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風(fēng)，別折磨自己了，讓他走吧?！币驗榘壮娠L(fēng)五臟六腑早已腐壞，根本吃不下什么東西，便宜師父正在給他喂水喝。

    “九師叔，我的臉，還能看嗎？”白成風(fēng)虛弱地靠在榻邊，整個人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原貌，只剩下那雙依稀可辨的眸子。

    “嗯。儀表堂堂?！北阋藥煾改曋哪?，篤定地說。

    “九師叔，這里是不是很臭？”白成風(fēng)早已失去了嗅覺，他什么都聞不到。

    “沒有，很香很香。”便宜師父不忍地側(cè)過頭去，再回過頭來，眼眶泛紅。

    他忘記了，白成風(fēng)已經(jīng)看不見了。

    “那勞煩你把兄長叫進來吧?！比绻€有神情的話，此刻，他的唇角肯定翹得很高。

    “好，你先等著。”便宜師父從房間內(nèi)落荒而逃，他站在房門前良久才讓自己平復(fù)下來。白落雨很聰穎，他不能讓白落雨察覺到異樣，不然白成風(fēng)所做的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徒兒，成風(fēng)喚你過去。記得要好好哄他！讓他別再折磨自己了，反正終有一日會再相見的?！北阋藥煾腹首鬏p巧地踏進白落雨所在房間。

    “好。”白落雨根本沒聽完他所說的便急不可耐地離開了房間。

    推開虛掩著的房門，房內(nèi)充斥這一股糜爛的氣息，白落雨卻面如常色地邁進去，眼中還帶著一抹急切。

    “成風(fēng)？”他輕喚一聲。白成風(fēng)依舊是便宜師父走時的那個動作，聽聞白落雨的聲音，他艱難地朝白落雨看去，雖然，他什么都看不到。

    “別過來了。”他的聲音很輕，似乎輕輕吹一口氣，都會被吹散一般。而白落雨卻因此停下了步子，好似這個聲音在兩人之間設(shè)下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兄長，我的臉，還能看嗎？”白成風(fēng)問道。

    白落雨柔情萬分地看著他的臉，“嗯，很好看?！?/br>
    “兄長，這里，臭嗎？”他繼續(xù)問。

    “不，很香，很香?！卑茁溆瓯阋簿従彽貞?yīng)。

    “那就好?！卑壮娠L(fēng)慶幸地說。

    “兄長，離開吧。記住我的賭注。”他想了想，又說道：“如果你輸了，就不要想起我了。”

    “我怎么會輸呢？”白落雨輕笑道，伸出一只手分出一股靈魂力量沒入白成風(fēng)體內(nèi)，他道：“這是我的一縷精魂，待你重新活過來的時候，我就會醒來。”

    白成風(fēng)一愣，“那兄長你快走吧。去了北界要立即睡過去啊，我也要睡了?！?/br>
    “好?！卑茁溆陮櫮绲卣f。

    “兄長，我愛你?！焙孟裨俨徽f，就沒有機會了一般。

    “嗯。我也是?！卑茁溆陸?yīng)道。

    在白落雨離開之后，便宜師父緩慢地行了進來。

    “九師叔，陣法布好了嗎？”便宜師父居然從他的話中感覺到了幾絲愉悅。

    “多謝。”他漸漸闔上了雙眸，“兄長，你看，我就猜到你會輸?！?/br>
    ——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白落雨回身凝望著如漩渦一般的入口，渾身顫抖不止。

    分明得到過父皇的親口承認(rèn)、分明知道成風(fēng)還會活下去，當(dāng)他踏出魔界之時，一股滅頂?shù)牟话脖愠忠u而來，好像從此以后，他和白成風(fēng)就永遠無法再相見了一般。

    冰涼的雪花掛滿了眉梢與肩頭，他靜立在大雪之中，感受著那縷精魂的所在之處，將自己心中不安強壓了下去。

    白雪皚皚的世間，一片冰清玉潔。

    他朝著前方直直倒了下去，撲在臉上的冰雪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睡了，再醒來，就去找成風(fēng)。

    在他陷入熟睡的一剎那，他身下一個古老的陣法發(fā)出刺眼的紅光，將他渾身包裹在其中。

    角落里負手而立之人莞爾一笑，帶著笑意的聲音穿過落雪：“就知道你會在這里躺下?！?/br>
    因為這里，離入口最近啊。

    而就在這一瞬間，能夠讓白落雨精魂寄宿的魂魄泯滅在天地之間。無論是何處，再也感覺不到這個人的氣息了。

    魂飛魄散，大抵便是如此吧。

    睡夢中的白落雨似乎察覺到了異樣，眉頭緊緊地皺起，閉闔的眸子似乎在劇烈掙扎著，只可惜包裹在他身上的紅光將一切都隔絕了。

    從今往后，世間再沒有白成風(fēng)的存在了。白落雨輸了，輸?shù)靡粩⊥康?，輸?shù)萌珶o轉(zhuǎn)圜之地。

    只要這世間還有白成風(fēng)的存在，無論他變成什么，我都不會。除非，他永遠消失了。

    如果你輸了，就不要想起我了。

    兄長，你輸了。

    便宜師父束手無策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成風(fēng)的魂魄化作碎片消失在天地之間，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了那一幕。

    白成風(fēng)找借口白落雨支走之后，他朝著自己和婳然跪了下來。

    他苦苦哀求。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也知道，自己若真的死了，白落雨必然會如他所言，毀天滅地。

    白落雨對他的愛，他很清楚。所以，他也很相信白落雨說的話。

    他說讓自己和婳然幫他騙白落雨，將他騙入北界當(dāng)中。他曾在白慕淵收藏的書籍看到過一個古老的陣法，這個陣法足以拴住白落雨的記憶，就如婳然一般。事事皆記得，唯不記最該記得的人。

    所以，自己和婳然幫他了。

    他終究也是自私的，他不想他的徒兒為此傷心難過。所以，他答應(yīng)了白成風(fēng)。

    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