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dú)剩下最后一個餃子，也就是包著碎銀子的餃子被胡彥命令廚子單獨(dú)用水煮出來，比胡彥高一頭，胖兩圈的廚子一手拿著大鐵勺，面無表情的盯著只有一個餃子浮在水面上的小鍋。

    正對著王府大門的飯廳張燈結(jié)彩，武儀夫人坐在正座，元征和胡彥坐在一側(cè)，等老夫人說了動筷，所有人才開始吃飯。

    胡彥按著自己做好的記號在元征和老夫人進(jìn)屋之前變已經(jīng)分好了餃子，這會兒自己不動筷子，滿心期待的看著桌上的兩個人吃到他送的“喜氣”。

    沒成想，元征的碟子里的餃子都下去一半了，胡彥也沒看到他們二人誰吃到包著銅板的餃子，以上了年紀(jì)的老夫人吃也吃不完一碟，放了筷子和他們囑咐了幾句便帶著婢女回去，胡彥白高興一場。

    剛目送老夫人離開，胡彥便聽見耳邊一聲較為的低呼。

    元征原本還尋思著自己的小嬌妻又在瞎折騰什么，嘴里一整個餃子咬下去，堅(jiān)硬的壁質(zhì)一整個咯在牙上，“咯噔”一聲，雷厲風(fēng)行的定王爺直接被咯的叫出聲來。

    胡彥趕緊回頭，還想著元征待會兒肯定要夸他懂事善良，誰知道元征一臉疼痛的看著他，順帶著吐出嘴里帶著血絲的銀子。

    “我的心肝兒，你真的不想和為夫共度余生了么？”

    ☆、憶往昔

    可憐沒經(jīng)驗(yàn)的胡少爺好心辦了壞事, 皺著小臉連忙道歉，“唔，你的牙不會碎了吧？”

    元征向一旁的痰盂啐了一口，朝他擺手，“沒事，你夫君我還沒有如此脆弱?！?nbsp;只是一想到胡彥竟然敢把碎銀子包進(jìn)餃子里這個大膽的想法，他就忍不住想笑。

    外桌上吃餃子的春香連忙低頭走過來, “都怪奴婢，王爺，都是奴婢教教少爺這樣做的, 奴婢……”

    “你教他往里頭放銀子？”

    春香搖頭，“奴婢，奴婢只向少爺說往餃子里放一枚銅板可以沾喜氣……” 誰知道，她們與眾不同的少爺竟然放了這么大一塊銀子進(jìn)去, 這東西擱在餃子里，和石頭子分明毫無區(qū)別。

    元征又朝她擺了擺手, 春香欠身退下。一側(cè)的嘴角勾著笑注視胡彥，像是等著他自己坦白點(diǎn)什么。

    胡彥這會兒也覺得自己有點(diǎn)子傻了，那么大一塊，要是呆在他嘴里, 里頭的牙肯定已經(jīng)掉下來，嘩嘩流血了。不像元征，吐出來之后跟沒事人一樣，居然還笑的出來。

    “對…對不住, ” 他拽著元征的袖子，眉眼向下撇裝可憐，“我的本意是好的，想讓你沾點(diǎn)喜氣，沒成想，咯，咯到你了……”

    元征嗤笑著用筷子夾起老夫人碟子里的餃子，“娘的餃子里，也有銀子？”

    胡彥迅速搖了搖頭。

    元征這下真的服了胡彥了，眉眼都笑彎，大掌拍著胡彥的肩膀，“你讓為夫說你什么好？沾喜氣也不是這樣沾的，幸好你沒給娘放銀子，要不然，今天的飯是吃不成了。”

    元征嘴上這樣說，心里倒是像開了朵花似的甜，他的卿卿，只放了這一顆大錢在他的餃子里，這說明什么？顯而易見。

    “??！對啊?！?nbsp;胡彥被元征提醒，幡然大悟，這要是被老夫人吃到這么大一塊“石頭子”，估計(jì)整口牙都要碎了。

    元征用左手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鼻尖，寵溺的說道: “你呀～”

    餃子胡彥還是頭一次吃，元征好久沒吃了，兩個人一人一碟全部吃完，順帶著手旁邊各放了一枚銅板，那塊碎銀子被元征派人拿去又洗了洗。

    過了立冬，王府里也燒上了地龍，每間屋子里都暖和得很，胡彥這下就更不想出門了，除了吃飯，連元征的書房也不想去。

    即使元征跟他說書房也暖和，但是吃完晌午飯的胡大少爺直接躺在暖烘烘的被窩里不肯出來，他害怕元征在書房對他做出了念書寫字以外的事。哼，大色魔，一天天就知道想著那些東西。

    元征除了陪著胡彥過日子，需要他cao手的事也不少，寒冬臘月，cao練場上將士們的cao練也不能松懈。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現(xiàn)在就安逸了，到了戰(zhàn)場上就只有送人頭的命。更何況，經(jīng)過瘟疫一事，他更加擔(dān)心邊關(guān)的和平安穩(wěn)。

    書房外面有人喊，元征才放下筆，跟著外面的下人走，老夫人正在佛堂等著他。

    王府的佛堂建在整個院子的后面，是后來元征特意加建孝順?biāo)赣H的。偌大的佛堂靜謐莊嚴(yán)，三尊面容慈悲的佛像坐在正殿前，老夫人跪在供桌下，腿上墊著黃布蒲團(tuán)，雙手合十串著佛珠，閉眼虔誠的祈禱。

    元征掀開簾子，徑直走到老夫人的旁邊，跪在另一個蒲團(tuán)上，未等老夫人開口，他自己恭恭敬敬地朝佛像拜了三叩首，凌厲的面孔下帶著些放松的氣息，像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魔。

    老夫人念完一段般若心經(jīng)，才睜開眼睛，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唯一的孩子，“征兒，你可懷念你的父親？”

    元征起身點(diǎn)了一炷香插在落了一半香灰的香爐里，木檀徐徐上升著白煙。

    “哎，父親已經(jīng)去世八年，我時刻都想念著他老人家?！?nbsp;元征的聲音低沉沉的帶著些傷感，雙眼炯炯地看著面前的大佛。

    武儀夫人也轉(zhuǎn)回頭，朝菩薩又拜了拜，“你父親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咱們大明，國泰民安，細(xì)水長流啊?！?/br>
    “母親，兒子心中謹(jǐn)記父親教誨，全力保國，定護(hù)百姓安穩(wěn)?！?/br>
    武儀將軍離世的時候，元征不過加冠之年，老夫人年輕時十六歲便誕下他。如今自從老將軍戰(zhàn)死沙場，不過八年，歲月便把從前面的女人摧殘成現(xiàn)在這幅老態(tài)，雖然她身子英朗，也抵不過朝華雨露的打磨。

    “傻孩子，” 她慈愛的摸了摸元征的額頭，“你自小主意過人，可這國家大事又不是小打小鬧，國泰民安怎是你我二人說了算的？母親不要你學(xué)你爹那樣拼命?！?nbsp;話說到這，元征能夠清楚的看到他母親眼里的濕潤。

    “你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你的閑散王爺，上面有事也叫不到你，這才是娘對你最大的期盼。”

    元征雙手包著老夫人的枯手，“母親，兒子都這樣大了，您還不放心什么呢？母親多慮了?！?nbsp;他放開老夫人的手，跪在蒲團(tuán)上，扭著身子緊緊抱住老夫人，像想時候老夫人哄他一樣拍著她的背。

    骨rou連心，元征自小孝順父母。他知道這次的瘟疫讓母親擔(dān)心了，作為王府的棟梁住，他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感到心慌，更不能讓他的親人不安，老夫人伏在他的肩頭垂泣，看不見深度的眸子臥在元征的眼里。

    是夜，元征摟著胡彥睡在新鋪的軟褥上，舒服無比，地龍燒的旺火，房間里的溫度和外面寒風(fēng)凜冽形成莫大的差距，胡彥嫌熱，只穿一件褻褲拱在元征的懷抱里，他這幾天越發(fā)慵懶，作息簡直和圈里的豬差不多。

    屋子里只留一盞細(xì)蠟燈，胡彥早早的昏睡在懷里，元征想著白天老夫人找他的事情，久久未能閉上眼，身下的褥子柔軟的狠，卻讓他躺的不踏實(shí)。

    早年行軍邊關(guān)，元征作為少將，睡得地方也不過是一張厚木板搭成的床，上面只鋪一床行軍被，無論酷暑嚴(yán)寒，床板都是鐵硬的，在王府里睡慣了軟臥，他一開始并不習(xí)慣這樣咯人的床板子。后來過了三年，回到王府，他又睡回又軟又厚的床鋪上，習(xí)慣又被一點(diǎn)點(diǎn)的改變回來。

    興許是在戰(zhàn)場上歷練出來，元征的各個觸覺靈敏，聽覺凌厲，他們的臥房墻壁厚實(shí)，外面寒風(fēng)吹拂的聲音他依舊聽的清楚。

    呼嘯的風(fēng)聲一點(diǎn)點(diǎn)灌進(jìn)元征的耳朵里，帶著他回到獵獵的邊關(guān)戰(zhàn)場。

    他的父親元淳，在比他年少時便叱咤沙場，國家早年戰(zhàn)亂不斷，百姓負(fù)重良多，苦不堪言，元征十七歲隨他父親駐軍在邊南，時刻提防敵國來犯。

    因?yàn)樵缒甑膽?zhàn)事，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地產(chǎn)只夠裹腹，為了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還需要上繳糧食，入不敷出。服役壯丁九死一生，造成打仗的軍隊(duì)糧草不盈，兵胄不齊，戰(zhàn)事自然吃緊，外敵十幾萬大軍，而他們，只有五萬。

    隨著儲備的日益消損，邊關(guān)的敵兵越發(fā)囂張，終于趁午夜發(fā)動突襲，大明戰(zhàn)士速來英勇，早有準(zhǔn)備，兩軍交戰(zhàn)，殺得眼紅，那已經(jīng)不是元征第一次打仗，但他還是被激烈的戰(zhàn)況驚駭?shù)?，第二天，偷襲不成的敵人損傷慘重，只好退兵。

    他們雖然勝了，到底卻也是險勝，原因就是兵力不濟(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