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手搭在額前，像是要擋住面前的陽(yáng)光。

    娜塔西則不解地看著突然冒出將她拉離湖邊的少女：“什，什么？”

    “別呆在這。”柳余冷冷地道, “摔下去就不好了。”

    “可、可我想洗一洗。”

    “弗格斯小姐, 您怎么了？”

    卡洛王子遠(yuǎn)遠(yuǎn)地問，他剛才也看到了柳余的異常舉動(dòng)。

    這時(shí)，柳余已經(jīng)走回到了蓋亞身邊。

    少年安靜地站著，仿佛對(duì)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一雙沉靜的綠眸“看”著她：

    “貝莉婭？”

    微微遲疑。

    “沒什么事?！绷啻丝跉?，揚(yáng)聲問逐漸走近的路易斯，“路易斯教授, 這湖有些古怪, 我建議往另一個(gè)方向走?！?/br>
    “哦？古怪？”路易斯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笑, “那就聽弗格斯小姐的?！?/br>
    他拍拍手吸引所有神眷者的注意：

    “我們?nèi)チ硪贿??！?/br>
    “可是教授——”

    “——評(píng)分?！?/br>
    路易斯微笑。

    “噢，當(dāng)然！我們當(dāng)然聽教授的！”

    神眷者們異口同聲，連原本打算到湖邊洗個(gè)手的都開始朝另一邊走。

    他們當(dāng)然覺得弗格斯小姐剛才的行為太過沖動(dòng), 不過如果是出于擔(dān)心倫納德小姐才那么拼命, 就十分讓人欽佩了。

    “……我覺得弗格斯小姐不像傳聞中那樣?！?/br>
    “……是的，弗格斯小姐雖然看起來有點(diǎn)傲慢，恩 , 是的, 傲慢 ，不過并不壞，我記得第一次進(jìn)蘑菇屋時(shí), 她為了幫倫納德小姐，還和瑪麗公主起了沖突?！?/br>
    “……弗格斯小姐很努力, 比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努力。除了萊斯利先生以外，她的擊劍課、馬術(shù)課和神術(shù)課都是第一?！?/br>
    “……她還擁有世上最虔誠(chéng)最勇敢的愛，和專一?！?/br>
    瑪麗公主聽了，忍不住在旁邊翻了個(gè)白眼：“你們都覺得弗格斯小姐很好？我不喜歡她。她最虛偽，總喜歡纏著萊斯利先生不放?！?/br>
    “瑪麗公主，萊斯利先生和弗格斯小姐本來就是一對(duì)！”

    “那還不是她……不，我……”

    瑪麗公主用羽毛扇掩住了嘴，她總覺得，有件重要的事給弄錯(cuò)了。

    可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

    到了傍晚，所有的神眷者都有所斬獲，有的不動(dòng)聲色，有的憂心忡忡，有的自信滿滿。

    路易斯找了塊空地：

    “今晚就在這休息?！?/br>
    “休息？可是明天就要交……”

    “夜晚的森林不適宜趕路。”路易斯點(diǎn)了幾個(gè)看起來比較強(qiáng)壯的神眷者，“你們?nèi)フ乙恍渲Γ覀兊蒙?，馕餅羅芙洛教授分了一些給我……”

    “噢！又是馕餅！光明神在上，我可以說我的肚子現(xiàn)在就跟馕餅一樣硬！我想喝熱湯、想吃烤羊rou、烤兔子……”

    有人將目光集中到蓋亞懷中的粉兔子身上。

    柳余連忙擋住了：

    “代表弗格斯家族的名義，如果您想決斗—”

    那人訥訥地道：

    “噢不，當(dāng)然不，這可是萊斯利先生送給弗格斯小姐的禮物，當(dāng)然不能吃?！?/br>
    說完，還遺憾地看了一眼。

    柳余：……

    她將粉兔子從蓋亞懷里接了過來，連將他路上摘的草一起：

    “誰(shuí)想吃它 ，除非踩過我的尸體?！?/br>
    “貝莉婭?！?/br>
    少年不贊成地道。

    少女卻只轉(zhuǎn)過頭來，甜甜一笑：

    “蓋亞，這是你送我的禮物，我是不會(huì)讓別人碰的。你瞧——”

    她珍惜地摸了摸頭頂?shù)幕ōh(huán)，花環(huán)上的花已經(jīng)蔫了，“花環(huán)我也戴著?！?/br>
    少年并未說話，只是從她手里抽了一棵草來喂兔子。

    這是他路上隨手摘的，草葉十分鮮嫩，粉紅兔的三瓣嘴動(dòng)啊動(dòng)，大眼睛看看蓋亞，又看看柳余，看起來十分開心。

    “……茜茜看起來不像只普通的兔子?！?/br>
    柳余摸摸它的腦袋。

    茜茜胖乎乎的小身子在她懷里不自在地動(dòng)了動(dòng)，耳朵卻快樂地耷下來。

    “是要聰明一些。”

    蓋亞也摸了摸。

    茜茜的嘴巴立刻不動(dòng)了，瞇著眼享受般蹭了蹭他的掌心。

    兩人在這里逗兔子，那里就有一些征得路易斯的同意，去附近的小溪取水；兩個(gè)女孩羞紅著臉，跟教授請(qǐng)求 “方便”。

    路易斯溫和地囑咐：

    “別走太遠(yuǎn)。”

    “不，不走遠(yuǎn)，我和娜塔西一起?！?/br>
    “也帶上我！”

    “也帶上我！”

    又有幾個(gè)女孩跟著站起，男孩們吹口哨大笑，一時(shí)間白天緊張肅穆的氣氛去了不少。

    等到幾個(gè)少年從溪水里打到十幾條魚、路易斯教授丟下兩只錦雞后，氣氛就更好了。

    “十五個(gè)，都在?！?/br>
    路易斯點(diǎn)了點(diǎn)人頭，就找了個(gè)石頭歇著。

    “教授！您不幫助我們嗎？”

    “魚，噢，還有雞，”路易斯微笑，“我想，你們可以互相幫助?！?/br>
    于是，平民出身的少女拎著魚和雞，去附近的小溪水邊處理食材，而有一些則留在原地生火燒水，手忙腳亂地配合下，竟然也煮出了一鍋美美的魚湯，兩只雞則串在樹枝上烤得金黃——

    貴族出生的少年，有一些自小就跟著父親在屬地的山林打獵，對(duì)野外生活并不生疏。

    娜塔西還摘來了金色的花，裝點(diǎn)在周圍。

    所有人圍在篝火旁，拿上自己的馕餅沾著熱熱的魚湯，飽餐一頓。

    兩只雞每人只能分那么一點(diǎn)嘗嘗味，這么傳遞一圈下來，距離好像一下子拉近很多。彼此不那么對(duì)付的，在篝火的照耀下，那張笑臉看上去也似乎順眼了。

    “……尤金，上次你酒里臭烘烘的羅拉草，其實(shí)是我加的。”

    “……艾迪，你那些臭襪子是我丟的?！?/br>
    “……朵麗絲，下次我們一起去塔塔鎮(zhèn)買奧雷花?！?/br>
    柳余抱著粉紅兔，笑瞇瞇地看著這些年輕青澀的神眷者們，一顆心仿佛也被這熱湯泡得暖暖的。

    “下雪了！”

    有人道。

    “噢真美，美極了！”

    褪去白天的滿目瘡痍，夜空如同一塊巨大的深藍(lán)寶石，圓月高掛在天邊，大雪自天際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下，柳余伸手去接。雪化在了掌心，卻一點(diǎn)不覺得冷。

    粉紅兔也傻乎乎地張開了三瓣嘴。

    柳余忍不住轉(zhuǎn)頭去看身邊的蓋亞，即使這么熱鬧，這個(gè)銀發(fā)少年也依然一身清冷，孤坐在這一身雪里，好像這些熱鬧和喧囂都都與他無關(guān)。

    正要說話，卻聽娜塔西喊她：

    “貝莉婭jiejie?！?/br>
    “什么事？”

    柳余轉(zhuǎn)過頭，娜塔西就坐在蓋亞的另一邊，再過去依次是卡洛王子、瑪麗公主……大家都坐得很近。

    路易斯則坐得稍微遠(yuǎn)一些，懶洋洋地坐在蓋亞身后的大石頭上。

    “什么事？”

    柳余又問了一遍。

    她越過蓋亞，去看娜塔西，發(fā)現(xiàn)她雙頰赤紅、嘴唇青紫，心想難道是感冒了，要她照顧她，不，不可能，兩人可沒這么好的交情……又想自己今天一共撿了十二塊光明晶，肯定不會(huì)被淘汰，等回到學(xué)院，一定要讓蓋亞教她神語(yǔ)，把鐵片上的字給認(rèn)了……斑斑也不知道餓沒餓著，不過她出門前就給了很多谷子和清水……

    目光漫不經(jīng)心的掃過，卻在突然間停住了 。

    娜塔西的指尖微微泛黃，像是被某種汁液染成。

    臉頰潮紅……

    嘴唇青紫 ……

    柳余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裝點(diǎn)在附近的金色花朵——

    深深淺淺的金色花瓣次第綻開，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