    聽力極好的顧韞章：……

    路安一臉可惜的端了水來，然后一臉可惜的準(zhǔn)備走，臨走前又道：“大娘子，廚房里的熱水一直備著呢?！?/br>
    蘇細(xì)：她寧愿一輩子都用不到！

    “滾去吃黃瓜?！鳖欗y章面無表情的開口。

    路安笑道：“郎君，如今冬季，沒有黃瓜了?！?/br>
    顧韞章也笑，“可以吃腌黃瓜?！?/br>
    路安：……

    路安鬼哭狼嚎的去了，書房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

    蘇細(xì)小心翼翼的替他撕開衣裳，然后看到那個血rou模糊的傷口，小娘子深吸一口冷氣。

    “娘子，還是我自己來……”

    “別動?！?/br>
    蘇細(xì)固執(zhí)地攥著顧韞章的手，她做足心理準(zhǔn)備，然后略有些顫抖的幫他清理傷口，擦掉血漬，最后上藥，覆上紗布。雖然手抖，但一系列動作并沒有差錯。

    “你別碰水，也別讓傷口沾到衣服?！?/br>
    “嗯?！鳖欗y章乖巧的抬著自己的胳膊，不讓那寬袖落下來。

    蘇細(xì)看到男人的動作，斜睨他一眼，“你不會把袖子挽起來嗎？”說著，蘇細(xì)上前，替顧韞章將袖子提上去。

    不過因為男人正面坐在那里，蘇細(xì)不方便，所以只得跟著站起來。

    她站在男人面前，微微俯身彎腰，纖細(xì)柔媚的面容近在咫尺，青絲散落，搭在男人的膝蓋上，蜿蜒如瀑。

    顧韞章輕輕的伸出一只手，搭住那捧青絲，他一垂首便能聞到她身上帶出的淡淡甜香。

    靜謐的書房內(nèi)，小娘子突然開口，“你會再娶嗎？”

    顧韞章一愣，笑了。

    蘇細(xì)面色微惱，又羞又紅，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跺腳道：“怎么，那么多美人你都看不上眼啊？”

    看著小娘子燥紅的臉，顧韞章收斂面上神色，聲音沉啞道：“若曾擁過珠玉，又怎會看得上瓦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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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蘇細(xì)終于還是在顧家住了一晚。

    冬日的天暗的早, 空氣陰冷, 寒風(fēng)簌簌, 枯樹如訴。

    路安勤勤懇懇的替蘇細(xì)備好了緞面錦被, 又置了兩個炭盆, 掛上厚實的氈子，這才將蘇細(xì)請進(jìn)去。

    “大娘子瞧瞧可有什么缺的，盡管跟奴才說?！?/br>
    “挺好的?！碧K細(xì)提裙跨入屋內(nèi), 一眼看到木施上掛著的那套新制冬衣。那是一套絳紅色的襖裙, 不像旁的冬衣那般臃腫, 它是有腰線的。蘇細(xì)膚白，身段又柔美，若是穿上它, 必是極美的。

    “那是郎君專門在畫心齋給大娘子訂的?；ㄙM了半年功夫, 前幾日才堪堪到手?！弊⒁獾教K細(xì)的視線, 路安趕緊道：“大娘子試試吧。若是尺寸有什么差錯，立時就能讓畫心齋改?！?/br>
    畫心齋是京師內(nèi)最有名的鋪子, 每一件成衣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可以自己畫樣子，只要你能畫出來它就能給你做出來。

    或是你不畫, 只要你往他跟前一站, 他就能做出你想要的。

    畫心齋一年出兩件, 件件都是極品，件件都極其昂貴。

    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得合那鋪子老板的心意。若是不合，便是圣人去了那也是照轟不誤。

    “這件襖裙是郎君親手繪的，那老板真是一眼就瞧中了, 直夸郎君畫的好。不過奴才覺得，都沒有大娘子您穿上美?！?/br>
    “不必了?！碧K細(xì)十分冷靜地閉眼轉(zhuǎn)身，打斷路安的話，然后撩開厚氈子，看到那還坐在院子里頭啃胡蘿卜的瘋丫頭，朝她招手道：“瘋丫頭，過來?！?/br>
    瘋丫頭朝蘇細(xì)跑過去。

    蘇細(xì)伸手牽住她的手，“今晚你就跟我睡吧?！?/br>
    “不行?！币坏狼謇事曇魝鱽?，顧韞章不知何時過來了，他單手打了厚氈子，彎腰進(jìn)來，看到蘇細(xì)跟瘋丫頭牽在一起的手，眉眼狠狠皺起，然后與那瘋丫頭道：“我顧府雖小，但一間客房還是有的?！?/br>
    語氣竟意外的冷硬。

    “不用麻煩了，反正我們也只是住一晚罷了?！碧K細(xì)不甚在意地擺手，“如今在你們顧家宅子里，應(yīng)該也出不了什么事吧？”

    藍(lán)隨章跟在顧韞章身后探頭探腦地看，手里還抓著一只兔兒。

    他一眼看到那躲在蘇細(xì)身后的瘋丫頭，便上前將那只兔兒粗魯?shù)耐龖牙锶斑?，我聽說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東西的。”

    蘇細(xì)不知道為什么，瞧著這只兔兒有些眼熟。

    “阿兄，阿兄，元初的兔兒不見了?！鳖櫾蹩蘅尢涮涞乇歼^來，一頭扎進(jìn)屋子，看到被瘋丫頭拎在手里的那只兔兒，立刻上去搶了回來。

    “你偷元初的兔兒，是壞孩子?！鳖櫾蹙o緊摟著它的兔兒，斥責(zé)完瘋丫頭，然后看到蘇細(xì)，眼前一亮，連人帶兔就撲倒了蘇細(xì)。

    “糖果子！”顧元初聲音清亮的喊完，摟著蘇細(xì)不肯放。

    蘇細(xì)掙扎不過，只得求救似得看向顧韞章。

    顧韞章道：“你再不放開你嫂嫂，她就要被你勒死了。”

    顧元初立刻松開了蘇細(xì)，然后擠開瘋丫頭，使勁把自己往蘇細(xì)懷里塞道：“元初要跟糖果子睡，這樣糖果子就不會跑了?！?/br>
    蘇細(xì)看一眼被擠到角落里的瘋丫頭，有些無奈道：“我今晚不能跟你睡。”

    “不行，糖果子一定要跟我睡?！鳖櫾鯎еK細(xì)不放。

    顧韞章道：“元初很想你，你就跟她住一晚吧。至于這位，就住客房吧。”

    藍(lán)隨章自進(jìn)門起，就一直看著瘋丫頭，他一身紅衣，烈烈如火，看向瘋丫頭的視線卻多有躲避。虛一眼，看一眼的，像一個有口難開的毛頭小伙。

    “路安，領(lǐng)她去客房。”

    路安按照顧韞章的吩咐領(lǐng)瘋丫頭去客房。藍(lán)隨章隨在瘋丫頭身后，看著她悶不吭聲跟著路安的纖細(xì)背影，上前一步，“喂，你叫什么名字？那只兔兒被顧元初那個小傻子搶跑了，我明天再給你抓一只來。”

    藍(lán)隨章還真是個小霸王，那只兔兒明明是顧元初自己的，竟硬生生被他說成是搶來的。

    瘋丫頭沒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走在前面的路安早就看破了這位小霸王的小算盤，將瘋丫頭帶到不遠(yuǎn)處的客房后便伸手拉住藍(lán)隨章，勸道：“藍(lán)小將軍啊，奴才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的好?！?/br>
    藍(lán)隨章面色微紅，傲氣仰頭，“什么念頭？你別胡說。”

    “哎呀，”路安見藍(lán)隨章不承認(rèn)，趕緊四處看一眼，見無人，這才又道：“您知道那位的身份嗎？”路安指了指藍(lán)隨章身后的客房。

    客房里，瘋丫頭有些好奇的在里面走，每一處都走過一遍，一點縫隙都不放過。

    藍(lán)隨章看著瘋丫頭摸摸碰碰時不經(jīng)意間露出的那雙黑亮眸子，一陣心動，“不就是一個大金人嘛，這有什么的。”

    路安見藍(lán)隨章還是一副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搖了搖頭，沒有再說。

    唉，稚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顧元初是跟蘇細(xì)一道睡的。

    看著身邊小娘子青絲散落，面頰柔軟的小模樣，蘇細(xì)沒忍住，趁著顧元初悶頭把自己往被窩里塞的時候?qū)⒛侵坏K事的兔子扔到了地上。

    她總覺得這兔兒會在她床上拉屎。

    顧元初沒發(fā)現(xiàn)兔兒被蘇細(xì)扔下地了，她緊緊摟著蘇細(xì)纖細(xì)的胳膊抱在懷里，一臉滿足。

    蘇細(xì)伸手撫過她白嫩的面頰，看著小娘子這雙澄澈如水的眸子，心中暗嘆一聲。

    不管他們變成如何模樣，只有這雙眸子一如她記憶中般干凈如初。

    看著顧元初，蘇細(xì)突然想起她嘴里的“可愛”，她記得，那個人就是鄧惜歡。

    先不說顧元初為什么會喚鄧惜歡“可愛”，單性子方面，鄧惜歡就跟顧元初八百里打不著一桿子啊。

    一個是殺人閻王，一個是蠢白癡兒。若真計較起來，吃虧的定是她的癡兒。

    “元初，你跟我說，你如今與那鄧惜歡怎么樣了？”蘇細(xì)伸手去扯顧元初的臉。

    顧元初眉眼間與顧韞章還是有點像的，蘇細(xì)欺負(fù)她時總帶著一點快感，仿佛她欺負(fù)的不是顧元初，而是顧韞章。

    聽到鄧惜歡，顧元初突然坐起來，歪頭想了想，然后道：“你說的是可愛嗎？”

    蘇細(xì)跟著坐起來，兩人身上蓋著一床被子，靠在一塊，形狀親密。

    蘇細(xì)道：“對，就是他。”

    “元初跟他很好啊，不過他總是不理元初呢?！鳖櫾跬兄∧槪悬c沮喪。

    蘇細(xì)想，原來還是這傻子擔(dān)子一頭熱呢？

    “元初，你到底覺得這可可可……鄧惜歡哪里好了？”蘇細(xì)實在是說不出“可愛”這兩個字，只得放棄。因為她只要一說這兩個字，腦袋里就會冒出鄧惜歡那張死人臉來。

    這樣的人到底為什么會被叫作可愛？

    “可愛哪里都好，元初想要的，他都給元初?！鳖櫾跖e起雙手，非常興奮。

    蘇細(xì)無奈嘆息一聲，“元初，你這個只是單純的喜歡。就像你喜歡我，喜歡阿兄，喜歡其他人一樣。”

    顧元初卻很肯定地?fù)u頭，“不是的，元初喜歡可愛。就像是糖果子喜歡阿兄那樣。元初會跟可愛在一起，生很多小可愛。”

    蘇細(xì)看著面前小娘子那雙閃閃發(fā)光的眸子，實在是覺得要讓顧元初去理解男女之愛太難了?？擅鎸λ绱思兇獾慕忉?，蘇細(xì)又覺得，她或許可能是懂的？

    “元初困了?！鳖櫾趸瘟嘶涡∩戆?，“啪嗒”一下閉上一雙眼，然后倒頭就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