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錫溫和的笑：“總不能讓師兄等?！?/br>
    裴回：“……”默默把眼前的雞羹推到謝錫面前，擺出大方姿態(tài)：“謝師弟，你也嘗兩口?！?/br>
    謝錫想了想，放下酒杯，就著伸過來的湯勺含下去，嘗了嘗，沒失水準(zhǔn)。裴回還想再弄一勺過來的，謝錫拒了，重新把酒杯握在手心里：“你吃吧，我不餓?！?/br>
    裴回想也沒想就繼續(xù)吃，反倒是謝錫望著那把沾了兩人口水的湯勺，神色不明。謝錫左手把玩著酒杯，時不時呷兩口，冰涼甜爽的安石榴酒從唇舌滑進(jìn)喉嚨口，伴著月色晚風(fēng)，頗是風(fēng)雅。裴回吃幾口雞羹便要喝酒，他酒量不算太好，臉色很快就紅了，眼睛晶亮晶亮的，興致有點(diǎn)兒高。

    “你身上那蠱毒，誰害你的，有沒有點(diǎn)頭緒？”裴回干脆抱著酒壇子不撒手，說出好奇許久的問題。“我問過薛叔，他說桃花蠱是失傳許久的一種蠱毒，原是在藥人族才能生長。如果普通人中桃花蠱除非藥人族相救否則必死無疑，但桃花蠱實(shí)際上是藥人族用來強(qiáng)身健體的補(bǔ)藥。藥人族被滅族后，桃花蠱就失傳了。如今桃花蠱出現(xiàn)，只能說明害你的人……養(yǎng)了藥人。”

    謝錫：“薛叔……是藥王薛神醫(yī)？”

    裴回點(diǎn)頭。

    “怪不得?！逼鋵?shí)早有預(yù)料，只還是驚訝于師兄竟和行蹤成謎的薛神醫(yī)相識?！皫熜种牢抑行M毒最后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是哪里嗎？”

    裴回?fù)u頭：“不知。”他從不關(guān)注謝錫行蹤，只有在六月份下山要找他時才會注意行蹤。其余時候，便是小道消息恐怕連門內(nèi)弟子都比他清楚。

    謝錫：“江南宋家莊?！?/br>
    裴回：“宋家莊被滅門之后就傳出藥人的消息，假如宋家莊真的養(yǎng)了個藥人，能養(yǎng)出桃花蠱也沒多奇怪。但宋家莊為什么要對你下桃花蠱？你跟他們有仇？”

    謝錫搖頭：“沒有仇恨。”

    他語氣篤定，令人信服。比起對宋家莊毫不熟悉的自己，顯然謝錫的判斷更有力度，裴回略一思索便沒有再過問。轉(zhuǎn)而提起每年比武一事：“距離六月還有三個月時間，希望能解決這些麻煩事，不要耽誤你我比武一事才好?！?/br>
    經(jīng)他提起，謝錫便想起這檔子事兒，不由放下酒杯提問：“我一直想問，師兄為什么總想跟我比武？”

    裴回喝了口酒，瞥了眼謝錫：“為了打敗你，”繼承昆侖玉虛派掌門之位。

    謝錫實(shí)話實(shí)說：“你打不過我。”裴回劍術(shù)高超，也有天分，只是缺少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兩劍相殺，自是千軍萬馬獨(dú)闖過來的更為兇狠。“但也不是沒機(jī)會贏過我?！?/br>
    裴回一副愿聞其詳?shù)谋砬椋骸霸趺凑f？”

    謝錫勾了勾手指，要走他懷里的酒壇。倒也不是要拿去牛飲，而是封存起來放到一旁，然后說道：“你同我走趟江南，便是要摻和進(jìn)一些麻煩事，難免要見血光。師兄的劍還沒開過刃吧？”

    昨夜裴回去救他，身上的血腥味淡得幾近于無。謝錫回來后私下里問過，昨夜對上裴回的人只是受傷失去行動，最后才被逍遙府里的人滅了口。換句話說，師兄沒殺過人。沒殺過人的劍客，哪怕?lián)碛幸皇殖錾袢牖膭πg(shù)也會落敗于一個拼死而戰(zhàn)的三流劍客。

    當(dāng)然這話他不會沒有半點(diǎn)修飾就直接開口。

    裴回老實(shí)回答：“開過?！?/br>
    謝錫：“殺過人？”

    裴回：“……從未。”

    謝錫食指點(diǎn)著桌面：“若你隨我下江南，是一定要?dú)⑷说摹熜窒脒^這一點(diǎn)嗎？”

    裴回忽然抬眸，眼中黑白分明，一片清朗。謝錫心中微愕，此刻明了師兄或許是知道自己缺陷何在。

    果然下一刻便聽裴回說道：“師父說劍是用來見血的，殺人也好救人也罷，都是割傷人的利器。薛叔也說過，他救過很多人，也殺過很多人。很多人因他醫(yī)術(shù)不精而死，但吸取經(jīng)驗(yàn)之后就懂得規(guī)避錯誤，反而救了很多人。掌門師叔也說過我的劍沒有血腥，殺不了人，更贏不了你?！?/br>
    “所以，這次我隨你走趟江南有兩個原因，這是其中一個?！绷硪粋€自然是與藥人族有關(guān)?！爱?dāng)然，保證你活著也是個原因?！迸峄嘏淖?，爬到謝錫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薛叔也在江南，我找到他就再問清楚點(diǎn)，下次一定會成功！”

    謝錫沉默片刻：“師兄，你醉了吧？”

    裴回沒回答，直接滑倒在竹席上，腦袋擱在謝錫的腿上，醉得睡過去還記得拽住他的衣袖。謝錫垂眸望了許久，哼笑兩聲，抓起被褥裹在裴回身上便不再動。抬頭看向閣子外面瑰麗的山林月色，掀開酒壇子慢悠悠喝起來，越喝越清醒。

    思及江南宋家莊，眼中寒意比之料峭春風(fēng)還要冰冷上十分。

    。。。

    清晨日出東方，和煦溫暖的陽光透過竹幔灑進(jìn)閣子里，鳥鳴空靈，自林間穿過春風(fēng)入耳中，歡暢而快活。裴回悠悠轉(zhuǎn)醒，眼前是柔軟的綢衣，身上裹著被褥，甫一起身，觸碰到一簇長發(fā)，陡然一個激靈。

    “醒了？”

    頭頂上傳來低沉的詢問，裴回抬頭便見到正眺望山林的謝錫，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謝錫大腿上。他爬起身，按了按額頭：“昨夜我喝醉了？”

    謝錫：“頭痛？”

    裴回：“還好?！彼酒鹕硭λΩ觳埠屯?，回頭就見謝錫還坐在原地?！安换厝幔俊?/br>
    謝錫指了指大腿：“麻了。”一宿沒動過，能不腿麻？

    裴回蹲下去，伸手碰他大腿，當(dāng)即聽到謝錫喊：“別碰！”嚇了裴回一跳。謝錫擺擺手說道：“緩緩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