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君，你就是個廢物！”

    “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

    失敗者嗎？

    顧父木然地想到，或許的確是這樣吧！

    “魏鐵牛，我去死！所以你能不能放過我兒子？”

    顧父的聲音輕飄飄的，像一陣輕柔的微風(fēng)，飄進了魏婷婉的耳朵里。

    她瞳孔緊鎖，連忙伸手去拽顧父。

    然而沒有用，即使是顧父的衣角，也如同一陣風(fēng)一樣，從她的指尖劃過。

    “不！”

    顧父跳井了，跳到了那個裝載著顧母靈魂的井里。

    沒有人想到會這樣，所以停頓了差不多半分鐘，大家才想起來去撈人。

    顧驚蟄是反應(yīng)最快的，他的額角冒著虛汗，嘴唇慘白，但是抓著繩子的手，卻依然很穩(wěn)。

    他沒心情和魏鐵牛算賬，即使是再想殺掉對方，那也得是把顧父給救上來之后。

    魏婷婉則顫抖著雙手，跟在顧驚蟄的身后，想要幫忙，卻又害怕拖后腿。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剛剛還在說話的人，突然就沒了什么的……簡直是太折磨人了！

    偏偏魏鐵牛還不消停，這人似乎也沒想到顧父會這樣，蹲在一旁大喊大叫：“顧廷君，你個懦夫，你怎么可能會跳井呢！”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

    “啪——”

    魏婷婉抖著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夠了！別再鬧了！”

    “不管你們曾經(jīng)有什么恩怨，不管你們雙方都是什么身份……”

    “你，永遠都是個殺人犯！”

    “……”魏鐵牛偏著腦袋，徹底沒了聲音。

    他的兒子則慌張地說道：“不是的，我爹不是殺人犯，是那人自己跳的井，不關(guān)我們的事。”

    “……對，沒錯?！睕]等兒子辯解出來什么，魏鐵牛突然笑了，“我的確是個殺人犯，早在當(dāng)初蕙芝跳井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是個殺人犯了！”

    “我……害死了自己的朋友，害死了……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

    顧父終于被撈上來了，然而卻奄奄一息。

    他虛弱地睜開眼，看著眼前的顧驚蟄，緩緩地笑了：“不要……傷心，去，去我的枕頭底下，找到一封信，那是我……想留給你的……”

    魏婷婉倒吸一口涼氣，哽咽著沖了過來：“快去送醫(yī)院??！”

    然而沒有用，顧父本來就心存死意，哪怕水只沒過了他的腳踝，只要他愿意，也會自殺成功。

    自從顧父被撈上來之后，顧驚蟄便一直沉默著，哪怕是魏鐵牛掙扎著跑過來，想要查看顧父的情況，他也沒有起來阻止。

    “顧廷君，你玩我呢！你怎么可能會死？你怎么可以死！”魏鐵牛的癲狂，也是讓人所沒有預(yù)料到的。

    為了不讓他打擾到顧驚蟄，村長一把攔住他：“夠了魏鐵牛，你還想撒潑到什么時候？！”

    “撒潑？”魏鐵牛怔然道，“對，沒錯，我就是在撒潑！”

    這下連他的兒子也不理解了，跟著村長一起去攔他：“夠了，爹，人都已經(jīng)沒了，咱們還是回家吧！”

    “……”魏婷婉聽了直想笑，人活著的時候百般羞辱，人死了后又來說這種話，不就是怕引火燒身么，可笑！

    不過比起和這種人計較，還是顧驚蟄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更讓魏婷婉擔(dān)心。

    她沒有看那邊的鬧劇，而是擔(dān)憂地靠近了顧驚蟄。

    “你……”

    “我沒事?！睂Χ叺泥须s聲充耳不聞的顧驚蟄，在聽到魏婷婉的聲音后，突然開了口，“我早就預(yù)料到了會有這一天?！?/br>
    “父親他……雖然還在活著，卻也跟死了沒什么兩樣?！?/br>
    “死亡對他來說，與其說是痛苦，倒不如說是解脫?！?/br>
    顧驚蟄越是這樣平靜，魏婷婉就越是心疼，她糾結(jié)了兩下，伸出食指勾住了顧驚蟄的小指。

    從對方的話里，魏婷婉明白了，其實顧父因為這些年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得上了抑郁癥。

    只是這個年代還沒有這種說法，再加上顧父的身份敏感，哪怕他表現(xiàn)出一絲異樣，都會換來更嚴(yán)厲的批評和折磨。

    即使為了顧驚蟄，顧父也在努力裝成正常人的樣子，暫且活了下來。

    他膽小怕事，是因為他早就沒了反抗的心。

    不管是對那些人，還是對這個世界，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反抗了！

    顧驚蟄輕哼一聲，抱起了身體冰涼的顧父：“我想把他和我母親埋到一起，你要跟來嗎？”

    “……”魏婷婉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很堅強，堅強到……只是看著他的背影，魏婷婉也忍不住想哭。

    ※

    出了這檔子事，被帶去公安局的人，由顧驚蟄變成了魏鐵牛。

    只是前者是為了幫他解決糾纏，后者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的過錯。

    顧父的死，在魏家村又惹來了一陣唏噓。

    說死的好的人，不是沒有，但也只是少數(shù)，這多少也讓魏婷婉感到欣慰。

    她沒有立即回家，而是一直在村里陪著顧驚蟄，直到聽到了消息的陳興國趕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家快十天了。

    村里不是沒有猜疑她和顧驚蟄的關(guān)系的，只是礙于這個特殊的情況，以及怕被顧驚蟄報復(fù)，所以并沒有人拿到明面上來招惹他們。

    等來了陳興國之后，魏婷婉也算是徹底松了一口氣：“你可算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勸他，所以你能不能用你們男人之間的方式，來安慰一下他??？”

    魏婷婉擔(dān)憂地問道，得到的只是陳興國嚴(yán)肅的表情：“男人的方式？你這是要我被顧驚蟄給打死啊！”

    “不過認識了他這么多年，我也算對他的脾氣有些了解。放心吧，他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是嗎？”魏婷婉雖然信了，但還是有些擔(dān)心。

    當(dāng)天下午，顧驚蟄忽然拿著一封信，過來拜托魏婷婉幫忙讀一下。

    “這是從父親的床頭找到的，我不敢看……你能幫我讀一下嗎？”

    顧驚蟄雖然沒上過學(xué)，但是學(xué)業(yè)什么的，卻一直沒有落下。

    只是大概類似于“近鄉(xiāng)情怯”的心理，手里拿著這封信，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去看。

    明明一直是個頂天立地、無畏無懼的人啊，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也有了害怕的東西。

    魏婷婉想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安靜地把信拆開，她認真地讀了起來：

    “對不起，驚蟄，既然你能看到這封信，說明我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吧……”

    “因為身份原因，我害得你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樣，在陽光底下自由奔跑。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我還是得說聲對不起?！?/br>
    “我從不怨恨你的祖父所帶給我的一切，我只對不起你！”

    “對不起，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br>
    “對不起，讓你遭受這一切?！?/br>
    “……真的很感謝你和魏婷婉那個好心的姑娘，能給我當(dāng)賬房的機會，我真的很開心。但很對不起，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占著別人的位置……因為沒有必要！”

    ……

    心情復(fù)雜地讀完這封信，魏婷婉沉默許久，才慢慢地吐出了堵在胸口的氣。

    原來，顧父不是不想去她的店里當(dāng)賬房，只是覺得沒必要……

    或許在寫到這里的時候，對方就已經(jīng)想好了自己的結(jié)局吧。

    魏婷婉發(fā)現(xiàn)，這封信并不是一氣呵成的，而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寫了好久。

    最開始的下筆時間，應(yīng)當(dāng)是在顧母出事之后。

    原來竟然那么早嗎……

    “謝謝你?！?/br>
    顧驚蟄的聲音依舊很平靜，讓人看不出來他的想法。

    魏婷婉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話，不如就跟我去城里吧！”

    “你這么優(yōu)秀，無論做什么都會很成功，總比留在這里，拘泥于身……”

    “我知道?！鳖欝@蟄扯了下嘴角，“謝謝你的褒獎，不過，我已經(jīng)有了自己想走的路?！?/br>
    “如果可以的話……等我成功了，就回來找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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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8章

    回來……找自己嗎？

    這句話有些意義不明，但魏婷婉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 我等你回來！”

    顧父死后, 除了會對身邊的人產(chǎn)生影響之外，其實也就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