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寒芒漫漫的滄海遺粟，不禁有些惋惜，嘆口氣小聲道：“可惜了，這么漂亮的劍。”

    夜譚松風(fēng)出鞘，握在手里一掂，已經(jīng)感到不同，眼底藏住一絲驚愕。他略一沉吟，卻沒有直接劈劍砍下，而是緩緩豎立著抵在滄海遺粟劍身上。

    他深吸口氣，指節(jié)握得發(fā)白，將松風(fēng)劍尖往前一送。

    風(fēng)聲乍破，余音裊裊。

    滄海遺粟未斷。

    松風(fēng)劍刃卻穿刺而過。

    ——竟是硬生生在滄海遺粟的劍刃上鑿出一個鏤洞。

    墓中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傻了。

    “勝負(fù)已分，不必非要斬斷罷？是把好劍，毀了確實可惜?！币棺T沉穩(wěn)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墓xue中回蕩，擲地有聲，他緩緩將松風(fēng)劍身抽回來還劍入鞘，收斂神色溫順退至我身后，低聲道，“您方才說滄海遺粟漂亮，希望這個鏤花不至于影響您的心情?！?/br>
    我不禁莞爾。

    每次我隨口一句話，他總能放在心上，想個兩全的法子妥善解決。

    仇無咎傻眼半晌，雙眸中云濤聚散數(shù)個來回，忽而雙膝一軟，呆呆跪了下去。

    我忙要去扶，他卻長身拜服于地，行了個大禮，顫聲道：

    “—— 一劍冢恭迎宗主即位。”

    他此話一出，如一石入海，激浪千層，墓中密密麻麻又寂靜如死的人群突然紛紛跪了下去，虔誠地履行起朝拜之禮，頌唱聲一浪高過一浪，振聾發(fā)聵。

    我蒙了。

    剛剛我們還是待宰的羔羊，突然就被捧過頭頂要做掌門，這劇情也太急轉(zhuǎn)直下了。

    我趕緊拖住他肩膀：“前輩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突然成宗主了……”

    “閉嘴！”仇無咎突然破口大罵，“宗主面前，豈有你說話的位置？！還不給我跪下。”說著強擰著我轉(zhuǎn)過身在我膝彎處狠狠一踹，我噗通一聲跌跪在夜譚面前。

    ……擦叻。

    仇無咎動作太快，夜譚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喝道：“休對主人無禮！”

    “主人？！宗主怎可自賤身份！”仇無咎抽劍出鞘，對著我怒道，“只要宗主一聲令下，我們即刻結(jié)果了這個病秧子，還宗主自由之身！普天之下，便是皇帝老子也不配做我們一劍冢宗主的主人！”

    夜譚慌忙將我扶起，抱坐在祭壇臺上，細(xì)細(xì)查我膝蓋是否擦傷，聽到這里皺眉道：“我何時答應(yīng)要做你們宗主?！?/br>
    “你不想統(tǒng)領(lǐng)我們，何必來動一劍冢的根基？你不做我們的主人，怎么改一劍冢的規(guī)矩？”仇無咎急了，揮著亂劍吼道，“你要不改規(guī)矩，今日初一，就該是你們兩個提頭來見的日子！我們世代守護(hù)真劍，如今滄海遺粟已毀，你又要我們?nèi)扇绾巫蕴帲?！?/br>
    祭壇下眾人聽這幾句，亦是群情激奮，高聲吶喊呼吁，只怕一句話答錯，頃刻之間就要暴動，將我們碾成rou餅。

    我心驚rou跳向夜譚猛遞眼色，夜譚也有些啼笑皆非，無奈應(yīng)道：

    “罷了，我應(yīng)了便是?！?/br>
    雖然有些出乎意料，前路堪憂，但我們總算撿回兩條小命。

    這波，大概，穩(wěn)賺不虧。

    第54章 腦補十萬字NP大戲

    我以為，此事一時應(yīng)了且做緩兵之計，再推脫個由頭傳位給別人，我們?nèi)赃^我們的逍遙日子，也不礙著什么事。

    沒料到，即位一劍冢宗主卻非一朝一夕就能完事，按宗門古訓(xùn)，宗主需閉關(guān)三月，研讀教派故事典籍，待破陣勝出，方得圓滿。

    我聽得有些頭大，夜譚問：“能省略么？”

    仇無咎搖搖頭：“您閉關(guān)圓滿，才算是正式宗主，想廢這條規(guī)矩，也只能出關(guān)再廢?！?/br>
    夜譚十分為難，我便寬慰道：“反正你要靜養(yǎng)習(xí)武，一劍冢與世隔絕，自當(dāng)心無旁鷺，焉知非福呢?！?/br>
    “屬下身為影衛(wèi)，棄可離開主人半步？”夜譚皺皺眉。

    我失笑道：“你現(xiàn)在是一派宗主了，可別再當(dāng)自己還是個小隨從了。”

    夜譚低聲問：“……主人的意思……是要驅(qū)逐屬下？”

    我早有此意，因著不想讓他屈居小小侍衛(wèi)。可我卻有些顧慮，如果夜譚不再是我的影衛(wèi)，和我又算是什么關(guān)系？若少了主仆之約，我……還有什么理由見他？

    念及此處，我便道：“我要考慮一下?！?/br>
    夜譚聞言臉色變得蒼白。

    “你好好閉關(guān)，將功夫早日恢復(fù)是正事。”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過三個月實在久了些……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我呆著也確實無趣，先自己回?fù)P溪吧?！?/br>
    夜譚并不同意：“您一個人？不可，太過冒險，何況那些一直跟蹤在側(cè)虎視眈眈的人不可不妨?！?/br>
    仇無咎插口道：“不難，宗主，我們可以幫您將人安全送回去。”

    夜譚不假思索截斷道：“我不信你?！?/br>
    仇無咎泫然欲泣，表決心道：“若出半點差錯，傷到君公子一根寒毛，我愿自裁謝罪?！?/br>
    夜譚神色淡淡：“你是死是活都罷了，與我無關(guān)，我不可拿主人的命與你冒險?！?/br>
    仇無咎悲慟不已，恨不能即刻捧出肝膽忠心作證，我也是驚了：“阿譚，這人是你手下，你這般說話也太過無情。我平時是怎么待下屬的，你怎的半點也沒學(xué)到？”

    “……”夜譚沉默半晌，驚異道，“要像您對屬下那樣？……您……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