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覺得，這樣集矛盾于一身的人，很有魅力。而這樣有魅力的人，恰好是她的所長。

    比起蘇闌的高興與欣賞，處于風(fēng)暴正中心的江北顯然就不那么愉快了，她克制地咬咬牙，盡量平和地說：“我不覺得是年少無知……”

    “哦？看來江小姐果然是知情人，不知可否和我們講講？還請放心，蘇闌是我和她共同的朋友，她也算是一個見證人，不會到處亂說話的?！?/br>
    江北看了看蘇闌，臉色發(fā)白：“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呢？那不過是……過去的事了?！?/br>
    風(fēng)輕舟很豁達，“我只是想知道這件事而已，沒什么原因，更不會介懷。說實在的，江小姐可千萬別覺得我是會介意女友情史的那種人。我之所以千方百計想地要知道，就是因為這件事如同上學(xué)那會的難題一樣，不知道答案，心里掛念罷了。至于這個答案正確與否，對如今的我和她全無影響?！?/br>
    江北心里一痛，有些失神：“……是，已經(jīng)沒什么影響了……”她眼神很黯淡，先前那自信又成熟的樣子已經(jīng)找不到一點影子了。而在精致妝容的背后，蘇闌也看到了幾道細(xì)紋。

    一個再怎么天生麗質(zhì)的人，也無法遮掩歲月的痕跡，就算她為此還上了曾不屑一顧的妝。

    “風(fēng)小姐這么聰明，想必早已猜到，我就是她大學(xué)時代的女友了吧?！苯闭f完這句話，露出了釋然的笑容，“說來你可能不信，你和蘇小姐大概是聽說這件事的第四個人和第五個人。而第三個和第四個是我的父母……”

    江北說完，突然覺得很暢快。怪不得曉香以前常同她說，講出來沒有什么不好，反而心里會舒坦得多。

    原來……只要不是她的父母，她也能這樣痛快地說出這件事。

    另外兩人聞言，心里倒是掀起了波瀾：江北的父母？！

    蘇闌和風(fēng)輕舟想起何曉香曾經(jīng)說過的話，心里有了數(shù)。想來，當(dāng)初她們的愛情……不是一個好結(jié)局。

    風(fēng)輕舟的眼神也不再那樣挑釁而尖銳，變回了往常的溫潤似水，現(xiàn)在還多了許多愧疚與抱歉：“江小姐，我需要先和你道歉。我并不是何小姐的女朋友，只不過為了替何曉香的父母查明這件事，才不得不用這個身份騙了你。我想你也很清楚，我之所以如此的原因。”

    江北震驚地看著她，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如此……你是猜到，我對別人絕不會說這件事？呵，也是，如果你不是她的女朋友，無論你怎么打聽，我都只會說我是她的朋友。因為當(dāng)初我和她約定好了……如果最后不能在一起，就永遠是朋友……她說的對，始終都是我沒有信任過她，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苯彼坪跸氲搅耸裁矗砬樵桨l(fā)凄然。

    風(fēng)輕舟聽到這個約定也有些驚訝，但因為不了解內(nèi)情，不好隨便安慰江北，只能說：“原來你們還有這樣的約定，怪不得何小姐怎么也不肯如實說明。我只是從你的性格了解到你可能不會直說，所以換了這種方式。無論如何，很抱歉?！?/br>
    “沒關(guān)系……”江北嘆口氣，“也怪這個約定的緣故，才讓叔叔阿姨這么擔(dān)心她。她……是不是至今都沒有結(jié)婚與談戀愛？”

    雖然這么問，江北卻斷定結(jié)果就是如此。如果何曉香早已談戀愛和結(jié)婚，何父何母又怎么會讓人幫忙來打聽自己女兒的私事？

    蘇闌突然開口問道：“江小姐一直以來沒有和何小姐聯(lián)系過嗎？”

    江北垂下眼睛：“沒有。從我和她分手起，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雖然我是想要聯(lián)系她的，卻終究是……沒那個臉面?！?/br>
    “為什么？”

    江北眼角溢出一絲晶瑩：“因為是我背叛了和她的感情，是我跟她提的分手。你們介意，聽一段老阿姨的故事嗎？”

    兩人默然，同時搖頭。

    在這一行，傾聽是一種習(xí)慣。

    江北眼中光彩四溢，慢慢地回憶起了過去：“大學(xué)那會，我和曉香是班上的同學(xué)，最開始我們毫無交集。直到有一天，我去Les酒吧玩，遇到了一個熟人……”

    蘇闌心里一動，Les酒吧？

    也許因為回憶總是對甜蜜的片段記得深刻，剛才還有悲色的江北現(xiàn)在也勾勒了一絲淺淺的笑容，同她最初進咖啡廳時的精致與成熟一比，現(xiàn)在反而真實純粹許多。

    “那個人就是曉香。她一看就是第一次進Les吧的，跟在朋友身后到處東看西看，像一個好奇的小寶寶。后來她的朋友丟下她去獵艷，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被吧里的千人斬jiejie給忽悠的就要跟著走。我那天一時起意，就攔住了她，幫她擋了一劫。后來，曉香知道那jiejie的戰(zhàn)績后，就說要請我吃飯作為報答。我說不用，你們猜她怎么說？她說啊，‘救人一命是大恩，以身相許太早了，還是先吃個飯好了。不吃飯的話，就只能前者了?！瘺]想到吧？才剛認(rèn)識，她就很賴皮。”

    兩人默默聽著。

    該是多么眷戀，才會連初見時的話，都記得一清二楚呢？

    說完前面那句，江北的口氣變得有些懷念：“嗯……之后我和她就開始熟悉起來了。愛好一致，性向也一致，又在一個班里，我們感情升溫的很快，不知從哪一天起，就從朋友跨到了戀人?！?/br>
    “從認(rèn)識起，曉香就對我很好，好到要寵壞我的程度?！?/br>
    “我身體不大好，總是要痛經(jīng)。曉香第一次見我痛經(jīng)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然后二話不說就要帶我去醫(yī)院。我都痛習(xí)慣了，哪愿意去醫(yī)院呀？所以我就跟她說，我絕對不要下床，不要去醫(yī)院。曉香看我堅決，就勉強答應(yīng)了，然后陪了我一分鐘。還真是一分鐘，就那種眨眼的時間。我還沒說多痛呢，她倒比我本人還痛的樣子，急的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一分鐘后忍不住了，把我背起來就往外跑，我被她嚇得都慌了，她卻愣是一聲不吭地把我背到了學(xué)校門口，然后才坐上出租。后來我和她一起去接水，才發(fā)現(xiàn)她力氣可小了，連拎個水桶都費勁。但是那天啊，她卻把我從寢室樓背到了學(xué)校門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鷤€男生似的。我問她原因，她跟我說可能是女朋友加成吧。瞧瞧，這人多傻氣啊？”

    江北說著說著就笑了。

    “她還特愛較真。我有一回說想去日本看櫻花，但是沒那錢，所以也就是說著玩玩，她不配合我哄哄我也就算了，還跟我說去不了的就別想，既然想就要爭取去。有這么跟對象說話的人嗎？我聽的根本不想理她，就給她說我去不了還是要想，怎么著吧。后來，她在暑假找了一份工資很高但是很辛苦的工作，硬生生把錢湊齊，讓我去日本看櫻花。”

    蘇闌很配合地問了一句：“那你們?nèi)ト毡玖藛?？?/br>
    江北笑得更開心了：“沒呢。去國外玩一次花的錢哪是小數(shù)目，她不過還是個學(xué)生，再賣力氣又能賺多少錢？所以啊，她只掙了一個人的數(shù)，讓我自己去。哪有送女朋友獨自去國外玩的人??？可曉香偏偏就這么做了，你說她較真不較真？”

    蘇闌正想回答，被風(fēng)輕舟眼神示意別說話，她看了一眼眉眼溫柔的江北，好像有些明白了：江北只是想要傾訴，她的每個問題都不需要回答。

    因為答案，已經(jīng)深深印在江北本人的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