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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認識了你每天都在死人_分節(jié)閱讀_72

    “都拿下了。但是有幾個自盡了?!比~思睿說??h衙的大牢從沒有這樣裝得滿滿當當過。葉阜聽從他的指揮,把歸善里上上下下的男丁一網(wǎng)打盡。但是馮弘廣, 他的子侄和幾位里老人多半咬舌自盡了。好在葉阜反應(yīng)得快,也因為其他人貪生怕死,才把剩下的人活捉。衙役們在馮家后院里找到那四個衙役的尸體,馮弘廣已經(jīng)沒時間將他們的尸體扔到山上去了。奇怪的是, 這些人連通風報信的李修明也沒有放過,許是怕他反水?葉思睿不知道原因。馬廬活下來了,他護送吳韻回家,將門窗用所有家具堵住,躲避不出。馮弘廣本來想派人燒毀房屋,但是鄰舍的人怕引燃自己房屋斷然拒絕,連茶茗都因為被夏天舒扔在吳家門口撿回一條性命。

    “究竟是怎么回事,金剪會余黨呢?”何權(quán)問。葉思睿來借護衛(wèi)只說情況緊急,請他出手相助,其余情況一概不知。

    這事說來話長,但葉思睿還是撿他最關(guān)心的話題解釋:“歸善里的人都是金剪會的成員,金剪會失勢后他們逃到此處落戶?!?/br>
    安順侯震驚失色,說:“那原先的居民呢?”

    “應(yīng)該都被他們殺光了吧?!比~思睿說。山上其他山洞里,指不定還埋葬了多少具尸骨。

    “這不可能!其他人……其他人就沒有發(fā)現(xiàn)嗎?”

    發(fā)現(xiàn)的人都死了。葉思睿在心里默默地說?!敖鸺魰臍⑹植皇罗r(nóng)耕,岑老縣令發(fā)現(xiàn)歸善里田稅驟減,叫一個衙役過來勘察,衙役被馮弘廣殺害,當時馮弘廣聲稱未見來人,又有里老人作證,活不見人死不見尸?,F(xiàn)在他的尸骨我們已經(jīng)帶回來了。”

    “至于吳信天,多半也是因為發(fā)現(xiàn)這些人身份才遭遇殺身之禍的。這些人既然不事農(nóng)耕,吳信天與他們常打交道難免發(fā)現(xiàn)有異,他又不知從何處見到了金剪會的標識……”

    何權(quán)急切地問:“他們既然想掩人耳目,又為何要留下金剪會的標識?”

    “恕下官駑鈍,尚不知緣由?!比~思睿說。他其實心底有個猜測,但不能告訴何權(quán)——至少現(xiàn)在不能。

    “那我兒當年遇刺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被下毒又是否與他們有關(guān)???”安順侯聲聲逼人。

    葉思睿沉住氣,不卑不亢地回答:“松和生遇刺的事情還需要進一步審問他們,若有消息一定稟報侯爺。至于您壽宴投毒一事,那父女兩個的確有幫兇,也確實是江湖之人,只是究竟是不是金剪會余孽,還不做準?!崩贤躅^跑了,單憑齊鏗的話無法判斷。

    “你查來查去,就查出了這個?。俊焙螜?quán)慍怒地喊道。

    廳堂中氣氛一時凝固,葉思睿垂眼,半晌才說:“侯爺,有兩個人你可能想見一見?!?/br>
    “什么人?”何權(quán)余怒未消,說話也沒好聲氣。

    葉思睿低聲沖小廝交代了幾句,過了一會,兩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手牽手走了過來,一男一女,剛來得及被丫鬟用手帕擦干凈臉,換了一身衣裳。他們按照王嬤嬤教的,對何權(quán)跪地行禮。葉思睿把兩個孩子喚到身邊,摩挲他們的頭,對何權(quán)介紹:“這是吳韻,吳信天的女兒。這是馮安博,歸善里里長馮弘廣的孫兒?!比~思睿又補充:“歸善里的幼兒最大不超過五歲,都是那些殺手定居此地后生的。”或者收養(yǎng)的。他默默咽下這幾個字?!八麄兌紝Ω篙呅衺事一無所知。正是安博和韻娘冒險前來提醒我,才叫我發(fā)現(xiàn)了真~相?!?/br>
    何權(quán)臉色好看了一些。葉思睿又說:“韻娘父親不在了,安博父兄自盡,家中只剩他一人。歸善里其他孩童也大多如此。下官請開儒孤學堂,叫這些孩子們讀書識字,有一技傍身?!?/br>
    “這是善行,本侯自然也要盡一份力?!焙螜?quán)點點頭,算是應(yīng)下他的要求。

    “吳信天忠烈剛直,盡忠職守,夫人理應(yīng)為他守貞。然而吳家已無親族,母女無以謀生。下官手下捕快馬廬,奉下官之命保護韻娘,唐突了夫人。他有心求娶,下官請侯爺許夫人帶韻娘改嫁?!?/br>
    何權(quán)說:“你想得很周到。”

    馮安博突然對著葉思睿跪下叩頭,“葉大人,我不想讀書!”

    這話出乎葉思睿意料。他講學時馮安博還來詢問羔羊的含義,端的一副好學生模樣,怎么這會又改了口徑?!澳銥楹尾幌肽顣??”

    馮安博大聲答道:“我想習武!”

    葉思睿叫他起來說話,“你為何想習武?”

    馮安博起來,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韻娘,“我想像那位厲害的夏先生一樣學一身武藝,才能保護別人!”

    稚子童言,聽來十分有趣。葉思睿發(fā)現(xiàn)何權(quán)面色竟柔和了許多,全然不似剛才劍拔弩張的模樣。他猜測,許是馮安博這番話令他想起了何英。何英少時或許也是這樣的。他說:“你的意思是說,讀書就不能保護別人了嗎?”

    馮安博沒有直接作答,但言下之意不過如此。葉思睿又說:“我讀書數(shù)十載,不曾習武,然而我卻叫人拿下了歸善里,保護了其他人。你剛開蒙,也不曾學武,但你告訴我的事卻救了這么多人?!?/br>
    馮安博愣了一會,突然又說:“安博知錯了,安博愿意讀書!”

    韻娘一直低頭,這會突然勾起嘴角悄悄笑了。何權(quán)也捋須露出滿意之色,片刻又搖頭嘆道:“侄子都明白的道理,我家孽子卻不知曉!”

    達到目的,葉思睿就暗示韻娘牽著安博下去了。安順侯突然這么說的,除了何英不再會有別人?!昂斡⒃趺戳耍俊彼麊?。

    不問咋罷,這一問,又叫安順侯臉黑了半邊,“他從前再怎么鬧騰,我都不管他!但現(xiàn)在呢?好好的書不讀,天天在家鬧著要去參加武舉!”他氣得胡子都在顫,“讀圣賢書就讀出這么個玩意!他倒好意思在圣人面前行禮進學!他怎么就不能有半點像他兄長給老子省點心呢???”

    葉思睿卻覺得單純直率的何英比世故清高的何安好相處多了?!八娴囊嘉渑e?”他也有些不可思議。他知道何英弓馬嫻熟,卻不喜讀書。但是愛好習武和真正考武舉全然不同。武舉先考策略,后考弓馬,地位遠低于文舉,武進士的身份遠低于文進士。每年去考武舉的,除了世代傳承的武將,大多是有一身功夫卻大字不識的粗人,討一碗飯吃。何英出身高貴,又考取了秀才,參加武舉放棄功名,與文官劃清界限,代價不可謂不大。

    何權(quán)吹胡子瞪眼,“那孽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對著干了!老子說一句,他能頂三句!老子一個不世襲的侯爵,他倒當個寶,還跟老子說什么家學淵源,要以身報國——報他娘個屁!”

    葉思睿聽他已不顧自稱,而且越說越不像樣,連忙勸道:“侯爺安心,他也許只是說說呢?少年意氣風發(fā),一時沖動也是有的,等過一陣子他熱乎勁過去,想明白了,自然又會回了。”

    何權(quán)冷笑,“他就是塊石頭!老子還等他開竅?那孽子自作主張,根本沒跟老子打個招呼!”他見葉思睿不解其意,又說:“他已經(jīng)收拾行李偷跑去京城參加比試了!”

    葉思睿頓時明白他為何如此暴躁了:這不僅是憤怒,也是擔憂。何英一旦入京參加比試,就沒有回旋的余地,即便鬧到圣上面前,安順侯也沒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叫何英不考武舉。而一旦參與比試,就是實打?qū)嵉慕讳h,打死打傷一概不論。何英平日再怎么擅長武藝,放在全國那幫粗人面前也未必夠看。真有個三長兩短,安順侯怎么會不心疼?

    葉思睿只好又再三寬慰他,又說何安發(fā)現(xiàn)了肯定會把何英送回來。安順侯光是氣兒子,苦笑連連,倒把對葉思睿的惱怒拋到腦后。

    送走了安順侯,葉思睿步子轉(zhuǎn)向西廂房,不知天舒兄這會睡醒了沒有?他走進屋,卻意外地沒有看到夏天舒?!八四兀俊毙P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他呵斥下為難地說:“夏先生他上屋頂了!”

    上屋頂?他上屋頂干嘛?

    第63章 無名白骨(十五)

    找到夏天舒并不難, 西廂房的一間屋被小廝們團團圍住,個個仰視屋頂手足無措。“天舒兄在屋頂?”他后退了幾步仰頭看,終于分辨出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人影。

    群龍無首的下人們看到他總算找到了主心骨?!袄蠣? 這可如何是好?”

    “他為何要上去?”葉思睿問。

    “夏先生……夏先生只說他要賞賞月亮。”回答的人支支吾吾, 顯然是覺得這個答案會使葉思睿發(fā)怒,葉思睿卻笑了起來?!疤焓嫘窒胭p月, 賞就是了,你們怎么如此不解風情, 跑到這兒來掃人雅興?快快退下吧?!?/br>
    有他的話, 下人們都會到屋里各忙各的去了。葉思睿沖屋頂那個洞察了一切卻巋然不動的人影喊:“天舒兄, 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在屋頂賞月,好不風流,為何不肯帶小弟同去?”

    一襲黑袍的男子從屋頂一躍而下, 衣袖飄飄。夏天舒一臉無奈地看他,葉思睿露出無辜的笑?!罢婺媚銢]辦法?!毕奶焓嬲f,手一抱一攬,將葉思睿托起, 輕松躍上屋頂,放下他。葉思睿被他背著在屋頂上跑了那么久,對于高度的恐懼已經(jīng)消失大半, 被放下來后便蹲下~身,小心摸索著磚瓦,找了個穩(wěn)固點的地方慢慢坐下?!澳阍诜宽斪鍪裁??”

    “看星空?!毕奶焓嬲f。

    葉思睿便抬頭,月色黯淡, 反而襯托河漢盈盈一水。與數(shù)不勝數(shù)的明亮星辰并列,再傲氣的人也免不了心生敬畏。“怪不得你喜歡看天空?!?/br>
    葉思睿坐著仰頭,夏天舒更隨意,索性躺在屋頂,雙手交叉墊著頭。這么靜靜地看一會,葉思睿說:“可惜,他們四個都死了。那四個個個都是衙門的好手?!彼f出前半句話,就覺得夏天舒看向了自己,心中尷尬,便勉強找了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