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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殘?zhí)凭衷诰€閱讀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傀之術(sh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傀之術(shù)

    魏尺木伏在韋治亡背上,心中感慨道,“貫休大師專意在寒山寺等我,雖無多少指點(diǎn),卻用身挨一劍教我慈悲之心,其苦心我又何嘗不明白,只是……我畢竟放不下心中的一段執(zhí)念。”魏尺木心中的執(zhí)念,已說不清是情傷,還是積憤。他不知道貫休大師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鐘離秀會(huì)不會(huì)再追上來——還有夏未!

    韋治亡背著魏尺木出了寒山寺之后,便一路狂奔,直跑到山林之中,這才緩下了腳步。那林子極密,月色混著雪色,十分幽靜。而在那林間的小道上,此時(shí)正有兩幫人馬對峙而立。

    其中一幫人俱是背長劍、拿拂塵、著道袍的男子,那道袍四黑三白,共有七人;另一幫人則是四個(gè)穿著淡黃衣的婀娜女子,那四個(gè)女子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俱在妙齡之際,此刻正用香肩抬著一副精致的竹輦,那竹輦上則坐著一個(gè)披錦裘的矮小老者。

    那老者相貌奇異,雖是身不滿五尺,卻頭大如斗;雖是須發(fā)盡白,卻面如童子,他開口道:“這蘇州是老祖我的安身之地,哪容得你們這些武林中人在此撒野!”

    這話一出,只聽得另一幫人中一個(gè)穿著黑色道袍的男子言道:“哼,鹽幫都被人趕出了洞庭山,你這個(gè)白云老祖竟然還敢在蘇州露面!”這男子四十歲上下,生的細(xì)眉狹目,瘦面微須,令人一眼難忘。

    這五尺老者正是聲名在外的白云老祖。他常年住在白云山上,擅長采陰補(bǔ)陽之術(shù),便蓄養(yǎng)了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供他消遣,以至于他活了七八十載,那面孔肌膚仍然嫩如稚子,因此自稱白云老祖。那白云山上有一道白云泉,其水極甘,是他最為心愛之物。那白云泉本屬官家,卻被他占為己有,不僅用來釀酒烹茶,更用來滋潤肌膚,享受男歡女愛。

    那黑色道袍男子說罷,站在他身旁的一個(gè)白色道袍男子也笑著應(yīng)和道:“鹽幫雖然沒了,他們還可以投靠百家盟嘛,跟著誰不是做狗呢?”這男子不過三十歲上下,面目俊朗,衣袂飄飄,有一股仙風(fēng)道骨。

    這兩人在一旁唇槍舌劍,那白云老祖也不動(dòng)氣,而是冷哼道:“你們說老祖我是走狗,那蕭下不也是摩尼教的走狗么?”

    那黑色道袍男子惱道:“蕭下是走狗關(guān)我青城派什么事!”

    白云老祖分毫不讓:“一芥子,難道你們青城派不是武林一派?不歸在武林盟主的麾下?”

    這人正是青城派的一芥子道長。他發(fā)甲之中俱藏機(jī)巧,最擅長以小搏大,道教有“芥子鴻蒙”之說,因而道號(hào)“一芥子”。

    一芥子此刻一張瘦臉通紅,罵道:“白云老兒,你莫逞口舌之利,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一聲罷,只聽得“鏘鏘”連響,七人俱是把背上長劍拔了出來,握在手中。

    武林、綠林自古不合,雖然如今兩家皆已沒了昔日風(fēng)采,可這狹路相逢,自然誰都不愿墮了自己的名頭。

    韋治亡見兩幫人就要打起來,不由勸道:“諸位莫要?jiǎng)邮郑 ?/br>
    眾人忽見有人插手,不覺一愣,可見是個(gè)毛頭小子,俱不理會(huì)。那一芥子多瞅了一眼,瞧見那小子背上之人,不由得將手一揮,叫道:“魏尺木?”

    眾人聽是魏尺木,俱是住手朝韋治亡背上看去:“果然是他!”

    這十幾個(gè)人見是魏尺木,心中微顫,不由得后退三分,臉上神情復(fù)雜,憤怒之中還摻有許多懼怕。他們都認(rèn)得魏尺木,自然也知道“刀屠”的兇名。

    一芥子膽氣最壯,他見眾人退縮,當(dāng)先叫道:“魏尺木看樣子是受了重傷,還怕他作甚?”

    眾人聽見這話,俱把心神一定,也瞧出了端倪。他們見魏尺木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又伏在韋治亡背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心中不禁大安。

    白云老祖道:“一芥子,咱們之間的恩怨暫且放下,先合力殺了這魏尺木如何?”

    一芥子點(diǎn)頭,這也是他心中所想。魏尺木如今是江湖中名頭極響的人物,殺了他可是揚(yáng)名立萬的大好機(jī)會(huì),試問誰不想殺?兩幫人馬不需多言,很快便達(dá)成了一致。

    一芥子面色忽然沉了下來,喝道:“魏尺木,昔日武林綠林大戰(zhàn),你出手傷我掌門,這筆賬該怎么算?”

    那白色道袍的男子也不甘落后:“還有我崆峒派,今日我聶無雙便要替師門討還公道!”

    白云老祖也道:“魏尺木殺我綠林領(lǐng)袖雷淵,此仇不報(bào),何以為人?”

    韋治亡聽了卻是暗暗叫苦:“魏尺木,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著仇家!”

    魏尺木并不惱怒,反在心中喟然而嘆。他近日仇家頗多,先是連累了張風(fēng)塵等人,福禍難忖;接著連累了貫休大師,生死未卜;如今又有這許多江湖中人尋他報(bào)仇,他重傷在身,不愿再連累韋治亡,心底便息了求生之欲,對韋治亡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不過一死而已。”

    韋治亡大聲道:“你這是什么話,我韋治亡堂堂淮陰侯之后,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魏尺木道:“有死無生之局,你何必為一個(gè)不相干的人白白送死?!?/br>
    韋治亡急道:“怎么不相干?玄真子……再說了,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這些小人手里!”說著,已把魏尺木放了下來。他手中青芒微微亮起,把魏尺木護(hù)在身后。

    一芥子、白云老祖對他二人的話嗤之以鼻,正要?jiǎng)邮?,忽然林子里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聲:“不錯(cuò),死有何難?活著才難哩?!?/br>
    眾人聽了這聲音,俱是朝林子里尋去,只是林子幽暗,沒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動(dòng)靜??蛇@聲音魏尺木再熟悉不過——沈追!

    韋治亡試著問道:“這個(gè)……不會(huì)也是你的仇家吧?”

    魏尺木心如死灰,是今日不宜出行么?怎么連沈追都遇著了。魏尺木道:“沈追,魏某任你處置,但請你放過這個(gè)少年?!?/br>
    一芥子、白云老祖等人聽見沈追的名號(hào),心中俱是一凜,這“奪命郎君”的兇名絕不在“刀屠”之下。眾人都把兵刃又握緊了幾分,手上、額頭都沁出了緊密的細(xì)汗。他們雖有十幾人,卻也不敢貿(mào)然出手,只看沈追如何行事。

    沈追仍不露面,林子里又傳來一陣陰森的笑聲:“好,我不殺他?!痹捯粑绰?,空中忽有一絲細(xì)微的破空之聲劃過。

    這破空之聲自然來自于惡名昭著的“牽絲引魂錐”,這暗器向來是來去無蹤,動(dòng)靜無端,更兼淬了劇毒,自是十分兇險(xiǎn)。魏尺木此刻身受重傷,自然聽不到這破空之聲,可他卻感覺到那“牽絲引魂錐”出了手,不由叫道:“小心!”

    韋治亡不明所以,急忙后退一步。一芥子也不禁將身子一側(cè),他身后之人便應(yīng)聲而倒。不過一息之間,武林、綠林便各有一個(gè)人倒下,二人眉間赫然是一個(gè)小指大小的血洞。

    一個(gè)淡黃衣的女子倒下,那竹輦便不十分牢固。白云老祖?zhèn)}促下輦,驚呼道:“這是‘牽絲引魂錐’!”

    一芥子怒道:“沈追,我等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做什么!”

    沈追又于林中笑道:“沈某殺人還要分有仇沒仇么?”

    一芥子叫道:“你莫要欺人太甚,真當(dāng)我青城派怕你不成!”

    沈追道:“我偏要欺人太甚,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哈……”這陰森的笑聲不絕于耳,隨著又是兩人無聲無息間倒下,更加令人心生恐怖。

    聶無雙肝膽俱破,轉(zhuǎn)身便逃,可他身形再快,又怎能快過“牽絲引魂錐”?白云老祖與一芥子知道沈追難纏,便勉強(qiáng)出招。一個(gè)須發(fā)皆張,掌如白云;一個(gè)發(fā)甲俱動(dòng),劍走青鋒。只不過沈追藏在林間,他二人一連幾番都沒能找到沈追的藏身之處。沈追卻避實(shí)就虛,身形連動(dòng),只把“牽絲引魂錐”明拋暗擲,不過幾個(gè)眨眼間,便把其他人一個(gè)個(gè)殺死,最后只剩下白云老祖、一芥子兩個(gè)人,落荒而逃。

    沈追終于露面,一身黑衣,眉目陰沉,與之前沒有一點(diǎn)變化。

    積雪泛白,月色正好。

    韋治亡難得沒有勸阻沈追殺人,他一日辛勞,早已撐不住,倒在樹下呼呼而睡。沈追不知從哪里弄了兩只酒壺,隨手遞給了魏尺木一只。魏尺木沒有推辭,二人就這般對著十幾具尸身,倚在樹下喝起酒來。在這寂寥時(shí)節(jié),遠(yuǎn)好過李太白對影邀月。

    “你不是要?dú)⑽颐??!?/br>
    “殺你已經(jīng)沒錢領(lǐng)了,為何還要?dú)⒛??!?/br>
    魏尺木半信半疑。沈追接著言道:“更何況,你如今和我是同一類人,殺了你豈不是更寂寞?”

    魏尺木沒有反駁。沈追殺人為了錢財(cái),他殺人雖不為錢財(cái),可又有什么不同呢?

    沈追又吞了一口酒,忽然道:“不過有一種人,我殺了不收錢?!?/br>
    “哪一種人?”

    “富貴之人?!?/br>
    “為何?”

    “自古富貴之人,無不是利欲熏天,罪惡滿盈。所謂:巨商富賈盡是刮膏之徒,王公貴胄無非竊國之賊——沒一個(gè)是干凈的?!?/br>
    魏尺木也吞了一口酒,仰望彎月:“其中也有好人罷?”

    沈追搖頭,口上斬釘截鐵:“你錯(cuò)了,好人可沒有富貴命。”

    魏尺木不置可否,反而問道:“當(dāng)初在關(guān)帝廟里,那個(gè)與你一般模樣的人是誰?”

    這個(gè)疑問其實(shí)自初遇沈追時(shí)便一直縈繞在魏尺木的心頭,只不過直到今日才有機(jī)會(huì)相問。

    沈追故意嘆了一口氣,反問道:“我若說他是我一奶同胞的孿生兄弟,你信么?”

    魏尺木見他神情蕭索,真假難辨,索性不作聲。

    沈追忽而笑道:“哈哈,我沈追若是有兄弟不知死了多少回。一個(gè)殺手只有冷血無情,無親無故才能永不失手。”

    魏尺木仍舊不語,卻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殺手不能有親有故,不能有牽有掛。

    沈追又道:“實(shí)話告訴你罷,那個(gè)和我一般模樣的人其實(shí)是我做的傀儡?!?/br>
    魏尺木疑道:“傀儡術(shù)么?怎么不見絲線?而且那人看著與活人也沒有多大差異?!?/br>
    沈追笑道:“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世人皆知傀儡術(shù),卻不知這傀儡術(shù)也有‘手傀’與‘心傀’之分。所謂‘手傀’,自然便是以絲線木偶居多;至于‘心傀’嘛……”

    魏尺木猜測道:“莫非以活人為之?”

    沈追贊道:“不錯(cuò),而且這心傀之術(shù)能把活人煉制的與我一般模樣。這么多年,我也只有那一個(gè)罷了?!?/br>
    魏尺木覺得不可思議,忽而笑道:“別不是你也是個(gè)傀儡罷?!?/br>
    沈追聞言,臉色頓時(shí)煞白,急吞下一大口酒,這才緩了過來。魏尺木已是醉眼朦朧,自然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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