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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大人撩夫日常_第100章

    “這是哪位大人離任,竟然這么大動靜?!?/br>
    不等趕車的車夫搭話,車上坐著的另一個腰背板直,面容嚴(yán)苛的男子冷哼一聲,語帶譴責(zé)道:“如今官場風(fēng)氣就是如此之差!但凡有人離任,就非得鬧得人盡皆知。早十天半個月的,就要任下百姓做萬民傘,不然就非得要人到城門口去送行,演一出依依不舍、萬民挽留的戲,倒像個個都是個清官好官似的,殊不知在任上,尸位素餐、滿肚肥腸,根本不為民做事!”

    “是啊,如今官場風(fēng)氣的確不好?!?/br>
    “想我當(dāng)初離任,生怕打攪百姓,自己提前幾日悄無聲息上路,哪像如今的官員,動不動就城門口百姓舉傘送別,哼,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前頭趕車的車夫忍了又忍,后來實在忍不住,遂回頭道:“兩位老爺,你們可知那離任的大人是

    哪位?”

    “不知,是哪位?很有名嗎?”

    車夫聞言激動道:“當(dāng)然有名,那是咱們通平府的知府項大人!兩位老爺瞧瞧這道路,是不是特寬敞特平坦?那是咱們項大人主持修整的!再瞧路邊的莊稼,那可都是仙瑤稻米??!想當(dāng)初咱們通平府的仙瑤稻米雖好,可惜賣不上好價,種的人也少,可項大人一來,仙瑤稻米立時就跟翻了身似的,不僅賣的精貴,聽說每年還要上貢給皇上吃呢!”

    “仙瑤稻米?這么多?不是說仙瑤稻米不好種植嗎?”

    那車夫更是激動,扯著大嗓門道:“再不好種植,咱們有項大人啊!項大人說了,有能搗鼓出怎么種好仙瑤稻米的,衙門給大大的獎勵,免三年賦稅,免徭役,還給銀子。你說這么好的事,下頭的人不都得削減腦袋想法子?。?!嘿,果然,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人說他搗鼓出了法子,項大人特意在衙門試驗過,果然照法子種出的稻米不僅好而且畝產(chǎn)多,哈哈,那個獻(xiàn)出法子的人,可得了大獎勵,把大家伙都眼紅壞了?!?/br>
    車夫說的興起,直起身子遙指遠(yuǎn)處的高山、官道、驛站,茶舍等,道:“老爺們你們瞧,咱通平府四周環(huán)山,往常走商的、挑擔(dān)的貨郎,沒人敢夜里趕路,生怕遭了匪徒人財兩空??扇缃?,咱們項大人合著衛(wèi)所賀將軍還有把附近的山寨土匪窩子全繳了,這下可太平嘍,走商的再不怕遇到山匪,之前沒人敢輕易去跑商的郡縣,如今全都開了商路,大家伙卯足了勁踅摸能換銀子的東西,家家日子都好過起來。還有,兩位老爺有所不知,小老兒趕的這牛車,也是衙門里頭出的主意,鼓勵大家伙尋著農(nóng)閑時出來,一來賺點茶水錢,二來還方便往來客商,便是這牛屎馬尿的,不想拾掇回家的,便沿路鏟進(jìn)田里,那也是好肥呢。”

    見車夫還想往下說,那位崔大人急忙伸手打斷他的話,神色有些陰郁,興致寡淡道:“好生趕路吧。便是那項大人再好,可這么勞師動眾的叫百姓送行,而且還收禮,就是不對!”

    “這位老爺,這你可錯怪項大人了,項大人根本沒告訴咱們他何時離開!其實啊,項大人要離任的消息大家伙都知道,可沒人知道他啥時候走,為了不錯過項大人離開的時候,大家伙私底下都商量好了,輪流換人每日去衙門口盯著,還有跟衙門里頭有親的,也多暗地里囑咐呢,一定要看住項大人,咱們可不能錯過他離開的時候。項大人為咱通平府做了那么多事,可不能叫他就這么悄沒聲的離開嘍,說啥大家伙都得去送送!”

    眼瞧著這位崔老爺臉色越發(fā)難看,那車夫猶自夸個不停,旁邊的人急忙打斷車夫的話,叫他好生趕路便是。

    車夫一腔說興被打斷,不情不愿的坐正身子,一揚(yáng)車鞭,打了個脆響的呼哨,嘟囔道:“好嘞,兩位老爺可做好嘍,送完你們,小老兒還得趕回來送項大人呢?!?/br>
    把人送到通平府城里,那車夫便迫不及待的掉轉(zhuǎn)車頭,撒丫子朝城門口奔去。兩人再瞧城里,偌大的通平府,街上竟安安靜靜,很多鋪子食肆都關(guān)著門,偶有一兩家開著的,看門的也是上了年紀(jì)的老嫗老翁,問起事情,話題左右還是離不開他們項大人離任的事,念念叨叨,反反復(fù)復(fù),全是項大人的好。弄得倆人頗為不自在,那崔老爺更是面色沉郁。

    “博之,隨我一同去城門口瞧瞧吧?!?/br>
    “崔正堂?”

    這位崔正堂,不巧,正是之前任職曲州六年的崔進(jìn)學(xué),離任前還和項淵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如今他途中路過曲州,瞧著和他在任時破敗蕭條的曲州如同天差地別的縣中情景,心底始終激蕩難平,為此他定要來通平瞧一瞧,卻不想竟遇到項淵離任,而且是這樣萬民含淚不舍的送行。聯(lián)想之前他離任曲州孤身一身上路時的形單影只,與眼前此景一對比,竟然分外可憐可嘆。

    兩人趕到城門口,正巧遇到車夫口中的項大人親自出來勸說百姓回去,不要再相送,并且嚴(yán)詞拒絕收受他們的程儀。馬車內(nèi),一個虎頭虎腦,雙眼晶亮有神的幼童探頭出來,對著人群笑得嘴里幾顆米粒般的小乳牙都清晰可見。

    “哎呀,項大人,便是你不收,也得替咱們小公子收下吧。我們都是給小公子的,你可不能就自個做主不收啊,瞧,小公子喜歡著呢?!?/br>
    那幼童抓住離得最近的一人手里提著的烤雞,一邊:“爹爹,有烤雞,香香的,我們吃烤雞啊,阿爹,出來,吃烤雞。”

    童言童語,逗得大家伙忍不住發(fā)出善意的哄笑。那被抓住烤雞的青年激動的臉紅脖子粗,臨了嘴巴倒不會說了,只一味的把烤雞往哪幼童懷里塞,磕磕巴巴道:“給,給你,都給你,好吃!”

    崔進(jìn)學(xué)神色復(fù)雜的瞧著前頭其樂融融的歡送場面,想不通為何他也同樣是真心為百姓做事謀利,怎么就從沒得到過這樣的待遇呢?難不成大家伙其實還是看在那項淵乃是當(dāng)朝首輔林公關(guān)門弟子的份上才如此熱忱?

    若說崔進(jìn)學(xué)只是心緒復(fù)雜些,那他身旁跟著他一起來通平府的,喚作博之的男人則是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緒。

    林博之怔怔的瞧著不遠(yuǎn)處被百姓層層包圍的項淵,忍不住想起的,是在普濟(jì)寺外的山路上,他和張彥扶起被人敲了后腦殼的項淵,繼而又想到潛心社聚會,頭一次展露出不同的項淵,再然后,便是兩年前,彼時已是四品地方大官、面對他們卻仍舊姿態(tài)自然的項淵。他想,不僅是他,也許整個潛心社的成員,誰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們中曾被大家伙暗地里嘲笑的項淵,會站到如此高的位置,高到讓他們便是仰望,都難以企及。

    “走吧,來這一趟,我也算是服了氣。不管如何,贏得百姓們真心擁戴,才算得是好官、清官?!?/br>
    林宏跟在崔進(jìn)學(xué)后頭,朝城里走去。他知道崔正堂之前路過曲州,見著曲州如今百姓生活富足,安安樂樂的情景,忍不住就想來親眼見見百姓口中時時念叨著的項大人。畢竟據(jù)說崔正堂之前可是在曲州任上足足呆了六年,六年間為曲州鞠躬盡瘁,也算cao碎了心。卻不料,不過三四娘光景,曲州百姓口里的青天大老爺,就成了別人,而記得他的人,寥寥無幾不說,提起來,也只是嘆氣說:“崔正堂是個好的,可惜不能叫他們過好日子。”這么一句扎心的評論,刺得崔進(jìn)學(xué)整晚輾轉(zhuǎn)反側(cè),說什么都要來親眼瞧瞧,不然,心底總是不甘心。

    如今,可是甘心了。只不過,打擊也有些大了。

    林宏來了又走,項淵一無所覺。他好不容易從送行的百姓中突圍出去,發(fā)冠歪了,袍子被扯松了,好好的新作的緞面鞋子,也被不小心踩了幾腳。更可怕的是,袍子上本來墜著的香囊、竟然也被人扯了下去。項淵猶記得那扯了他香囊的老婦人,一面喜滋滋的下死力扯,一面抱歉道:“項大人啊,老婦就扯個香囊回去給我那小孫孫,以后保他也和項大人一樣,中狀元,做大官,做個好官!”

    好家伙,被她這么一說,旁邊聽到的人登時跟開了竅般,幾只大手蹭的全朝他伸來,項淵根本來不及阻攔,袍子上剛系的四個香囊,眨眼間就全被扯了去。后頭得了信沒搶到的,一個個眼冒綠光的朝他瞅,那架勢,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袍子褲子鞋子也全拔下去。項淵生生打個冷顫,頓時什么也顧不得,逃也般的竄回馬車,一迭聲的叫宋大趕緊走。

    后頭傳來大家伙善意的哄笑,直到走出去半里路,猛然間,從后面?zhèn)鱽砩胶艉[般的喊聲:“項大人,你是好官,大家伙會想你的!”

    馬車內(nèi),項淵忍不住濕了眼眶。對著媳婦和娃兩雙眼睛,項大人有些不好意思,掩飾般道:“風(fēng)大,迷眼了?!?/br>
    “恩,我也迷眼了?!?/br>
    項淵定睛一瞧,果然,趙慎的眼眶也是紅紅的。

    夫夫倆對視一會,忍不住笑出來。

    “有時候也覺得累,很想扔下不管,就帶著你和大壯游山玩水,逍逍遙遙去。可總是堅持了下來。如今瞧,竟也不錯。”

    趙慎傾身過來,一把抱住項淵,雙手收力蹭了蹭,道:“你知道通平府百姓私底下傳的一句話嗎?”

    “恩?不知道,哪一句?”

    趙慎抱著項淵,彎眼微笑。

    “吃米要吃仙瑤米,嫁郎要嫁項淙子?!闭f完,趙慎放開項淵,面對面和他抵著額頭,語氣繾綣:“你說,我又吃了仙瑤米,又嫁了項淙子,是不是把兩輩子的福氣都用光了呢?”

    項淵被他口里的兩輩子說得心里咯噔一下,伸手使勁揉揉他的臉頰,溫柔笑道:“傻瓜!”

    “傻瓜!”

    突然,脆生脆氣的一句話煞風(fēng)景般冒出來。夫夫倆低頭一瞧,項大壯不甘寂寞的橫插進(jìn)來,窩在兩人中間,仰著頭,一臉天真。

    “傻瓜爹爹,傻瓜阿爹?!?/br>
    “小混蛋,要說聰明的爹爹,阿爹什么的就隨便吧?!?/br>
    “聰明的阿爹?!?/br>
    趙慎噗嗤一聲笑出來,抱起項大壯,呵呵直樂:“恩,阿爹是聰明的,爹爹什么的才是隨便呢?!?/br>
    項淵伸手捏住項大壯的小鼻子,逗他:“豬,豬,壯壯是頭豬?!?/br>
    “爹爹才是豬?!?/br>
    “可是爹爹沒長豬鼻子,壯壯長了豬鼻子,所以壯壯是豬?!?/br>
    “不是,爹爹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