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彼伤商蕴曰丶伊耍屵@暫時回不了家的李季多少有些在意。不過想想很快就能回去了，也就沒那么難受了。

    路途不遠(yuǎn)，很快就進(jìn)了縣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進(jìn)了縣太爺府。

    一下車?yán)罴揪蛧樍艘惶?，因為是迎夫人回家，這是大開正門將李嫣應(yīng)進(jìn)去。這正門口，高高掛起了白燈籠，扯上了白綢子。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知道這是在辦喪事。

    若說李嫣是死在縣太爺府的，這喪事辦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算是剛死了從外面抬進(jìn)來，只要能頂著夫人的名頭，這個喪事也辦的?？衫铈趟涝谕饷媸迥炅?，如今只是將尸骨抬回來，這縣太爺府竟然擺設(shè)好了，要給李嫣一場正經(jīng)的官家葬禮。

    門口站著兩排穿著喪服的家丁，臉上雖說不是痛哭流涕，卻也是一臉的哀悼。

    光是這么看著，李季打心眼里熱乎的。眼睛濕潤，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想的，此時此刻，光是這么看著，李季就覺得，李嫣這輩子值了。

    道士告訴二狗子，喊兩嗓子，告訴李嫣到家了。

    二狗子捧著一盒子的土，走上臺階，看著院子里頭的風(fēng)景，那一刻的聲音，傳得很遠(yuǎn)。

    “娘，回家了?！?/br>
    家丁們紛紛跪下，有的人哭出了聲。

    都知道他們根本不認(rèn)識李嫣，這么哭一哭，只是身為仆人對于主子表達(dá)忠誠的一種方法。但此時此刻沒人會追究這些。

    人走了，有人哭一哭是好事，至少代表著在乎。

    管家穿著一身麻，引著一行人直接到了院內(nèi)設(shè)立的靈堂。

    縣太爺此時就站在靈堂內(nèi)，香案、供奉都準(zhǔn)備好了，一個大鐵盆前跪著兩個下人正在燒紙。

    所有人都準(zhǔn)備好了，只等著女主人就位。

    縣太爺看到二狗子抱著盒子過來，目光落在那之上，眼睛深處，時候難以言喻的哀傷。

    “回來了。”縣太爺紅著眼睛，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你娘回來了?！?/br>
    將土放在供桌上供著，隨后又將裝著李嫣尸骨的棺材放在了靈堂里頭。

    燒紙的仆人磕了頭下了?？h太爺讓二狗子跪在蒲團(tuán)上，多給李嫣燒幾張紙。

    縣太爺目光離不開那個小棺材，心中翻江倒海，臉上卻有些麻木了。

    李季過去，低聲道：“讓我去給夫人磕個頭吧?！?/br>
    若是按輩分將，李季跟李嫣是平輩，燒紙可以，磕頭不行?？衫罴靖纷邮莾煽谧樱湍芙欣铈桃宦暷?。

    縣太爺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已經(jīng)默認(rèn)了二人的關(guān)系，這種事情當(dāng)然也不會拒絕。

    李季跪在二狗子的身邊，跟二狗子一起燒紙?？h太爺跟李嫣是夫妻，大禮也是用不著的。

    縣太爺點(diǎn)了三支香，插進(jìn)供奉的香爐里頭。

    隨后走到了棺材旁邊，手撫摸著棺材，看了一會兒，這才將身子伏在棺材上頭，只覺得肩膀抽動，不難猜出此時他情緒的起伏。

    分別了二十年的夫妻，此時此刻，方才真正團(tuán)圓。可惜，已經(jīng)是天人永隔。

    這邊是很正式的給李嫣辦葬禮，外面誰都沒跟信。但是大門口掛著大白燈籠，任誰路過了都能看出來這是在辦喪事。

    大戶人家消息傳的都很快，不用多想也能明白主角是李嫣。

    很快一些機(jī)靈的人就上門來，送些禮金和喪禮?；ㄈχ靛X一類的，表表孝心。

    縣太爺全都收下了。銀子只收二十兩，多的全部退回去。雖說葬禮這種事不好退錢，但轉(zhuǎn)頭的功夫，縣太爺都吩咐下人找了借口，將多出來的銀子送回去。比如老人過壽、家中喜事的補(bǔ)禮。

    誰來了縣太爺都沒去招待，就待在靈堂里頭陪著李嫣。等到了晚上，人這才少下去。

    燒了紙，磕了頭。也沒讓李季二狗子前去招待客人，想要陪著李嫣，就在靈堂待一待，若是待不住，就會自己院子里。

    人已經(jīng)走了那么多年了，記憶都模糊了，真說背上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現(xiàn)實。縣太爺不會用孝道壓著二人，他們隨心就好。

    李季跟二狗子燒了好一會兒紙，期間光是灰燼就清了兩次。等著香爐香灰堆砌起來以后，李季才站起身。

    “讓老爺和夫人單獨(dú)待一會兒吧，他們夫妻倆二十年沒見了?！崩罴緦Χ纷拥馈?/br>
    二狗子點(diǎn)頭。二人磕了三個頭，站起身相互慘扶著出了靈堂。

    回了院子，有下人送了充饑的點(diǎn)心。家里頭辦喪事，這一日三餐必須全家人在一起吃。此時縣太爺陪著李嫣，李季和二狗子二人不能單獨(dú)起灶，就只能吃些點(diǎn)心了。

    已經(jīng)是下午了，要說餓，二人是真餓了。李季喝口茶水，感覺好些了，這才開口道：“這是好事。娘她在山上孤苦伶仃一個人那么長時間了，現(xiàn)在他們夫妻團(tuán)聚了，人也回家了。”

    二狗子點(diǎn)頭，想起跟縣太爺之間的計劃。

    “娘還要多長時間再被埋進(jìn)土里？過兩天我會帶著一個假的離開，那真的呢？”

    “這個就是你爹來安排的了?！崩罴镜溃八略?，不能大張旗鼓，不能讓外人知道。卻也不能簡陋?？峙轮荒芡砩舷略崃恕Ｄ菚r候咱們都回家了。等我們知道了，也是過后帶咱們?nèi)バ聣災(zāi)抢锟念^。”

    二狗子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明白了。拿起一塊點(diǎn)心喂到李季的唇邊：“吃吧，你餓了。”

    李季將點(diǎn)心含進(jìn)嘴里，吃著點(diǎn)心道：“也不是沒餓過。咱們一會兒再去靈堂看看，讓你爹休息一會兒吧。他們夫妻情深，可身體還得要。這供奉還是要輪流著來的，否則身體會吃不消。我說話未必管用，這話還得你跟你爹說。”

    二狗子點(diǎn)頭，表示記下了。二人吃了些點(diǎn)心墊墊肚子，有仆人體貼的送上來一碗銀耳蓮子羹。二人吃過了以后感覺不到餓了，就去靈堂替縣太爺了。

    此時的縣太爺就站在李嫣的棺材旁邊，一只手摸在棺材的上頭，眼睛紅著的，已經(jīng)見不著眼淚了。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卻一刻也離不開棺材。

    李季看著心酸，拉著二狗子走過去：“這一下午了，您休息一下吧。我知道您跟夫人夫妻情深，但夫人肯定舍不得您這樣的。吃些東西休息一下吧。人都已經(jīng)回來了，這以后的時間還有的是?！?/br>
    李季胳膊碰一碰二狗子，二狗子也跟著開口道：“歇歇吧?！?/br>
    李季說的沒錯，二狗子說話比李季管用的多。

    縣太爺轉(zhuǎn)過頭看向二狗子，似乎在二狗子的臉上尋找著什么。

    “其實你眉眼沒有一點(diǎn)像你娘。可我站在那里，我就能確信你是我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們像在哪里，可給我的感覺卻跟你娘那么像。也許這就是骨rou至親吧?！笨h太爺聲音很輕，有些脫力。

    二狗子不會拐彎抹角，搖頭道：“我不懂你說的話。但我知道，我是你跟我娘一起有的。小季說，孩子是人活著留下的意義之一。我是你們留下來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