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孩子實在是養(yǎng)不下去了……”

    女人抱著meimei，冷漠地坐在車上。

    小女孩就背著書包，書包里就裝著一個舊得不能再舊的洋娃娃。

    她低頭看著腳尖：

    “沒關系。”

    她又抬起頭來：

    “我已經不需要mama啦。”

    男人一下紅了眼睛：

    “對不起……”

    他像是倉惶而逃般，一下上了車。

    車迅速開走了。

    天邊是燦爛的晚霞，小女孩看了會天，鄭重地告訴身邊的院長mama：

    “院長mama，你說錯了……我的‘余’不是年年有余的余，是多余的余。”

    蓋亞也在看晚霞。

    萊斯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希望，有一天，當那個小女孩說起不要的時候，是滿不在乎的語氣，因為她擁有全世界、所以，對一切無所謂；而不是站在門外，看著門內的玩具，不敢靠近?！?/br>
    “貝莉婭……讓那個小女孩，不要繼續(xù)哭泣了。”

    “讓那個小女孩，不要繼續(xù)哭泣了?！?/br>
    “她值得這個世界最好的一切?！?/br>
    原來在這里……

    他怎么就忘了呢。

    那個小女孩從未長大啊，

    她一直住在她心里。

    ——————

    柳余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過去，將過去又經歷了一遍，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抱在懷里。

    “蓋…亞？”

    她驚訝地道，卻正對上一雙溫柔得、仿佛能將人溺斃的綠眸。

    那綠眸眨了眨，一滴淚就掉了下來。

    地面開出一片雪白的棘萊花。

    “你……”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抱住她。

    “你怎么了？”

    柳余感覺到古怪。

    她掙了掙，沒掙脫。

    抱住她的力量，強橫又帶著小心翼翼，似乎怕弄痛她。

    “放開我?！?/br>
    柳余想起剛才的夢。

    她看向薔薇花，在濃郁的一片紅里，找到了一點點像螢火一樣的綠意。

    “尋夢草，能將人帶進過去的夢魘里……”她驀地看向他，臉色大變，“你……”

    “是我做的。”

    他向她承認。

    “你——”

    蓋亞撫摸她的眼睛：

    “你在憤怒……可是，你也看過我的記憶。”

    柳余：……

    她的憤怒在瞬間變成了戛然而止的蒼白。

    是的，她看過。

    “……那么，扯平了?！?/br>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為了引我來設下的？陽光呢？還有……挖我的記憶，對你有什么好處？”

    “那個女人說，想要打動一個人的心，就要看她需要什么。她需要玫瑰，就給她一座玫瑰園。需要盧索，就給她無數(shù)財富……”

    “所以，你就翻攪我的過去、試圖找到打動我的地方？”

    柳余又憤怒，又不甘——

    可她沒有立場責備。

    過去她對萊斯利做的……不是同樣的事嗎？

    “你——”

    柳余所有的情緒，都在看到那雙眼睛時消失了。

    那綠眸里藏著的傷心，濃得像一片海，他看著她：

    “我看到你的過去……”

    “所以，柳余……”他用一種古怪的語調輕輕地念，“母親對你來說……竟然那么重要?！?/br>
    “你想說什么？”

    “我也不知道……余，”他道，“我雖然是神……卻不是無所不能，就像現(xiàn)在……我很傷心，卻不知道，該怎么制止自己的傷心?！?/br>
    “你傷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彼麑⑺氖址诺阶约盒乜?，“明明我對所有的情緒都很淡……”

    “可唯獨，你給我的痛苦、憤怒，和傷心，都濃郁得像一副畫，它們有色彩。”

    手下那顆心臟在“噗通噗通”跳動，這讓柳余產生錯覺，仿佛他站在和她一樣的韻律上。

    他在傷心她的傷心，痛苦她的痛苦。

    她抽回手，退開。

    這次，很順利地離開了他的懷抱。

    男人看著她，他身后是濃郁的紅薔薇。

    “過去，我做的是將你拉近我 …而現(xiàn)在，我戳破你和弗格斯夫人……是將你推離我。你不會再原諒我，是不是？”

    他似是才意識到這一點，臉頰蒼白到沒一絲血色。

    “是?！绷嗟?，“絕對不會?！?/br>
    “雖然如此……”他的臉上竟然泛起笑，上前一步，額頭抵著她，“但我也不會放棄呢?！?/br>
    “沒有你的世界太寂寞了，全是黑的?！?/br>
    他輕輕地道。

    柳余的視線落到蓋亞近在咫尺的臉上。

    他多么美啊，傷心的模樣似乎要讓全世界也跟著一起傷心。

    天空開始飄起一層又一層的雪。

    大雪似乎要將這一切掩埋。

    “你知道嗎？那個洋娃娃，被我藏在了最深的柜子里，再也沒拿出來過。”

    “沒關系?！彼跗鹚哪橆a，“即使這樣，它也還在你的柜子里?！?/br>
    像是要驗證這一點，他將吻印在了她的額心：

    “我會等到你重新將它取出的一天。”

    “從此，我將是你的父親，你的母，你的丈夫，你的朋友……所有的愛，我都會捧到你的面前?！?/br>
    “瘋子?！?/br>
    柳余忍不住罵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柳余只當這是耳邊風。

    何況, 現(xiàn)在她有更重要的事。

    “那么蓋亞……”她問，“你現(xiàn)在能讓光重新回來嗎？”

    “抱歉，暫時……恐怕不行?！?/br>
    “為什么？”

    “我的本體出現(xiàn)了問題?！鄙w亞瞇起眼朝遠處看, 黑發(fā)被風吹得和他的黑袍一同揚起, 遠處的天空, 灰色的旋渦發(fā)出尖利的呼嘯，“它……陷入了沉眠?！?/br>
    “沉眠？”

    “是的, 我的身體被束縛在了這片大地上, 設想一下, 當黑暗進入純粹的光明，會出現(xiàn)……”他看向她, “什么樣的場景？”

    柳余的面前似乎出現(xiàn)一場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