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門阿前一個(gè)防盜章，阿樹阿上晉江文學(xué)城　　姜晨幾乎是一瞬間就明了了自己的處境, 他如同平日里紂王嘆惋的那般, “孤王知道了。你們……下去吧?！?/br>
    費(fèi)仲踏前一步, “大王……那西岐叛軍……”他這下半句沒能說出來, 因?yàn)榻繑[了擺手, “……此事孤王自有對策?！彼哪樕届o又淡然, 唬住了那一群心神難定的臣子。

    那幾位大臣相互對視了一番, 心中也清楚自家大王的煩憂并不比他們少，難得沒有繼續(xù)添堵, 齊齊道, “萬望大王照顧龍?bào)w，臣等告退?！?/br>
    姜晨望著那一群倒退而出顯得萬分謙恭的人影, 神色莫測。

    他循著記憶回了寢宮，在案牘前才一坐下，一雙柔荑搭上他的脖子，姜晨渾身的肌rou一崩，下意識將手握成鉤狀就要制住對方, 聽得對方柔柔喚了一聲，“大王……”

    姜晨眸色微變, 手中的氣勁微微卸了些，強(qiáng)行忍了那種養(yǎng)了千年的本能反應(yīng), 面上掛起了一抹笑意, 與從前那個(gè)人別無二致, “愛妃……”

    “大王, 臣妾有些事想告訴你……可是，”她看著她的大王，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么喜悲，只能繼續(xù)道，“可臣妾擔(dān)心你會生氣……”

    姜晨伸手摟住她，顯得異常的溫柔，“怎會……愛妃說什么……孤王都不會怪罪你……”蘇妲己安分地倚在他懷中，沒有看到他全然不同于紂王的陰暗神色。

    “大王……前線之事，我已聽說了。之前我從關(guān)內(nèi)回來，看到了龜靈圣母的遺體……”她的聲音有了幾分悲戚，兔死狐悲正可以用來形容現(xiàn)下的氛圍，“大王……朝歌無救了……”

    “哦？”他的面色沒有半分變化，聲音還是不變的溫柔，“愛妃不必?fù)?dān)憂，無論何時(shí)都有孤王在你面前……”

    蘇妲己直起身，“大王……你就當(dāng)真不后悔嗎？哪怕殷商都要沒了……”

    “孤王不會后悔……哪怕再來一次，孤王也絕不后悔?！彼难劬锊紳M了柔和，完美掩飾住了心中的冷漠與寒涼?！皭坼?，你呢？你后悔嗎？”

    她搖了搖頭，“我不后悔，臣妾能得大王垂愛，已是三生有幸，何來后悔一說？”

    一段長久的沉默，久到讓人以為他是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然后，以一種輕慢又嘲諷的語氣，他說，“哦？那愛妃你可愿為孤王去死？”

    毫無預(yù)兆地，他手中出現(xiàn)的一把冰劍刺透了面前女子的心臟。

    蘇妲己驚愕的瞪大了一雙美目，“大王……你……”

    姜晨嘴角還是上挑的弧度，眸中卻已無半分笑意，留在她生命最后的，是他這樣一個(gè)無情的笑。

    他松開手，看到手上不慎沾到血，轉(zhuǎn)過了身拿出條絹布擦了擦，坐回案幾前，拿起奏折一章一章翻看。

    仿佛才出手殺了人的不是他一樣。

    殿前衣飾一如以往華美的女子捂住了胸前的傷口，鮮血從指縫中流淌下來。

    姜晨拿著奏折的手一頓，聽到她幾不可聞的回答，“臣妾，愿意?！?/br>
    然后他抬起頭，看著那漸漸化作狐貍原形的身影，看了一會，看她變成了一只九尾紅狐，他面色卻無半分波動，微微低頭，又去看奏折了。

    真喜歡上紂王了？

    那是紂王的債，如今的他，不過是一個(gè)為了逃避悲慘結(jié)局活著的游魂。

    活著，這只是個(gè)這樣簡單的愿望，可是他總是沒那么好的運(yùn)氣。

    別人作的死，都要記到他的頭上。

    就如那一世，要結(jié)局卻頂了玄霄殼子的他被壓在那種陰暗寒冷的東海，整整千年才得以解脫。

    了無人跡。

    伴隨著黑暗和殺戮。

    那個(gè)時(shí)候，他也曾天真的解釋過，說他同玄霄沒有關(guān)系，他不是玄霄，結(jié)果迎來的卻是孤寂千年的結(jié)局。

    那一千年，他都要被那無盡的黑暗逼瘋了。

    什么九天玄女！什么天道！什么因果輪回公平正義！他，再不相信。

    這一世，就由他來把控全局，他決不允許有人再掌控他。

    若是知道是誰讓他這么穿……

    昏黃的燈火下姜晨臉上漸漸露出一抹冷笑。

    殿內(nèi)的燈火灼灼，血泊中泡著一只紅狐貍的尸體，周圍蔓延出一種詭異的靜謐出來。

    姜晨提起筆，找來一匹絹布不急不緩的開始寫了起來。

    原本這軟筆字不是他掌握的技能，但世上有句話怎么說，時(shí)間會教會你所有的一切。

    在上一個(gè)無盡囚困的千年里，無窮的令人發(fā)瘋的孤寂，玄霄會的，他不會的，都該會了。

    他想到了那一個(gè)在黑暗中掙扎無果的千年，眸色漸深，手中的筆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被這咔嚓一聲驚的回過神來，他將那兩截?cái)喙P放下，然后抬手換了一支。

    長夜漫漫，燈火長明。

    “宣殷破敗進(jìn)宮。”他收了筆，折好了一疊寫滿字的絹布，沖殿外道。

    “宣殷破敗覲見！”

    “宣殷破敗覲見！”

    一陣陣傳喚傳出了宮門，殷破敗收到口諭時(shí)，正是夜半，他慌忙起身整理了衣衫，馬不停蹄的趕進(jìn)宮去。

    一踏進(jìn)殿門，入眼就是一具躺在血泊中的狐貍尸體，頓時(shí)心里一禿嚕。

    長年處于王座高高在上的他幽幽開口，“如今我朝式微，不知殷老將軍可還愿忠于我?！?/br>
    殷破敗心里一慌，連表忠心，“臣絕不背叛?！?/br>
    他看到座上的人突然露出一個(gè)意味不明的笑，“很好?！崩^而兩份厚重的絹帛就落在他面前。“拿回去。高掛免戰(zhàn)牌三日?！?/br>
    “天亮之后，喚起城中識字的百姓，每人抄上十份。叫酒樓茶肆里的說書人宣傳宣傳，講的好了，賞絹百匹?！?/br>
    殷破敗疑惑的拿起其中一份，還未觀其內(nèi)容，先是被字里行間的蕭殺之氣驚的背脊直冒冷汗，但細(xì)細(xì)看去，那些字又相當(dāng)圓潤天成，溫溫和和，君子風(fēng)骨自成，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其間所寫，一時(shí)面色鐵青，但他又有幾分不解，“大王此舉是何用意?。俊?/br>
    姜晨彈了彈座下的椅子，漫不經(jīng)心道，“兩方交戰(zhàn)，攻心為上?！奔热凰缃裉硬婚_這樣的命運(yùn)，姜尚又想寫文書黑他弄死他，偏巧他是個(gè)不想死的人，那就讓姬發(fā)和姜子牙先被黑一黑吧。

    殷破敗了悟，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要退下去。姜晨又喚住了他，“慢著，朝歌城中有一位馬氏，據(jù)說是同姜尚關(guān)系匪淺……”

    “告訴她，城門外西岐大軍的丞相是她的前任丈夫?！?/br>
    他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而且深受器重，金銀財(cái)寶一樣不少?！?/br>
    殷破敗若有所思，應(yīng)聲道，“是，大王?！?/br>
    與此同時(shí)，周營帳外。

    姜子牙心緒不寧，難以入眠。但這又不是因要即將打下朝歌覆滅無道昏君的激動，他心里有幾分難言的惶恐之感，只得撩開了營帳出去。

    天色陰沉，稀稀疏疏的掛了幾顆隱約的星光。

    姜子牙看著，落到朝歌上空的帝星之上，那邊云霧厚重，看不清商紂王朝的運(yùn)勢如何。

    他目光里有些沉重，無論如何，殷商同西岐同他姜子牙已勢同水火，如今西岐大軍已兵臨朝歌城下，傳承六百多年的殷商王朝，也該倒塌了……至于那膽大包天調(diào)戲女媧娘娘的商紂，他也即將要為此付出代價(jià)。

    “相父……夜深了，相父為何不回帳休息，反而在此望月嘆息？”姬發(fā)頭頂束冠，面如冠玉，著一身白色長袍，見姜子牙也出了營帳，而且面色還不太好，過來慰問。

    姜子牙撫了撫胡子，長嘆了一聲，對著姬發(fā)憂心道，“不知為何，老臣這心里，實(shí)在有些不踏實(shí)啊……”

    姬發(fā)蹙了蹙眉，“不瞞相父，孤也覺得有些不安，是否是明日討伐商紂一事會有差錯(cuò)？”

    姜子牙掐了掐指，然后沉重地?fù)u了搖頭，“老臣才疏學(xué)淺，這卜算之事實(shí)是撲朔迷離，老臣亦不知明日如何啊?！?/br>
    蘭若寺的火光沖天，是早起一位農(nóng)忙的老婦發(fā)現(xiàn)的，那樣炙烈的火焰之色，令人嘖嘖稱奇。

    不多時(shí)周圍許多小鎮(zhèn)的居民就都得了消息，齊齊出門觀看那艷麗之色。

    蘭若寺這場離奇的大火燒了大半月，期間老天還落了一場雨，都沒能澆滅這赤色火焰。

    離蘭若寺最近的金華鎮(zhèn)上居民有膽大好事者前去查看，最終只見一片被燒的漆黑的斷壁殘?jiān)?/br>
    但方圓數(shù)里至少是沒了從前那種陰涼之感。

    百姓一時(shí)稱奇，傳著傳著就同那鬧鬼一事聯(lián)系起來了，最后就變成了居住在那里的妖怪殺人如麻得了天譴，上天降下天火誅滅邪魔云云。

    上天？若上天有用的話，又何必最后要姜晨出手。

    ……

    那少女挽著秀氣的單髻，簡簡單單別了朵珠花在上。又是生的杏眼瓊鼻，一副溫文模樣，待走近了，一股山間的草藥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輕挽衣袖拿起床邊上一個(gè)白色的藥瓶，走來坐于床側(cè)，看著姜晨身上又泛出來的鮮血，心里一抽，緩緩伸手，“你……”忍一忍。

    姜晨斂眉，制住了她離著紗布半寸的手，聲色涼薄，“……你想做什么？”

    “嘶……”

    他這一捏，可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想法，少女登時(shí)疼的倒吸一口涼氣，但鑒于一般病人醒過來都對陌生人防備心重，畢竟遇到此類情況多了，她柳眉蹙了蹙，還是對他耐心解釋，“你傷的這般重，需要換藥。”

    姜晨頓了頓，甩開她的手，垂眸冷淡道，“不需要。”

    “……出去?！?/br>
    少女眉頭緊緊蹙著，站起身揉了揉泛紅的手腕，將手中的藥瓶塞到他手里，“那公子自己上藥吧?！?/br>
    她走到門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頭來，“對了，你已經(jīng)昏睡了半月了?！?/br>
    “我叫，風(fēng)雅?！彼f出此句時(shí)，聲音低了下去，抬腳匆匆離去。

    姜晨卻沒在意她這一句，隨手將藥放在一旁，整整齊齊理好了衣衫，轉(zhuǎn)頭間看到一面半人高的銅鏡。

    其中面容，有些熟悉。

    他被蠱惑一般起身走到那張泛黃的銅鏡前，看到其中面容，一時(shí)靜默。鏡中人顯然十分憔悴，連唇色都是那種毫無顏色的慘白。他抬手，緩緩撫上鏡中那張模糊的臉，許久，指尖一點(diǎn)，鏡面猛然咔啦一聲碎成了粉末。

    指尖一點(diǎn)血跡滴落下來。

    他垂眸望著指尖被劃出的傷口，心緒難平。

    姜晨啊姜晨，是不是，都要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是不是，都不再敢去面對埋藏在記憶中的原本面容……

    他對空蕩的鏡框站了一會，一步步走到了門前，打開，刺目的光落下來，他不得不抬袖遮了遮陽。

    眼睛從一片白光中緩了過來，看到院門處一個(gè)老人頭發(fā)灰白，拄著拐杖在方才見過的少女?dāng)v扶下走了過來，他一看姜晨平安無事，眼睛都亮了，喜笑顏開，姜晨就聽他說，“小雅，看爺爺?shù)男滤幨遣皇呛莒`用！”

    風(fēng)雅聞言，又正面對著姜晨，頓時(shí)尷尬，扯了扯風(fēng)云的衣袖，“爺爺……”這哪有在人身上試新藥還當(dāng)著面說這么大聲……

    風(fēng)云撫了撫胡子，健步如飛走過來，壓根看不出年過半百的模樣，圍著姜晨轉(zhuǎn)了轉(zhuǎn)，拊掌笑道，“好！看來老夫這藥沒有白費(fèi)。”

    姜晨面對這么個(gè)老人，態(tài)度還是和善了些，微微抱拳道，“多謝老父搭救?！?/br>
    風(fēng)云見此，更是開心了些，“好！好！是個(gè)好孩子！風(fēng)雅這孩子，果然也眼光好！”

    風(fēng)雅聞言，臉色一紅，微低了低頭。

    姜晨毫無所動。

    風(fēng)云看他不言不語站了一會，抬腳走了出來，詫道，“小郎君這是……”

    姜晨頓了一瞬，“聽這位姑娘所言，在下依然在此叨擾老人家許久，正打算離去?！?/br>
    風(fēng)云打量一番他慘白的面色，搖了搖頭，“這倒不必。小郎君也不知是惹了哪等仇家，致使對方下此狠手。如今才半月而已，觀郎君面色，顯然傷勢未愈。老夫雖然無甚大用，但要保郎君一命……”

    依他這么多年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的大大小小人物，無論惹了江湖那般人物，要保他一命，也是不難……

    “不必了?！苯烤芙^的生硬，但還是沒有收回決心。如今想要他死的人，妖多著，鬧不好，死的就不止他一個(gè)了。

    他的眸光掃過面前兩人。

    風(fēng)云蹙眉，“這……既然如此……”

    “你傷的這般重，不如再休養(yǎng)幾日？”風(fēng)雅掙扎了許久，還是不顧女兒身份出口挽留。此人也太過逞強(qiáng)，明明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還能往何處去。

    看他當(dāng)時(shí)躺在荒野，顯然已無親故，如今又能去哪里。若非她與爺爺去采藥，偶然之下?lián)旎亓怂?，恐怕…?/br>
    姜晨沒有回頭，“不必?！?/br>
    風(fēng)云眉尖微挑，這……

    風(fēng)雅嘆了口氣，見他堅(jiān)決，提著裙角跑到房中拿出那枚白色瓷瓶，追上了他，“既然公子要走，我等也不好多留，帶上藥，也許會好的快些?！?/br>
    呵，可真是殷勤……

    姜晨此次沒有拒絕，他接過了藥，摩挲了下，心下卻是冷笑，“姑娘此恩，在下記著了。若日后有所余力，自當(dāng)報(bào)答?！苯繌膩頉]有欠人東西的習(xí)慣。

    ……

    無論他們有沒有看出他妖的身份，可這世間之人，哪曾會這般好心。

    眾生所為皆為利！

    也罷，既他受此一恩，要給他們一個(gè)心愿也無不可。

    風(fēng)雅彎了彎眼睛，“好啊?！?/br>
    聽此回答，姜晨早有預(yù)料，此刻心下無波無瀾，所以說，人不為利，又能為何？

    只要有利益在，他們連他這樣來歷不明滿身刀劍傷痕的妖都敢?guī)Щ丶揖戎巍?/br>
    卻聽此人溫溫潤潤勸道，“那公子不如養(yǎng)好傷再走？”

    姜晨轉(zhuǎn)過身，看她眸子清亮如光，不見絲毫雜質(zhì)，他眸色微沉，可真是，天真又無知的小姑娘啊……

    “這就是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